第4节
徐妙珍是经纪人周小溪身边的助理，消息的准确性自然比连夏这个道听途说的小艺人更加可靠。 “那，仙成智……”连夏犹豫着问道，同性恋在这个圈子并不是什么隐秘的秘密，总有那么几个恶心人的家伙，男女通吃，想到提醒自己的仙成智，连夏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 徐妙珍想了想说道，“没听说孙杨那个人对男人有意思，不过也保不准这种人想要尝鲜，反正你离他远一点就对了。” 连夏暗暗送了一口气，这个圈子原本是不需要什么同情心的，仙成智这样好心提醒自己，不知道承担了多少风险，若今天当事人不是自己，换个人，说不定就把他这番话捅到孙总监那里，要那样，仙成智就完了。 第二天，拍摄任务照旧，因为仙成智善意提醒自己，连夏一扫之前，因为仙成智迎风招展、花里胡哨的头发积攒下的恶感，一组镜头拍完，也会和仙成智说上两句话。 不过星辉的孙总监虎视眈眈地盯着，为了怕给仙成智惹上麻烦，连夏倒没想过和仙成智做什么朋友。 一支mv不过四五分钟，连夏虽然是mv的女主角，但是比起仙成智这个绝对主角来说，也没有那么多，一周后，连夏结束完所有拍摄任务，和星辉的工作人员道别，回到柏青工作室汇报情况。 在柏青工作室，连夏只是个小的不能再小的小艺人，或许在经纪人周小溪眼中，重要性还不如徐妙珍，和星辉的合作结束后，连夏并没有什么工作可做，就这么闲到了毕业。 六月份的北京，炎热干燥。 将宿舍所有的东西搬回地下室的连夏，躺在地下室的折叠床上，望着天花板上昏暗的灯，发呆。 她寻思着，自己要不要找份工作，这样有一茬没一茬，等待工作室派活儿，靠天养活儿也不是个事儿。 就在连夏打算将想法付诸行动的时，周小溪再次联系连夏，说大名鼎鼎的华创传媒集团正准备投资一部大制作历史题材电影，是以北宋最后一个年号“靖康”，为题材，讲述北宋最后一个皇帝宋钦宗上位至北宋灭亡之前的故事。 这是个很难得的机会，更难得的是，导演还是连夏比较熟悉的导演谢选，谢导自《江湖》一战成名，之后每部影片在票房上都取得不错的反响，谢导不喜欢用熟面孔，每部影片基本上启用的都是新人演员，连夏可以过去碰碰运气，选上选不上都去试一试。 柏青工作室在电视剧领域独领风sao，但是在电影方面，却没有什么拿出手的作品，偶尔出一两部叫好的影片，也是几家公司合拍，柏青工作室也不寻求电影方面的突破，他们最初的定位就是电视剧。 不过不寻求电影突破，并不代表柏青工作室完全拒绝了电影这一块的业务，工作室完全不介意自己旗下出几个有名气的电影演员。 话说到这儿，周小溪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在这部影片选角方面，柏青工作室没有任何捷径，就算有，也不是给连夏的，所以拿不拿得下全凭连夏自己的本事，不过周小溪也告诉连夏，一旦连夏杀进候选名单，柏青工作室便会全力支持连夏。 老实说，连夏对这个试镜结果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因为她从来不觉得自己会是那个幸运儿，和《刁蛮格格》女三号擦肩而过那次让连夏伤透了心，她已经不求大红大紫，她所求的只不过是付出和收获可以成正比，眼看着还有两年半的时间，若她再不抓紧，为自己争取一些筹码，或许就真的要和这个圈子说拜拜了。 最重要的是，连夏心底最深处到底有一丝幻想，不试试怎么知道？ 在周小溪给连夏说了剧本大时代背景，连夏就开始跑图书馆翻查北宋靖康年间的资料，正史、野史。 不得不说，周小溪给连夏规划的前景太具诱惑力，一旦她进入候选名单，柏青工作室就会全力支持她拿下角色，那个时候她不会随随便便被人顶下来，柏青工作室会全方位的宣传她，以前和她沾不上边的各种优秀资源也会轮到她，她再也不用为一个两三分钟的戏求爷爷告奶奶，她会有戏拍，有钱赚，不用担心饿肚子，有上顿没下顿，也不用担心明天怎么办。 连夏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为接下来的选角筹备，她敢保证，连当年高考都没有让她这么头疼，她把那个年代的历史疏离一遍后，又将那个时代出名的历史人物找出来，寻找导演剧本里有可能出现的角色。 直到周小溪以柏青工作室的名义，正式提交连夏书面资料和录像资料时，连夏还沉浸在书海中。 连夏这股认真劲让周小溪高看一眼，每个拍历史题材的演员都号称自己之前找了资料，好好揣摩了一番人物，但是真做到的并不多，就连boss柏青亲自cao刀的《刁蛮格格》看似台词华丽、精心雕琢，但内在，关于历史的那部分却是漏洞百出，常识错误一堆一堆。 周小溪不止见过一个演员，在拍历史剧时，号称自己认真查阅资料，真正开拍的时，台词都念不好，错字连篇。 于是经纪人周小溪难得宽慰了连夏一句，“别太在意，尽力了就好，这次没选上，还有下次。” 连夏听后，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哪里知道下次是什么时候。 电影选角的时间特别漫长，越是大牌导演，对电影要求越高，选角时间也越长，有些影片，选演员的时间甚至超过了电影拍摄时间。 柏青工作室六月中下旬递交的连夏资料，“靖康”剧组通知连夏前去试镜时，已经是七月末。 中国演员多，有名气的多，没有名气的更多。 参加试镜的演员有上百人，这上百人是从上万份的资料中脱颖而出，几乎每一份都有剧组感兴趣的地方。 连夏的加分项有两点，一个是她曾经是专业杂技团的杂技演员，第二个是她曾经参与过谢选导演成名作《江湖》的拍摄。 当大家在视频里重温《江湖》那一段惊艳的走钢丝表演时，就连导演谢选都跑了过来。 “没想到当年那个小姑娘如今已经这么大了……”谢选一边看连夏的影像资料，一边向工作人员发出感慨，“你们不知道，当年我见她的时候，小姑娘才这么高，她当时给我说她已经十四岁的时候，我都不信，看上去跟十一二岁的孩子似得，老厉害了，那么高的台子，那么细的一根绳，她就在上面翻跟头啊，跳舞啊，跟平地一样……” 连夏的资料，是导演唯一一个翻来覆去看了三遍的，每次看，每次都能发出不同的感慨，不是说“老喽”就是说“真是女大十八变，竟然没认出来”。 导演表现如此，大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连夏就算表现的再差，他们也得留下来，把她刷下去的，只能是导演本人。 得知连夏接到了剧组面试通知，周小溪也挺高兴的，暑假正是公司一年中，最繁忙的几个时间点之一，柏青工作室上下都忙成了一团，因为人手不够，不得不招募进来两个新员工，按理来说试镜这件事，连夏一个人就可以了，她又不是没有试镜经历，一个人抵得上别人两三个，但是为了表示公司对这件事的重视，周小溪还是拨了和连夏有过合作的助理徐妙珍陪同她一起前往试镜地点。 尽管北京温度已经飙近四十，徐妙珍还是挺高兴的，一个是因为她和连夏关系好，另一个是工作压力实在是太大了，连着一周加班，晚上就睡两三个小时，精神都不好了，跟着连夏去试镜地点，在徐妙珍看来跟休假一样。 拍拍连夏的肩膀，徐妙珍给她打气，“姐们儿，你一定要争气一点，这次面试一定要过啊，我还等着下次跟着你再偷懒一把呢。” 连夏在衣服上抹了抹手心的汗，嘴上应着“一定一定”，心里却是万分紧张。 我行吗？ ☆、第七章 尘埃落定的试镜 “56号入场，57号准备。” 连夏听到57号的时候，身体一凛，身上的肌rou瞬间紧绷起来。 因为她就是那个即将入场的57号。 原本在中央空调的吹拂下昏昏欲睡的徐妙珍也精神了起来，她抬起头，盯着连夏手中写着号码的纸条，“要到你了。” “嗯。”连夏应了一声，她觉得嗓子有点干。 别说连夏，就连做助理的徐妙珍也非常紧张，她抓住连夏的肩膀，瞳孔里就像有火光一般，“放松，事到如今，结果不重要……” 这话说出来连她自己都不相信。 结果怎么不重要？ 无论是经纪人周小溪，还是她，都希望连夏能够成功的，周小溪是柏青工作室几个经纪人中，唯一一个手上没有王牌艺人的经纪人，周小溪带的艺人，水平都差不多，二三线，钱倒是不少赚，业务完成的也不比别人少，但是说起来却是没有别人有面子，在公司里也不如别的经纪人受重视。 同一工作室，经纪人也经纪人之间也有竞争，没有人比周小溪更希望连夏试镜成功，得知连夏进入面试环节，周小溪高兴地加班脸上也有笑容。 就在徐妙珍想要再和连夏说点别的时候，却见门开了，刚才进场的小姑娘已经出来，叫号的工作人员又打开门，“57来了吗，57号入场，58号准备。” 连夏像个机器人一般，笔直地站起来，“到。” 徐妙珍用口型对连夏说“加油”，连夏深吸一口气，这一瞬间，她竟然诡异地放下紧张，整理了一下头发，大步入场。 老实说连夏的运气实在是不好，第一轮面试分为两天，前一天已经面试了六十多个人，今天又面试六十多人，连夏与其说是五十几号，不如说是一百一十多号。 越到后面，面试官越疲劳，审美疲劳，精神疲劳，他们问得问题大同小异，入选者回答的问题也不会出太大的花样，很难勾起他们的兴趣。 所以越到后面，他们给面试者的时间越少，面试时间也越快。 连夏入圈七年半，深谙此道。 不过着急已经没有用，她已经站在这里了。 连夏其实是个心态很好的人，走钢丝的杂技演员就没有心态不好的，连夏小时候每次表演前都会很紧张，但是一到上台的前一两分钟她就会放下紧张状态，进入日常练习状态，甚至超常发挥，用她的话就是，紧张到极点反而不紧张了。 二十多平方米的房间，几位工作人员站在墙边，四位面试官坐在一张长桌子后面，桌上放着四瓶哇哈哈矿泉水，角落里，科龙的柜机吹着冷风。 看着四位面试官，连夏露出笑容，四位中，有一个她接触过的，《江湖》的导演谢选，还有一个她看着面熟，似乎是著名制片人童兴邦，剩下的一男一女，连夏不认识也没见过，不过不用介绍也知道，一定是这次面试里有着不低的话语权。 “下午好，我是57号连夏。” 四位面试官交换了一个目光，然后这四人中唯一的女性开口说话了，“下午好，连小姐，能简单的说一下自己较于别的选手的优势吗，谢谢。” 这个问题并不意外，连夏在脑子里提前构思过好多次，回答起来也格外通顺，“我认为自己最大的优势有两点半，一是我经过专业的演技训练，第二点是我熟悉北宋末年的历史，至于那半个……” 连夏笑了笑，“我曾经是一名专业的杂技演员，无论是柔美的舞蹈动作，还是力量的武术动作，我都没有问题。” 几位面试官对视了一下，连夏注意到当自己说自己熟悉北宋末年历史时，刚才提问自己的女性评委眼睛明显亮了一下，当连夏说完，她张嘴似乎想要提问，不过她还未来得及问出她的问题，制片人童兴邦已经开口： “我以为你会说，你最大的优势来自于你曾经参加过《江湖》的拍摄。” 此言一出，几位评委都笑了起来。 连夏有些窘，她没有想到面试环节童兴邦竟然直接将她拍过《江湖》大喇喇地说出来，老实说她曾经想过谢选导演或许还记得自己，说不定看着往日情分就让自己入选了，不过随即她又觉得荒唐，因为谢选这样的大导演日理万机哪里会记得自己。 其实连夏想的不错，按照常理来说，谢选应该不会记得他，一个导演每天要见多少演员，哪能每个都记得，但是连夏出来的时机不同，她曾经出演过谢选的《江湖》，这部电影对谢选意义非凡，不仅是谢选的成名作，也是他事业的转折点，他因为这部影片从落魄走向成功，《江湖》从剧本到成片，都是他亲自cao刀，每个角色对他来说都意义非凡。 说白了，连夏沾了《江湖》的光。 “《江湖》的制片人也是我，”见连夏有些疑惑，童兴邦笑了，“你不用想了，你应该是没见过我的，你们拍摄的时候，我正好出国有事，不在片场。” 童兴邦五十不到，年龄按说并不十分大，但是说话的时眼神非常慈祥，给人感觉非常舒服，就像循循善诱的长辈，不过连夏可不敢放松警惕，这位可是狠角色，眼光之精准就像鹰一样，几乎是投资一部红一部。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谢选不可能不说话，他倒也大方，毫不避嫌向另外三位评委介绍起连夏，“这小姑娘可厉害了，她很小就开始练杂技了，你们只知道我那部《江湖》，启源那部当年红遍大江南北的《刀剑无情》知道吧，女主角的替身也是她，还是当年我介绍的。” “是嘛——”“没想到啊。”“小姑娘这么厉害啊——” 众人纷纷附和，就连一直充当背景板的工作人员也惊叹地看向连夏。 连夏觉得脸有些热。 唯有那个女面试官还想问什么，制片人童兴邦看了看她，摆摆手，“别问了，留着问题下次再问，又不急于这一时。” 连夏听后瞪大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制片人，这是变相的告诉她，她过了第一轮面试？ 谢选看着连夏这傻样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他拧开矿泉水瓶喝了一口水，“愣着干嘛，还不谢谢童制片人，回去好好准备准备，唱个歌跳个舞什么的，指不定考你什么呢。” 连夏大喜，她知道谢导这是在提点自己，她忙不迭鞠躬，“好的，我一定回去好好准备。” “走吧，去叫下一位。”谢选对站在一旁的工作人员说道。 连夏很想要笑，她此时非常开心，非常非常开心，或许开心这个形容词已经不足形容她此时的心情，但是她知道自己不能表现出来，她一直在调整表情，让自己看上去和进去没什么两样，酝酿了半天情绪，到工作人员打开门时，连夏已经看上去和平时无异。 “下一位，58号，59号准备。” 耳边是工作人员的声音，而一边徐妙珍已经等候多时，看到连夏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她面前，然后说道：“这不方便，出来再说。” 连夏原想说“出去说”，见徐妙珍已经将自己想要说的话说了，就点头跟着徐妙珍离开。 面试结果，都是剧组工作人员另行通知，在面试环节表现的好与坏，有经验的演员应该是可以感觉到的，连夏入行七年多，在此可谓是经验丰富，所以徐妙珍非常想要知道连夏自评结果，一出大厅，徐妙珍抓住连夏的手，追问：“怎么样，怎么样，你觉得如何？” 一部电影的制片人都发话了，连夏自然感觉还不错，但是这只是第一轮面试，像谢选这样大导演大制作的电影，一般会经过三到四次面试，虽然不知道对方给自己一个什么样的角色，但大体都差不多，只是第一轮面试就给徐妙珍一个肯定的答复，话说的太满出了岔子就不好了，于是连夏折中了一下，说道：“还可以，我觉得进入第二轮面试没问题，但是最终结果我还不知道。” “这样啊，那你觉得评委对你看法如何？好感高吗？”徐妙珍又不死心地问了一遍。 这次连夏回答地干脆利落，“我怎么知道，他们都是老油条，我怎么看得出来。” 徐妙珍一寻思，确实是这个道理，便也不追问连夏了，当天下午，徐妙珍将连夏自评结果汇报给了周小溪，听到“进入第二轮面试没问题，下面就没把握了”，周小溪未免有些失落，不过随即周小溪又觉得，能进入第二轮面试就不错，她决定现在就动用自己的关系打探选角动向，若连夏一旦有机会杀进最终候选人名单，她拼劲全力也要帮连夏拿下这个名额。 和之前漫长的一个月相比，第一轮面试结果出来的非常快，一周后连夏就收到了剧组通知，要求她下周参加第二次面试。 而在这期间，连夏一直都在专业指导老师的指点下，没日没夜练习中国式古典舞，对此，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只说自己找个了地方练功。 无论是周小溪还是徐妙珍，都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因为连夏原本就是一个自我约束能力非常高的人，即使离开了杂技团也没有放弃基本功的练习。 连夏原本就是专业的杂技演员，杂技团也有针对古典舞的教学，毕竟将古典舞融入杂技中，是非常传统的一种表演形式，连夏有着相当不错的基础，所以练习起来并不吃力，只需要将这些东西融会贯通。 时间过得飞快，一眨眼的功夫，第二轮面试时间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