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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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家是被迫卷入的。 江知与心冷的想,钱多,没靠山,族里也没出个厉害人。只怕早被常知县盯上了。 他动脑想别的,眼泪可算止住了。 横竖睡不着,谢星珩说:“我们先去库房看看?看看卖什么,怎么卖?” 江知与也想找个事做,分分心。 “好。” 他年少,经验浅,理论知识又着实丰富,正经说家务事,他很有条理。 “能卖,要找个由头送往外地。我家一年要往京都送四次节礼,镖局的生意不会对外公开,说走就能走,没谁知道货物是谁家的,送往哪里。可府中下人不能尽信,我便清点一番,七月里,以给三叔送节礼的由头,把家里明面上的东西都清理掉。” 因为钱财都拿去填农庄的无底洞了,所以没银子采办节礼,所幸家里还有几个好物件,权当孝敬。 府里上下不会有异样。 库房里的精贵物件,他会一并捎带。 旧货送去三叔家,新品送去当铺——在常知县那里学来的。 他心里窝着火。 秋季的节礼,堂哥重新列了礼单,都是中看不中用的玩意儿。 现在采办的人还未回来,送信来不及召回,正好助他家渡劫,里外替换。 漂亮,花哨,符合商户家的浮夸风格。 可它们都不值钱,显得胆小。大不了再让人笑话一场。 两人在游廊上走,谢星珩提着灯笼,手势倾斜,给江知与照着路。 江知与垂眸看脚下,思绪飞速运转。 他先问:“你要当票做什么?” 谢星珩不瞒着:“以防万一。若真有官差上府抄家,抄出满箱的当票,这不打脸吗?所以配合当票花销,还得做几本假账。风波过后,如果想出口恶气,这些当票,便是江老三的年礼。” 江知与若有所思:“留下来的当票,不能都是金玉瓷器的?” 谢星珩笑吟吟夸他,“对,我家小鱼真聪明。这些贵重物件的当票,你收好了,我说过我会给你赎回来,我一定办到。” 江知与眼圈一热,差点儿又哭了。 他吸吸鼻子,牵住谢星珩的手。 游廊蜿蜒,夜行途中,有守夜的家仆跟他们打招呼,两人闭嘴不言,默默前行。 这段路很暗,只一盏灯笼照着。 江知与掌心被挠了两下,他侧目,谢星珩正好经过一盏悬顶的圆灯笼,让他整个人脱离夜色,像站在了光里。 江知与眨眼,脑海中闪过成亲那夜的画面。 他借醉意,让喜娘去教谢星珩怎么伺候夫郎,那晚,他站院子里,谢星珩站喜房里,也是一明一暗的。 谢星珩问他在想什么。 江知与说:“想成亲那天,你开门的时候好俊俏。” 入赘的是男人,少个揭红盖头的步骤,惊艳的一瞬间,就给到了牵人下轿、洞房相见的时刻。 谢星珩扬唇:“待会儿找个红盖头,我们玩玩。” 江知与心如擂鼓。 他学到的东西,都讲究一个“合时宜”。 什么场合,说什么话。 什么时候,做什么事。 现在的情况,就不适合“玩”。 可他也很倾心豪情万丈、不讲“理”的时刻。 他小时候跟在父亲身边,看他酒碗一砸,气势如虹,好像千军万马都不怕,简直心潮澎湃。 可惜,这些事情,后来都跟他无关。 江知与问:“喝酒吗?” “当然,”谢星珩点头:“不醉不休。” 库房在主院,进了门,里边两个小厮被江知与叫去看院门。 夫夫俩一起仰头,看正院上挂着的牌匾。 海纳百川。 钥匙都在江知与这里,不用进屋拿。 谢星珩说:“我在这儿等你。” 他把灯笼给江知与。 江知与摇头,“一起吧。” 他家库房没多少精贵物件,除却给三叔家送礼,父亲还年年走关系,各路关卡、更高的上官,家里实在攒不下好东西。 金子银子才是硬通货,比银票还管用。所以他也更偏爱金银。 现在余留的器物,没几件是公有,稍一回想,多半是他父亲和爹爹给他攒的嫁妆。 他没出嫁,东西就还在家里。 即是他的嫁妆,谢星珩没什么不能看的。 库房货架多,靠墙的位置,有个两门木柜,里边是存档账本,还有库房存货清单。 送进来时,一样样登记。送走之后,一样样挂名,写明哪年哪日,因某事送至谁家。 粗略翻动,入目的都是“吏部清吏司郎中江承湖府邸”。 谢星珩瞳孔一缩。 江老三居然是在吏部? 他问江知与:“三叔是哪个司的郎中?” 江知与叹气:“文选司,主职选。他曾经放过话,只要堂哥考上举人,他就能给顶官帽子戴。” 谢星珩:“……” 该说不说,他之前还想过买官的。 什么进士高人一等,举人在官场饱受白眼,他才不管。 他官袍加身,就高人一等。 入场券怎么拿到的不重要,能走多远,爬多高,才是真本事。 现在不用想了。 京官那么多,还以为草根出身的江老三只能待在闲衙门里熬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