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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楼赏月台,徐琬独自一人,抱膝而坐,望着深黛色天幕发呆,清泪潸潸。 骗子! 说什么佑他平安喜乐,她不要这样的护佑! 天幕上星子寥落,徐琬仰面凝望,隔着泪眼细细辨认着,那颗最亮的星子,是父皇吗? 赵昀翼踏上赏月台,皎月般的高台上,她的背影细弱孤清,细弱的肩轻颤着,低泣无声,却深深刺痛他心口。 “琬儿,回头。”赵昀翼立在她身后几步远,嗓音低润。 琬儿?他唤她琬儿?是她的耳朵出现幻觉了吗? 徐琬愣愣回眸,微微红肿的眸子里,乌亮的瞳仁被泪水浸润得让人生怜,盈盈水眸中,清晰映着他颀长的身影。 “你的背后并非空无一人,你有徐家。”赵昀翼顿了顿,上前几步,立在她身侧,在她盈盈泪光中俯身蹲下,动作轻柔拥她入怀中,“还有我。” 第34章 捂热 浅浅的苏合香萦绕鼻尖, 是她熟悉的。 眉心枕在他衣襟前,他的怀抱硬邦邦的,将秋夜凉意隔绝在外, 温暖却又陌生的距离。 徐琬扬起头,被他双臂困于身前, 愣愣望着他。 清风将她颈侧发丝拂起, 蹭过她侧脸, 飞向他颊边,赵昀翼没有抬手去拂开,含笑睥着她。 “伤心了?”赵昀翼微微敛眸, 将她微凉的细指攥入掌心,“他不值得。” 值不值得,却又不由他说了算,萧焕此生,除了画得一手好丹青,余者皆是平平。 活着时,他的母妃心甘情愿牵挂半生,如今死了,还有她为他伤心。 不知母妃听到萧焕的死讯, 又当如何呢? 徐琬凝着他的眉眼,眸光未有一瞬错开, 剑锋似的长眉下,秾丽的眉眼间凝结的雾凇无声消融, 流露出温柔潋滟的光彩, 摄人心魂。 他为何会这般看着她? 连老御医也说过,她并非他心系之人,所以即便身中奇毒, 他也不曾失了分寸。 可眼下,他却拥着她,以这般缱绻的眸光锁住她,仿佛,她是他极为珍视的一个人。 从出生之日起,父皇、母后便狠心将她弃之不顾,若非宸贵妃娘娘眷顾,她连过往备受宠爱的十六年也不会有。 母后一心想着西柔国霸业,甚至不惜委身他人,诞下阿城,充作萧氏血脉,利用父皇的余威图谋天下。 父皇说要护佑她,又何曾护佑过她一日? 是不是,她从来不会被谁真心珍视? “他不要我复国,让我只做徐家女。”徐琬笑着,眸中泪光莹莹,细指一勾,从颈间扯下五色丝,连同玉璧一道举至他面前,“殿下若想要这玉璧,拿去便是,不必做出温柔假象来骗我。” 她怕她真的会相信,在不该陷入的梦幻泡影中越陷越深。 “傻气。”赵昀翼眸中划过一丝无奈。 抬手接过玉璧,收入掌心。 把玉璧给他,本是徐琬在跟自己的心对赌,赌赵昀翼对她的真心。 可他收了玉璧,她输了。 凝着他的盈盈眸光倏而暗淡,徐琬像被抽离了精气,默默敛眸,蜷长的睫羽遮住眸中神伤与泪意。 下一瞬,他指尖划过她颈侧,双手环在她雪颈后侧,慢条斯理打了个结。 玉璧自然垂下,贴在她领口下细腻的肌理,温温热,是他掌心的余温。 头顶上方,他叹了口气,似颇为无奈:“若能骗你,我倒宁愿瞒你一世,让你永远不识萧氏,只是徐家女儿,无忧无虑留在我身边。” “玉璧是他留给你的,别再轻易拿出来,留作念想吧。”赵昀翼轻柔抚了抚她云鬓边的珠钗,漆眸中清浅柔色悄然绵蔓。 萧氏宝藏,对江山社稷的益处自不必说,可若他果真取之用之,必会引来无数人来探查宝藏的出处,对徐琬没有丝毫益处。 他宁可让宝藏尘封地下,也不要对她的安危造成一点威胁。 指腹不经意间擦过她颈后肌肤,徐琬身形微颤,盈盈水眸噙着泪,不可置信地仰望他。 原来,他不是想哄骗她的玉璧,不是要萧氏藏匿的宝藏,只是细心地将玉璧捂热了,再还给她。 “骗子,你们都是骗子!”徐琬委屈极了,鼻尖酸涩不已,心口却又有无尽的清甜涌上来,她哭得手足无措,只得抓着赵昀翼的衣襟,将小脸深深埋进去。 夜已深,二人一前一后走下木梯。 菱枝、白羽守候许久,一抬眸,便瞧见赵昀翼衣襟上一大片湿痕,再看看徐琬哭得微微红肿的眼,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今夜轮到菱枝值夜,她睡在屏风外的短榻上,听见里头窸窸窣窣辗转的动静,轻笑道:“小姐睡不着么?” 里头翻来覆去的动静登时停下。 宫灯摇曳,昏黄暖光幽然洒在雅致的四时花卉绣屏上,影影绰绰。 内室一片静谧,菱枝朝着屏风方向,继续道:“奴婢不知今日发生了何事,小姐哭得那般伤心,我和白羽都不知该如何劝慰小姐,殿下却能哄好小姐,不知殿下说了些什么,让小姐辗转难眠?” 她语调轻快,打趣的意味十足。 白羽不看好,她却没想那么多,原本她以为小姐心仪的是谢大人,可若小姐与殿下才是心心相惜,她一定毫不犹豫支持小姐。 旁的宗室皇亲会在意门第,七皇子殿下却未必,据说圣上和娘娘没少往他屋里塞人,可殿下身边连个婢女都没有,他若心中惦念小姐,圣上和娘娘真的会反对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