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连夏是个柏青工作室旗下的小艺人，徐妙珍是周小溪经纪人的小助理，两个人都不是本地人，收入都不算高，若徐妙珍不是因为有员工宿舍减少了开支，收入比连夏还要少一些，星辉工作室离连夏住的地方说远不远说近也不算近，公交车也就四站地，打车成本有点高，两人一合计，还是坐公交车划算，于是两个人一块奔向公交站牌。 和连夏老家相比，京城交通运输实在是很便利，当然人也多，公交上什么时候都是人挤人，徐妙珍和连夏两个人被挤成了片片，连夏一边要站稳，一边要避免车上乘客抬胳膊拉扶手时撞了自己的妆。 “早知道就打车了……”徐妙珍悔不当初，为了省那么一点小钱，和这么多人挤公交，真是太不划算了。 连夏连连点头，她艰难地从包包里拿出自己随身带的小镜子，照了照自己的妆容，生怕假睫毛黏得不结实掉下来，合上镜子，连夏对徐妙珍说，“等我以后有钱，我要买两辆大奔，开一辆拖一辆。” 连夏声音已经刻意放小了，可是还是让旁边站着的中年人听到了，他扭头打量了连夏一番，脸上有明显惊艳的表情，嘴上却说，“小姑娘年纪小小的，牛皮吹的不小，还说要开大奔。” 连夏脸一下子红了，这话确实有点夸大了，她现在攒的钱，还不够买大奔的一个轮胎，不过徐妙珍却不愿意了，她瞪向中年人，“你怎么知道我们以后开不了大奔，大奔算什么，以后我们还要开法拉利呢。” 一听“法拉利”，大家笑得更欢了，公交车上有座位的一位大姐cao着四川话喊了一声“装壳子”，车上有几个人又呵呵笑了起来，连夏他们下车的时候，还有人喊着“大奔姑娘您慢走”。 连夏听了有些愤愤不平，心底有个声音叫喊着，你们看着吧，老娘红了以后，天天换豪车！ ******** 星辉唱片公司，总部并不在北京，而是在湖南，本世纪七十年代中旬到八十年代初挖掘了许多优秀的民族歌手，在民歌领域里，星辉几乎一家独大。 不过随着中国改革开放，信息流通速度越来越快，民歌已经不能满足老百姓的需求，歌词更加直白、曲调更加容易上口的流行音乐开始盛行，不少唱片公司开始主打流行音乐，在市场的大趋势下，星辉这种老牌唱片公司，也不得不面临转型，他们开始挖掘流行音乐歌手，为这些流行歌手拍海报、mv，出磁带、cd、vcd。 到了星辉公司，徐妙珍在前台出示证件，说明来意后，不一会儿，星辉一个负责人从楼梯里走出来，迎接徐妙珍和连夏。 “徐助理，你们过来啦，路上辛苦了，我叫孙杨，是星辉的执行总监。”这位执行总监一边和徐妙珍寒暄着，一边不动声色打量着站在徐妙珍身边的连夏，随后问道，“这位怎么称呼？” 连夏露出标准的八颗牙的笑容，“您好，我是柏青工作室旗下的艺人，我叫连夏。” **** 事情就像是周小溪最初预料到的那般顺利。 星辉工作室负责拍摄mv的导演只是简单的让连夏转了几个圈，就同意柏青工作室推荐的人选，本来他们找柏青工作室合作，就是因为柏青工作室旗下签约艺人长得好看，柏青早年在国外留学，又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生活在香港，用普通人的话就是，洋气得很。 大约是见识多了，柏青眼光也好，旗下女艺人漂亮的都跟玉养得一般，水灵灵的，气质也好。 连夏原本以为，会有一番厮杀，昨天晚上还寻思着怎么表演，来一个艳压群芳，没有想到事情这么容易，自己还没说几句话，徐妙珍和那个叫孙杨的执行总监就把合同签好了。 而从头到尾，连夏都跟个提线木偶似得，孙杨问什么，她回答什么，不想回答的就“呵呵”傻笑。 签好合同后，孙杨看了看手表，对连夏和徐妙珍说道，“你们还没吃中午饭吧，我做东，叫上小智，正好连小姐也见见小智，一起吃个饭。” 连夏一头雾水，看向徐妙珍，用眼神询问，小智是谁？ 徐妙珍没回答连夏，而是接过话头，笑眯眯地说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我们厚着脸皮留下来了。” “哪里哪里，请美女吃饭时我的荣幸。”孙杨也笑得一片向阳花。 两人随即坐上孙杨的车，一路上，连夏基本没开口说话，而是仔细倾听，从两人谈话里，连夏才知道，孙总监嘴里的“小智”，是星辉年底隆重推出的新人，名字叫仙成智。 听到这名，连夏忍不住嘀咕，哪家父母这么不会起名，非给孩子起个“鲜橙汁”。 不过在饭店门口见到“鲜橙汁”本人的时候，连夏又觉得，这名和这人再贴合不过，因为这位叫“鲜橙汁”的歌手，有一头闪瞎眼的黄色头发，跟炸了的烂橙子糊头上了一般，别说土包子连夏，就连一贯自诩走在时尚最前沿的徐妙珍都愣住了。 “小智，这是我之前给你提到的柏青工作室的徐助理，”说完，孙总监看向连夏，“这位美女，你可好好好记住，她可是你主打歌mv的女主角，连夏。” 不知道是不是连夏太敏感，她总觉得孙总监说完这话时，看自己的目光，有那么一点怪异。 听到孙总监这么介绍连夏，“鲜橙汁”抬起头，灿烂的黄头发下，是一张奶油气十足的脸，他用似乎是广州普通话和连夏打招呼，“嗨，美女，很高兴认识你的啦~~~” “呵呵呵。”连夏干笑，“我也很高兴认识你，你发型真别致。” “鲜橙汁”很高兴的捋了捋头发，扬起下巴，骄傲地说道：“这是当然啦~~~这是韩国造型师特意给我打造的，韩国h.o.t，知道吧，他们的造型团队，tony an也曾做过我这个造型。” “呵呵呵，是吗？”连夏没有问h.o.t是谁，也没问tony an是谁，她知道，“鲜橙汁”这么说，一定是个很红很红的人，自己要是问出来，肯定得罪人了。 连夏在圈里混久了，也听了许多娱乐圈关于各个公司的八卦，其中就有星辉的，星辉因为早年主攻红色歌曲，在唱片公司里地位挺高的，不过随着流行音乐崛起，民歌在市场上反响一年不如一年是事实，不过星辉还是端着架子不愿意转型，觉得流行音乐就是“靡靡之音”，结果错过了许多流行音乐的好苗子。 现在中国乐坛知名度高的流行歌手，没一个是星辉的，星辉错过了转型的最好的时候，这两年一直在亏钱。 如今乐坛早已不是星辉的天下，星辉旗下几位重量级的民歌歌手，如今不离开星辉，只是记着早些年星辉这位“伯乐”的恩情。 从主打身着军装正义凛然的歌唱家，到推出霹雳无敌旋风脑袋的流行歌手，这中间的差距不是一般的大，连夏怎么也不明白，星辉是怎么下定决心进行“至上而下”的改革的。 事实上，不仅仅是连夏不明白，就连星辉内部也出现了分歧，星辉旗下不少已经可以成为歌唱家的民歌歌手，非常看不惯这个叫仙成智的新人，这些民歌歌手，绝大多数都出身军队，高唱着“我们的祖国向太阳”的红色歌曲，让他们接受一个穿着破烂牛仔裤，抱着一把破吉他，顶着黄色爆炸头，美名曰流行歌曲的同僚，有点困难。 饶是这些极具分量的歌唱家联合抵制，星辉还是力排众议，打算在下半年隆重推出他们的新人歌手，未来的流行小天王仙成智。 不过，星辉这些风平浪静的波涛汹涌，不是连夏这个小演员可以体会到的，经过短暂的休整，第三天，连夏和仙成智坐上星辉工作室的大面包车，他们要在香山公园、王府井和北海公园三个景点完成mv拍摄内容。 值得一提的是，在拍摄期间，“鲜橙汁”不小心说漏了嘴，他根本不是广州人，当然更不是香港人，他老家是河南商丘市虞城县的，一年前在三里屯一家酒吧里驻场，这家伙一句粤语都不说，他的普通话，还是星辉特训的！ ☆、第五章 我从不喝陌生人递来的水 连夏拍摄的mv讲的是，一个怀揣明星梦的流浪歌手带着女朋友从老家来到繁华的京城，两人非常相爱，流浪歌手在街头卖艺，女朋友则在一旁看着他唱歌，后来流浪歌手被星探挖掘，一炮而红，歌手工作开始繁忙起来，他和女朋友常常两地分居，歌手在北海公园和粉丝举行见面会，女朋友开始明白，他和她已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所以转身离开，当歌手发疯寻找女朋友时，伊人已经不再。 在导演和连夏说了mv的剧情后，连夏便开始酝酿感情，老实说这种mv其实不需要什么演技，但连夏还是希望一条通过，让人家看到自己好的一面。 只是在看到仙成智的造型后，连夏什么感觉都没有了，仙成智留了一个中分头，头发又换了一个颜色，成了棕色，两边分别遮住一半眼睛，穿着一条破破烂烂的牛仔裤和白衬衣。 她觉得捡垃圾的都比仙成智穿得体面一些。 连夏在心里翻着白眼，想要找点认同感，就看向周围的人，原以为周围工作人员会和自己的反应差不多，但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在仙成智出来的时，所有的工作人员一致鼓掌，一些女孩甚至捧着脸大叫帅呆了，一些男性工作人员也开始吹口哨，就连站在连夏一旁的助理徐妙珍也是一脸花痴样。 “太帅了是不是，像不像《灌篮高手》里面那个藤真健司。”徐妙珍兴奋地说道。 连夏嘴角抽搐，忍不住带点嘲讽的口吻说：“抱歉，真没看出来……” 徐妙珍翻了个白眼，“唉唉唉，什么眼光，之前我见他就觉得他像了，他长得真帅，星辉挖到宝了。”她激动地脸都涨红了。 敢情你第一次见他愣住了，不是被他爆炸头给吓到了。 这年头人的眼光真奇怪，这种发型，要是放她们杂技团，非让团长拿大剪子绞了不可。 仙成智显然很满意这种万众瞩目的效果，虽然同为艺人，当歌手的比当演员的更要有舞台表现力，能让星辉花大价钱力捧，仙成智必定有他的过人之处，在拍摄mv的时候，连夏就发现了，这个未来小天王仙成智，没有经过任何专业训练，但是对镜头却十分敏感，他似乎天生能捕捉到镜头，然后在镜头里展示自己最好的那一面。 真是让人羡慕嫉妒恨的天赋。 连夏是专业的演员，镜头感自然是不用多说，两人拍摄期间，落到外人眼中，就是俊男美女极为养眼的组合，导演兴奋不已，拍得特别起劲，指挥地也超级带劲儿，一会儿让连夏摆弄出一个明媚而忧伤的四十五度角，一会儿让仙成智露出一个笑里含泪半明半昧的颓废表情，也难为仙成智这个门外汉竟然能理解导演那极富文艺范的文字表述。 一天拍摄下来，连夏对仙成智有了新的认识，果然，三里屯的驻唱歌手这么多，这家伙被星探挖出来不是没有原因。 无论他日后是否会红，和这样的人合作都是一件挺愉快的事情。 当然，若他造型不是那么奇怪，那就更好了。 “好了，收工——”导演拍拍手，示意今天拍摄任务完成，大家都很高兴，欢欢喜喜地收东西准备回去好好搓一顿。 连夏帮剧组工作人员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东西，感觉有人在注视自己，转头，发现星辉的音乐总监孙杨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摄制组，他冲着自己露出一个温和地笑容，连夏欠身，当做了微笑的回礼。 收拾好东西后，连夏又跑到剧组临时搭建的化妆间卸妆。 连夏和仙成智都是新人，拍摄完之后，也没有助理鞍前马后的伺候着，口渴的要死，连个递矿泉水的人都没有，连夏也要争分夺秒地卸妆然后将剧组提供的服装脱下来，穿上自己的衣服，因为待会儿她要坐摄制组的车离开这里，摄制组可不会等她这个一文不名的小演员，时间到了立马开车走人。 本来，连夏还有个徐妙珍，可眼下，徐妙珍要忙着和导演、摄像搞好关系，争取让他们把连夏拍得美一点再美一点，也没法管连夏的事儿，连夏心急火燎的做完手上的工作，工作人员已经将剩下的矿泉水搬上道具车带走了。 连夏眼看着道具车开走，欲哭无泪。 “要喝水吗？”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连夏回头，看到是mv的绝对主角，自己拍摄搭档，星辉的新人歌手仙成智，他手里拿着一瓶已经开封的矿泉水，善意地看着连夏，“我刚才喝的时候没对嘴，要来点吗？” “谢谢。”连夏接过矿泉水瓶，仰起头隔空往嘴巴里灌，也没有对嘴。 “你警惕性可真低，我从来不喝不熟悉的人递过来的水，我怕水里面加了东西——” 仙成智幽幽地说道，原本充满搞笑色彩的不伦不类的普通话，如今有了一点惊悚的效果，连夏嘴里还含着一口水，吐出来也不是，咽下去也不是，就这么看着仙成智，有一瞬间，连夏以为自己会把矿泉水倒在仙成智的头上的。 “咕咚——”连夏最终还是将嘴巴里那口水咽下去了，用袖子擦擦嘴边的水滴，连夏表情不阴不阳地说，“没事儿，反正喝了那么多了。” 仙成智“噗嗤”一声笑出来，“你应该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现在的表情，便秘都比你现在的样子好看。” “看样子你很熟悉便秘是什么样。”连夏幽幽地说道，“你这个癖好，你们公司知道吗？” 仙成智被连夏噎住了，讪讪地挠挠头，“你嘴巴可真毒，半点亏都不吃，你这样你男朋友知道吗？” “管你什么事儿。”连夏没好气地瞪着这个自来熟，没告诉对方自己没男朋友。 “嘿嘿，你这样也好，在外面也不吃亏，原以为你是那种好欺负的，现在看来我放心了。”仙成智笑得别有深意。 瞧着这人明显是话里有话，连夏眉头一皱，压低声音问道：“你什么意思？话说明白。” 仙成智看连夏就跟看智障似得，“嘿，说你缺心眼儿你怎么还真缺呢，说明白点就是，我们公司的孙总监看上你了，你要是有男朋友，最近一段时间就叫你男朋友跟着你到剧组转一圈，你要是没有，最近就离孙总监远一点，当然，你要是那个啥，想要攀个高枝儿，当我没说。” 仙成智说完，也不拿他的水了，擦着连夏的肩，朝着星辉的工作人员走去。 若干年后，仙成智和连夏再次相遇，对方告诉连夏，那番话他说完就后悔了，而且后悔了好长时间，晚上睡觉的时候都害怕连夏把他的话转述给孙总监，他从野路子转到正规军不容易，连夏要是大嘴巴点，他这辈子就完了。 连夏听了这话，忍俊不禁问道：“那你提醒我的时候就没想到这一茬？” 意想不到的是，仙成智点头说道，“怎么没想到，那时候见你长得水灵，脑袋一热，没憋住，就说了。” 此事暂且掀过，就说这会儿连夏握着矿泉水瓶，想起仙成智刚才那番关于水的言论，皱起了眉头。 无论是真是假，还是离那个孙总监远一点好了。 刚打定主意，连夏便看到徐妙珍高高兴兴向自己跑来，“行啊，我都看到了，这才多一会儿啊，你们就噶呼到一块了，人家还给你送水……快渴死我了，这水你还喝吗？” 徐妙珍话语一转，重点放到了水上。 连夏摇摇头，“不喝。” “那太好了，你不喝我喝。”徐妙珍一把夺过矿泉水瓶，对着瓶口，咕咚咕咚往嘴里灌，片刻，一瓶水就见底了，徐妙珍顺手将塑料瓶扔进了垃圾桶里，拍拍连夏的肩膀，“走，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上车了。” “嗯。”连夏点点头。 两个人并肩向摄制组的大巴车走去，不料，还未上车，一个人拦住了他们的去路，“拍摄了一天辛苦了，坐我的车吧，车上还能睡一觉。” 不期然，连夏想到了刚才仙成智的话，刚想摇头拒绝，就听到徐妙珍打趣一般回绝，“不用了，孙总监太客气了，大巴车上也一样休息，我们家连夏身手可好了，练得是童子功，铁打一般的女金刚，一般儿般的男人都比不过她。” 不知道是不是连夏的错觉，听到这话后，星辉的孙总监表情就跟嗓子眼里卡了shi一般，吞不出来咽不下去，只能干瞪眼。 ☆、第六章 新的工作机会 连夏和徐妙珍代表着柏青工作室和星辉工作室旗下的摄制组吃了一顿饭，期间孙总监三番五次献殷勤，找各种机会想要和连夏独处，但是都被徐妙珍给顶回去了，徐妙珍对连夏寸步不离，直到饭局结束，婉拒了孙总监送连夏回家，自己打了一辆车，将连夏平安送回出租房。 回到熟悉的地下室，连夏才彻底放松下来，对徐妙珍说了一声“谢谢”，至于为什么感谢，双方心知肚明。 徐妙珍对连夏说，“你不知道，孙杨那个家伙，业内有名的花心，他们星辉那些唱红歌的他倒是不敢招惹，但是新签约的几个歌手睡了一遍，他还特别喜欢小模特，和艺术学院的在校生，你在拍mv的时候没注意到，这家伙看你的眼光跟狼似得，就差流口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