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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上下来一位年轻公子。 和那辆奢华显贵的马车比起来,他的衣饰看上去颇为低调,玉冠,革带,大袖长袍,通体纯色,是一种如深秋竹叶一般的暗绿色,别无刺绣或是花纹。 但面白如玉,身姿挺拔,目光沉静,视线却有某种说不出来的威势,他一进来,闹烘烘的茶楼不知为何便渐渐安静下来,连说书先生的响木都当堂愣住,拍不下去了。 一看就是个有身份有来头的贵客! 掌柜连忙上来伺候。 姜安城的视线扫过整间茶楼,没有看到花仔的影子,微一皱眉,问:“不是说她在这里么?” 那个被派来盯梢的当铺伙计进来也愣住了:“小的一直守在外头,那位客人进来后就没出去啊。” 掌柜连忙问道:“不知贵客要找什么人?” “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公子,穿一身蓝衣裳,背后背着两把刀,这么高,这么瘦……”盯梢的伙计连说带比划。 掌柜岂会放过讨好贵客的机会,立即道:“那位小公子确实来过的。待小人去问一问老吴。” 他说的老吴便是坐在堂中的说书人,方才那小公子就坐在老吴最近的位置上,一面听一面叫好,还跟老吴有说有笑。 老吴先看了看姜安城等人,然后道:“那位小公子确实听过小人说书,不过听完刘关张桃园三结义便走了。” 姜安城问:“走了多久?” 老吴:“那得有一会儿了。” “往哪儿去了?” “小人不知。那位客人给了赏钱,就从后门走了。” 那扇后门就在茶水间后头,直通厨房,再由厨房通往街头。 盯梢的伙计没防到这一手,“扑通”一声跪下,“小人该死,少家主饶命!” 姜安城皱了一下眉头,转身离开。 待那马车开动,掌柜的才看见,马车上不起眼的角落,用金箔拼着一朵杜若花。 杜若,即姜花。 乃是姜家的族徽。 而刚才那伙计称贵客为“少家主”…… 掌柜脸色大变:“老吴,你要死了,那是姜家的少家主!” 老吴也吓了一跳。 掌柜的茶楼在这里开了十多年,老吴的书也在这里说了十多年,掌柜一看就知道,老吴没说实话。 “罢了。”老吴咬咬牙,“知己难求,那小公子是个懂书的,我就帮他这一次吧!” “他到底去哪儿了?” “他说心情好,要去玩两把。” * 花仔每次去赌场的时候,心情都很好。 但去了之后,心情就开始越来越糟。 因为她一直在输,一直在输,一直在输。 用扳指当出来的银子已经输到了最后一点,她一口气全押了上去,一条腿踩在了桌凳子上:“给老子开大!” 赌场里最不缺这样疯狂的赌徒,桌边的人个个眼睛都红了,盯着庄家手里的骰盅。 “小!小!” “大!大!” 庄家的骰盅摇得哗哗作响,上上下下九曲盘旋,终于落定。 “大!大!大!”花仔大跳上了桌子,大吼。 骰盅一动不动,庄家的手像是长在骰盅上,愣是不拿开,只愣愣看着脖子前面冒出来的一把刀。 花仔这才发现,几乎所有赌徒都凝固了。 他们的身后皆多了一名姜家府兵,府兵们皆拔出了刀。 “不想死的,就走。” 一个沉稳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花仔猛然回身,看到了姜安城。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赌场光线较为昏暗的缘故,花仔觉得姜安城的脸好像比锅底还黑。 姜家府兵杀到,哪个不怕死的敢留?庄家和赌客们顷刻间走了个干干净净。 “回来!都给我回来!”花仔试图拦下他们,“还没开庄!” 没有人敢留下,赌场老板堆出笑容想过来求上两句,连边儿都没挨着,就让两名府兵拿刀抵到了墙上。 “姜安城,你干什么?!”花仔怒火冲天,“我明明已经把那条尾巴甩了你还能找过来,你他妈到底在我身边放了多少个眼线?!” 姜安城将那枚扳指举到她的面前,冷声问:“这是什么?” “不就是个破扳指么?老子挣来的五千两黄金你都吞了,老子只不过当了个扳指你还好意思提!” “敲诈勒索,打劫高官,连累同门,偷当师长之物,还敢赌博!你到底知不知错?!” “我错什么错?!”花仔前仇旧恨都被勾起,“老子来了这么久,天天都被你抓着看书,兵法阵法屁也没教一个,还成天派人跟在我后面盯我的梢,你算哪门子师长?!我被派过来拜你为师,算我倒了八辈子血霉!” “好,好,好……”姜安城的胸膛急剧起伏,一字一字从牙缝里挤出来,“是我无颜再教导二当家,你我师徒缘尽于此,二当家这就请回北疆去!” 他说着转身之走。 “站住!”花仔高高地站在桌上,居下临下俯视他的背影,“说要教我的人是你,说不教的人也是你,敢情什么都是你说了算是吧?老子不出了这口恶气,就不姓花!” 她说着,拔出了背后的刀,“咔嚓”一声拼成长长的陌刀,“拔出你的兵刃!” 姜安城冷冷回头看了她一眼,抬脚就走,毫不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