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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怪长公主要纳许许多多的郎君,我现在觉得很有道理。” “那时在丹房见道长立在花树之下,只觉曲赋中所言不差,”她柔声道:“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 道君不知自己是该欢喜还是该生气,点了点她的额头:“夸人便夸人,提长公主做甚?” 她和纨素就这般要好,连两人独处时也要提及么? “可是道长换了身骑装,威容俨肃,我更喜欢了。”她道,\"我幼时读书,见‘明敕星驰封宝剑,辞君一夜取楼兰’,常恨自己生得晚些,没见过立朝之初那些少年的英姿,如今见了道长,那些诗里的少年才有了面容。” “怎么办,道士和郎君的装扮我都喜欢,道长却不能同时穿。” 她就是全都想要,不想纠结哪个更胜一筹。 “阿姝,你要是喜欢胡服装扮,我以后换着穿给你看就是了,还比道袍轻便些。”被人这样夸奖,他欢欣又无奈,“以后不许这样赞人,我要生气的。” “你放心,我不会到外头养郎君的。”她仰着头,好声好气地问他:“那下次道长能不能再这样穿给我看?” “只要阿姝换一个赌注,不消你赢,明日我就穿。”道君淡然地同她讨价还价,“你一个小姑娘,要那个药方有什么用处!” 他就不该同意她到丹房里去,让她知道了那些丹药的用途,实在是一件棘手的事情。 “总不能是阿姝想再添一个幼弟罢?” “不是给我阿耶的!”她愤然道:“道长怎么不怀疑是我想拿来日后给你用的?” “阿姝又没试过,怎么觉得我需要用那个。”突然说起那事,道君面上有些许不自然:“你要这个,我总也要知道你要的用处。” 她却不依:“君子一诺千金,你答应过只要我赢了就给我的,现在又要毁约。” 找了这样一个冤家做赛马的对手,实在是自讨苦吃。道君恐她输了要难过落泪,又怕这姑娘把方子不知轻重传了出去,引起民间争相效仿。 “哥哥,我不会告诉别人这是什么药的。”她轻声央求,“我连好奇一下也不成么?” 闺阁里的女郎,哪有像她这样过分好奇的。 不过若她不是这样的人,大概也不会和自己有什么交集。 “那阿姝输了可不许哭。”皇帝行军多年,弓马娴熟,对付一个只在马场学过些微末技巧的女子,自然不在话下。 “愿赌服输,我知道的。”她兴致勃勃地拉了道君的手,去马厩里寻马,“哥哥,这些马我们都能选么?” 她扬长避短,又不同他比速度,也不比打马球,只比骑术上那些花架子,前世里他就是吃了这个亏,输给她好多金银玉器,这回注定也要栽在她的手上。 “这个当然。”道君心里犹豫了片刻,终是拿定了主意,也就不再纠结这事,“我是男子,该让着你些,选匹老马就是了。” 圉官见皇帝指了一匹红鬃烈马,有些踌躇不前。 “大人怎么不动,是怕这位道长输给我么?”她自选了一匹白驹,看到圉官犹豫,心里颇感好奇。 天子没有哄骗她,那匹红马看着确实是年纪显大,不似盛年。 “回娘子的话,这马老迈,性子却倔,下官恐怕……” 他是被新派来侍候这些骏马的,上任圉官仔仔细细地告诉过他,这马性子颇烈,不肯让人骑乘,年纪又大,让他小心着些。 这马万一伤了贵人御体,恐怕他这条性命也就交代在这里了。 温嘉姝点了点头,对道君嗔道,“道长,你也不用这样小觑我,还是选个别的罢。” “不必,就它吧。”道君看着圉官战战兢兢的样子,浅笑道:“便是它伤了我,也与你们不相干。” 皇帝这样说了,圉官也没什么办法,解了马的缰绳,吩咐马奴准备鞍具。 温司空初时从文,后又习武从军,温府里也养着不少好马,温嘉姝挑马的眼光也好,选的马驹出身名品,性格又极为温顺,她从马奴的手里接过喂马的细料,耐心地为它梳毛,过不多时就和这马混熟了。 然而道君这边就不大顺畅,这马可不管皇帝是什么人,只要人来靠近便要撕咬。道君习惯了自己驯马,也不愿为难下面的人,翻身跨上马背,不住勒缰安抚。 温嘉姝瞧着那马一副要把皇帝掀翻的架势,倒吸了一口冷气,那药方的事早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天下承平,皇帝也有两三年未上过沙场了,若是因为要迁就她弄出些好歹,那她的罪过可就大了。 “哥哥,你换一匹好不好?”她骑在白驹上,指了指其他御马,“我骑白马,你就换个毛色深些的,与我也相配。” “阿姝不用担忧,这马我从前骑过一次,性子虽烈,却是我驯过的。”道君安抚她道:“你是红衣白马,那我骑这匹红鬃马不是和你更相配么?” 温嘉姝心里惴惴不安,可道君却先纵马出去,她也只好随上去与他并肩而行,离他只有三尺,不近不远。 “道长,我们出宫没有人来随着么?”待他们离了九成宫,那红鬃马渐渐安静下来,但温嘉姝却仍有些顾虑:“我闻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百金之子不骑衡。道长不该这样轻率。” 那后头的一句是“圣主不乘危而徼幸”,是史书里臣子劝谏皇帝不要冒险的话,她听过许多说书先生的话本子,基本皇帝出宫,都会遇上些武艺高强的刺客,稍好些的也要遇上成群的野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