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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烟花之下,骆崇宴缓缓低下头,微微弯着腰调整自己的呼吸,不想让时昼察觉到他的异样。

    即使心底喷涌着想要毁灭一切的冲动正在吞噬着他的冷静理智,他也不想让这么美好的时刻留下任何污点。

    时昼目光还望着烟花,还是第一时间发现骆崇宴的不对劲,他蹲下来想摘掉他帽子:“崇宴?”

    骆崇宴两只手揪着帽沿不让他看,不想让他看见自己这副样子,他摇了摇头含含糊糊道:“没事……睫毛……睫毛上的水珠……滴我眼睛里了。”

    时昼蹙眉握住他手腕,缓缓把他双手拉下来,柔声道:“让我看看。”

    骆崇宴头低得更深,像只拼命刨坑把自己埋进大腿里的地鼠,额头磕在腿面,手里的糖葫芦“啪嗒”掉在了地上。

    心底紧绷着的弦儿也应声崩断。

    他脑袋上的帽子被人轻轻推下来,取而代之地是温暖的大掌隔着白色的羊绒帽子覆在他头上。

    骆崇宴顺着掌心抬起头,一双漂亮的眼睛连眼眶都红了,仿佛被水过了一遍似的看着委屈极了。

    “糖葫芦掉了。”骆崇宴眨巴着红眼睛带着一丝哭腔说,借口真到他自己也信了。

    “我的给你。”

    时昼将自己手里的糖葫芦递在他面前,眼神仿佛在说“别难过了”。

    “我要别的,你也给吗?”骆崇宴望着他眼睛,冲动推着他问了句没头没尾的话。

    第42章 是先生预订了多少年的媳……

    “我……”时昼刚说完一个字, 骆崇宴伸手捂住他的嘴巴,满眼的惊恐害怕让他不得不停止。

    骆崇宴隔着手套轻触着时昼鼻尖以及掌心的柔软,颤着睫毛缩回眼神, 他怕了。

    怕答案是他不想听到的,更怕答案是他想听到的。

    “我……去下洗手间。”骆崇宴转过轮子背对着他,恰好岳铭与程东滑过来,两人见状对视了一眼。

    骆崇宴几乎是落荒而逃, 岳铭不放心,头上的雪也顾不着拍便追过去。

    时昼像座没什么感情的冰雕仍然半蹲在原地,手里的糖葫芦也没砸自己手里了。

    好久他才站起来,手掌微微屈起重重地攥紧糖葫芦的竹签,望着骆崇宴离开的方向自言自语道:“我给。”

    骆崇宴开口要的,就是他的命, 他也给。

    ……

    “砰!”骆崇宴重重关上卫生间的门, 将后面追过来的岳铭关在门外。

    岳铭只好像个门神一样守在门外, 不让其他人进去打扰小少爷。

    骆崇宴一路憋着气走到洗手池前面才彻底的松了一下, 张着嘴大口大口地呼吸,剧烈的呼吸让他整个胸口起起伏伏得特别明显。

    他摘掉手套,露出那双有些冰凉的手, 指尖冻得发红,在温暖的室内不一会儿便开始发烫、发痒。

    他想说什么呢?

    给?

    还是不给?

    他给, 是因为自己像祁浒吗?

    他不给, 也是因为祁浒吗?

    这个问题前后都是坑,骆崇宴陷入自己预设的怪圈里,左右的理智与疯狂在拼命撕扯着他的思绪。

    混乱中他又见到了钱包里的那张油画,那双眼睛一直在他脑海里疯狂复制旋转。

    他的眼睛什么都看不到,只看见上一世时昼甩开他的手, 头也不回地跟着祁浒离开。

    他什么都听不见,只听见祁浒说过的话在脑海中无限循环:“不是你,他喜欢的不是你。”

    “你的眼睛有黑痣,而油画没有!”

    “啊!”骆崇宴蜷缩着上半身,闭上眼睛不想看见不想听见,混乱中他扯掉帽子,软踏踏的头发被他暴风骤雨地抓成鸡窝,漂亮的脸蛋狰狞着陷入自设的围墙之中。

    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骆崇宴揪搓着自己的头发侧仰起脖子,耷拉的眼皮从缝隙处在镜子里瞧着眼前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凌乱的发丝下这双格外漂亮的眼睛,在他眼里变得丑恶无比。

    “啪擦。”骆崇宴一拳头冲着镜子里的眼睛砸过去。

    玻璃破出数条裂痕,碎渣混着鲜血拖出长长的血道,滴在瓷砖台上。

    骆崇宴没感觉到疼,倾身去够镜子的碎片,抓起一块儿握紧。

    裂开无数缝隙的镜子顺便被分割成好多块,许多个怪物被映在镜子上,他一眨眼,镜子里的这个怪物也跟着眨。

    他举起黏黏糊糊的血手,攥着碎片照着镜子里的右眼移过来。

    “我不要它。”

    骆崇宴低喃着,睁着眼睛看碎片尖锐的部位一点一点扎进皮肤。

    极小的黑痣被圆润饱满的血珠覆盖,越来越多的血珠从颧骨前面滚下来,像他哭出的单行血泪。

    “小少爷?”岳铭等得时间有点过长,他开始担心了。

    “砰砰砰。”紧闭的门被岳铭拍得巨响。

    “小少爷?!您还好吗?我要进来了!”岳铭动了动把手,门居然被反锁了。

    骆崇宴抹掉脸上的血珠,打开水龙头,看着冷水冲刷着手上的血渍,想着自己终于没有那碍眼的黑痣,心里腾升出一股怪异的满足感。

    听见岳铭的声音,他嘴角勾着笑意用轻快的语调说:“没事。”

    “我马上就出来了。”

    骆崇宴冲完冷水将碎片丢掉,把手重新藏在手套里,脸上的血已经凝固,伤口不大不注意都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