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节
第86章 出现端倪 池塘柳絮,微风淡淡。 一路上穿花拂柳,踏着青石板路离开。君瑶再一次整理案情线索,明长昱与周齐云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一句也没能入她的耳。 从发现尸体被换,至今的线索似乎已渐渐清晰。可这些人,这桩桩件件,到底有什么根源和联系? 这片刻光景,她将案情理了一遍,几人就已到了阮芷兰的居处。 阮芷兰是女眷,居住在内院,若非特殊情况,外男不便进入内宅。好在有周齐云作赔,并唤了周平与主母及几位仆妇作陪,一行人最终入了周齐云平日接客的偏厅相见。 周平官运平平,却并不愚笨。自发现周齐越贴身侍从的尸体起,他便察觉蹊跷,对周齐越的安危更加担忧起来。他已着人各处搜寻过,依旧不见周齐越身影。而明长昱又几次查入周府,这其中的意图,已再明显不过了。 虽说周齐越这几年越发堕落,可到底是自己儿子,即便再扶不上墙,也是他的骨血,又怎会不关心? 事关案情,又关系周府上下清白,在场的人并不多,几位仆妇也隔着一道门,在外候着。 阮芷兰得了吩咐之后,姗姗来迟,衣着容颜并无不妥,只是憔悴了些。她今日穿得素净,脂粉淡扫轻抹,也掩不住眼下淡淡乌青,往日高绾的云鬓今日稍稍垂着,只用簪子簪了简单的发式。 阮芷兰出身俞洲世家,虽不显贵,却十分富足,单看她带入周府的嫁妆便可知一二。阮芷兰容貌极美,涵养极佳,当初十里红妆从俞洲嫁给周齐越,谁人不称赞这是一桩好姻缘?何况阮芷兰聪慧得体,也颇通诗书礼乐,就连君瑶,也依稀听过她的美名。 正如隋程所言,阮芷兰与周齐越新婚那些日子,也是琴瑟和鸣,夫妻恩爱。只可惜,柔情蜜意也抵不过现实的摧磨,周齐越在挫败与失望堆积起来的怨气,难免影响夫妻感情。 君瑶暂时无法从阮芷兰的神色之中看出端倪,只觉得她依旧是大家闺秀,一举一动皆是仪态涵养。 阮芷兰款款地走近,步履轻盈,曲裾轻垂不动,敛衽行礼之后,方才入座。 周齐云与其生母对视一眼,周母端着温良贤淑的姿态,缓声道:“侯爷,有话不妨问吧,问清楚了,也好让周府的人早日清白。” 明长昱颔首,也不想拐弯抹角,递了个眼神与君瑶。 君瑶稍稍上前,说道:“夫人识得花草,不知可否认得观音杉?” 阮芷兰明眸轻扬,不喜不怒,说道:“自然认得。” “那可否栽种过?”君瑶问。 阮芷兰摇头:“此树极其难得,又生长于西南密林,培植起来十分困难,自然不曾栽种过。” 她目光十分平静,甚至几次与君瑶对视。 君瑶困惑,稍稍蹙眉。在见阮芷兰之前,她组织了好几个问题,此时却不知该如何询问。 她稍稍缓了缓,斟酌着问:“周大公子这么些天未曾回来,夫人可曾发觉他有什么异常?” 阮芷兰皱眉,又摇头:“并无异常。” 话音一落,周平愤然拍桌,“你作为妻子,竟无法察觉丈夫的情况?” 阮芷兰面色一白,轻轻扶着胸口:“父亲,大郎的情况您最清楚,这些年我也谨小慎微地服侍着他,他何曾对我满意过?” 周平哑然,又说:“这也是你不知本分,若你贤良淑德,大郎如何这么久也不回家?周家与大郎何曾亏待过你?即便是你这么些年无所出,大郎也不曾纳妾,你说呢?” 君瑶同情地看了阮芷兰一眼,周家的情况她也知晓一二,周齐越的确未曾纳妾,可房里也是有人的。 阮芷兰面色如纸,十指紧紧地绞着手绢,半晌才将眼底通红的血丝压下去,低声垂首道:“父亲说得是,我这就为大朗安排。” 气氛忽而变得有些尴尬,周平也察觉自身言语不妥,连忙向明长昱拱手道歉。 明长昱不置可否。 君瑶暗叹,阮芷兰在周府的情况,也可见一斑。她寻思了片刻,对阮芷兰说道:“平日里照顾周公子衣食起居的人,都有哪些?” 阮芷兰忙道:“有一个嬷嬷和三个婢女。前些日子,那嬷嬷身体不适回家养病了,三个婢女还在。” 君瑶点点头:“在下想见见这三位婢女。” 阮芷兰正欲让人去喊,君瑶却说道:“不妨,在下自己去便好。” 接下来也未曾问出什么端倪,周平父子本欲留明长昱吃饭,却被明长昱推辞。 出了偏厅,君瑶便去见了平日服侍周齐越的三个婢女。 三个婢女整齐地站在君瑶身前,恭敬地敛衽行礼。这三人皆是相貌普通,并无出彩之处,唯有年长的婢女,有几分姿色,却是看起来老实本分的。 君瑶得知了三人的名字,便问:“你们伺候周公子多久了?” 两位年轻的婢女面面相觑,犹豫着不出声。倒是年长些的婢女阿兰上前一步,敛衽行礼道:“回大人,奴婢伺候公子五年了。” 她暗暗瞥了君瑶一眼,眉眼轻颤,脸渐渐红了。 君瑶侧首,疑惑地看着她脸上的绯红,蹙着眉说:“这些日子,周大公子并未回过府吧?” 阿兰点点头,又抬眼看了君瑶,随即惊怔地摇头。 君瑶不解:“到底是有还是没有?” 阿兰梗了半晌,才壮着胆子清晰地说:“公子这几年,与夫人以及老爷闹得不甚愉快,有时回来,也是偷偷从后院进,也愿让旁人知晓。” “难道他每回偷偷回府,都不曾让人知道?”君瑶问。 阿兰说:“也并非如此,大公子回来会先去见夫人。夫人再怎么说,也是大公子的妻子,总要照顾他衣食起居。” “大公子每次回来的时间长吗?”君瑶若有所思。 周齐越这几年不受周平待见,又不怎么与继母亲近,这是大多人都知晓的事。即便周齐越再不想与周平及周齐云碰见,也不可能回了府也丝毫消息也没有。 这些本是主子的私密,就算给阿兰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妄自发言。可来见君瑶之前,她得了周平的吩咐,必须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是以她略微沉思了一会儿,便说:“大公子留的时间有长有短……有时还会与夫人争吵。” 她脸色微白,似惶恐忐忑,紧张地对君瑶说道:“有一次,奴婢为公子送水,听见公子问夫人要……要钱,夫人不肯,公子便斥责了夫人。甚至,甚至说……” “说什么?”君瑶心下一凜。 阿兰抿了抿唇,咬牙道:“说夫人不守妇道,私会外男……” 君瑶倒也不怎么意外,周齐越欠下不少债款,或许不敢问家里要钱,只能向嫁妆丰厚的阮芷兰索要。嫁妆是一个出嫁女得以傍身的依靠,不会轻易挥霍。周齐越被拒绝之后,自然心怀不满与愤懑。 阿兰上前一步,似故意避开另外两位年轻的婢女,凑近君瑶,轻声道:“奴婢还听见,大公子埋怨夫人不识大体,说什么若非当年夫人阻拦,他就已经高中了,也不会被人检举之类的。” 君瑶默然,将因果仔细整理之后,又问:“大公子的衣物之类,也有你们整理吗?” 阿兰点点头:“是,奴婢不仅要为公子整理房间书本,还要为公子整理衣物,清洗干净后,还要晾干熏香。” “可否公子的衣物拿出来与我看看吗?”君瑶郑重地说道,“只需他寻常穿的衣服就可。” 阿兰有些为难:“公子衣物很多,倒是有几件不再穿的,可拿出来给您瞧瞧。” 说罢,她便让婢女去取,君瑶又说道:“不妨将鞋也带过来。” 阿兰满心疑惑,却也不敢违背多问,乖巧地让人将衣物与鞋袜取了来。 君瑶多少懂得些针线缝制,仔细辨别了衣物的大小,再将鞋的大小与样式记好。 周齐越的鞋十分讲究,针线细密,鞋底软厚,鞋面也用的软缎,缎子上刺绣精巧。 君瑶问:“大公子的鞋,是由府中的人制的,还是去府外定制的?” “府中就有针线婢女,”阿兰说道,“府外的人哪儿知道公子喜欢穿什么样的鞋?都是由人在外采买了面料,由针线婢女缝制的。”她指着鞋面上的刺绣,说道:“您看,这是针线婢女阿雯的绣活儿,用的苏绣。” 君瑶眯了眯眼:“这些时日,大公子可做了新鞋?” “……不曾,”阿兰迟疑地摇头,“公子的每一双鞋,奴婢都认得。” “大公子的鞋可丢失过?”君瑶锐利地看着她,问道。 阿兰稍稍一怔,凝着她敏锐的眼神,不由退后,低声道:“这……奴婢不知。”她挠挠头,“想来不会丢吧?公子的鞋也算不菲,若真丢了,只怕早就追问奴婢几个了。” 君瑶笑了笑,算是谢过阿兰的配合。却不想阿兰又惊怔着,抿着唇埋下头,似有些不好意思。 阿兰自小就在周府,阮芷兰嫁入周府后,便一直在这院中伺候,对阮芷兰院中的人自然熟悉,三言两语地便将情况说明清楚。这后院之中伺候的下人,分工十分细致。大到礼制财物,小到针线洒扫吃食,都由不同的人管。 君瑶认真听完,问道:“后院的厨房,到夜半也可以用吗?” 阿兰说:“倒也可以。厨房之中也有专门的管事,主子想什么直接吩咐就行。可各院中的人喜好不一,也不会样样吃食都让厨房做。”她抬手指向不远处的偏房,“您瞧见没有?那院子里有一处小偏房,其实那偏房里是架了小炉子的,若主子想吃些简单的炖煮之食,可直接在自己院中做。” 君瑶心下一动:“你家夫人院中也有?” “有啊,”阿兰点点头。 君瑶问:“这样的小炉子也是有人管的?” 阿兰说:“正是,看管小炉子的是奴婢的姐妹阿橘。” “既有人专门看管,那若是他人用过炉子,阿橘也清楚吧?”君瑶追问到底。 阿兰面色微沉,似有不悦,嘟囔道:“当然清楚。前几日,阿橘还因此与人吵了嘴。” “为何?” 阿兰凝着衣角,微微恼怒地说:“那日阿橘照例去看管小炉子,却非说烧炉的木炭少了,像是怀疑被底下的小丫鬟偷拿了,非要搜查,所以与人吵了几句。” “连木炭少了也能看得出吗?”君瑶状似不信。 “如何看不出?每个院要领多少木炭都是有规定的,用完了可就没了,所以都省着用。阿橘管着小炉子和木炭,当然要控制每日木炭的使用数量,万一用多了用完了,公子和夫人要单独吃些东西怎么办?”阿橘说得清晰明了,又唉声叹气道:“可惜底下几个丫鬟都查过了,别说木炭,连木炭灰都没见到一星半点。” 君瑶故意迟疑着问:“难道真是阿橘记错了?” “怎会?”阿兰维护自己的好姐妹,“奴婢敢保证,阿橘做事细心谨慎,从未出过差错。她还会将每次领取的木炭数和用量记录在册子上,您若是不信,大可让阿橘拿来过目。” 君瑶立即点头,“也好。” 阿兰利落灵巧地去了,不过片刻就把阿橘的册子带来了。小侍女记录的册子,简单明了并不复杂,君瑶查看下去,发觉木炭丢失的时间还真有些巧妙。 “你可知阿橘最后清点木炭是什么时候?”君瑶问。 阿兰:“入夜歇息前清点过,第二日一早再清点,就不对了。” 寒意渐散,日头缓缓升起,风起吹过斑驳婆娑。君瑶忽而忆起方才在偏厅的情形。她斟酌着,问道:“夫人平日在周府,过得好吗?” 阿兰静了静,轻轻一叹,说道:“说实话,只是表面看着风光而已。这周府,除了夫人从俞洲带来的人与她有几分亲近之外,其余人也不过是看公子的态度。公子……”她又是一叹,欲言又止。 君瑶不置可否:“平日这后院,都由婆子们看守吗?” “是,”阿兰点点头,“护卫们也不会来,毕竟后院里居住的是府中女眷,即便是护卫也是外男,不便进入的。” “夜里看守得严吗?”君瑶问。 “严啊,”阿兰白着脸回答,“若不严,进了贼人怎么办?” “赏花宴前后几日也十分严吗?”君瑶眯了眯眼。 阿兰想了想,“那几日忙,里里外外进进出出的人不少,想来也是挺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