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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煜听完,点了点头,却没说话,只用手指摩挲着十四岁生日时韩时卿送给他的小小铜镜。 他乘坐的马车后面便是韩时卿的棺木,因为天气冷,尸体并未腐烂,但若一直不入土,时间长了则必定会发酸发臭。 江煜坚持的够久了,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对一具尸体执着下去。 他打算入了永安,登上明正殿,坐上那坚硬冰冷的帝王宝座,便将时卿追封为皇后,不管其他人如何阻拦,他都不会退让。 封后大典之后他会举办国丧,风风光光地厚葬时卿,让他入王墓,待到自己死去以后,便叫人将自己与时卿葬到一起,即便做鬼他也要缠住这人生生世世。 “在想什么?”廖云凡见他出神,便问了句。 江煜抬了抬眼皮,眸光温柔,他道,“在想该给时卿准备件什么样的喜服。” 廖云凡一愣,“你什么意思?” 江煜回他,“我要当着这天下人的面迎娶时卿。” “你疯了?!”廖云凡惊道,“和一具尸体大婚?你难道还想娶一个男子为妃?” “是为后。”江煜打断他,“时卿只能做我的皇后。” “……”廖云凡看他的神色不像作假,大抵明了他的心思。 江煜是一不做二不休的人,只要决定了的事,尤其是关于时卿的事,他说了便会做,没人能拦得住他。 他是真的要疯。 “你当知道这样做会造成什么后果。” 江氏王朝虽然开放,允许男子与男子通婚,但历代皇帝没有人会立男子为妃为后,男子即便入住后宫也只能得到一个堪称下贱的男宠称谓,更被世人所耻笑,甚至影响他在自己家族中的地位。 韩时卿的身份摆在那里。 太子太师,镇北大将军之子,守护止戈城的英雄烈士。 他娶了时卿,难道不是让将军府难堪,叫全天下耻笑时卿吗? 还有那帮老臣,如果知道江煜会这么做,难道还会心服口服地辅佐他吗? 新帝登基,不安抚朝臣,一开始便做出这等滑天下之大稽的事,他日后的路又要如何走? “别的可以让。”江煜道,“只这件事不能让。” 他语气森然:“谁若拦我,当场处决,我看还有谁敢拦。” 廖云凡对这样的江煜感到心悸,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到底什么都没说。 他想,也许对于现在的江煜来说,这才是当下支撑他夺取帝位的最大动力。 * 旧历八十四年,正月二十八,永安城。 江煜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进永安城的北城门,沿途有银甲军组成的列队给他们开出了一条笔直的路。 永安城的百姓则站在银甲军的背后,伸长脖子瞪大眼睛往队伍里瞧,看到那骑在高头大马上的青年人时无不称赞一句“英明神武”“年少有为”。 而在江煜的身后便是由士兵们抬着的时卿的棺木,黑沉沉的两米长棺随军队一同缓缓前行,百姓们的视线转到棺木上,均闭上了聒噪的嘴,不再大声喧闹,自觉让路,目送棺木离开。 永安城的百姓对韩时卿的认识还停留在那个淘气活泼的少年,自小便爱流连在各个坊各个巷,疯跑打闹。 可他们眼中的少年如今已长大成人,却在最好的年华为了王朝献出了生命。 让人唏嘘的同时也让他们敬佩。 * 军队一路向着皇城行进,期间畅通无阻。 因为守卫皇城的正是金甲军,而金甲军的统领便是韩靖宇。 可以说如今他们所做的一切已经是瓮中捉鳖,若江煜今日有心杀了远安帝,那他便只有死路一条。 江煜下马步行,徒步走到明正殿。 这般看去,文武百官已然等在了殿内,明着是参加封赏大典,暗地里则是即将要亲眼目睹这皇位的又一次更替。 江煜将头盔抱在左手,迈开大步跨入殿门。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皆转向了他。 经历过残酷战争磨砺的青年浑身萦绕着一股肃杀之气,如一把即将出鞘的宝剑,一身铠甲几乎遮不住那凌厉的剑光。 剑眉朗目,清俊的外表下却藏着凛冽的锋芒。 他便是那从肃清事件中死里逃生的江氏王朝的九皇子,江煜。 一些参与过肃清事件的臣子不禁有些心中发哽,甚至不敢再看向江煜。 江煜上位是大势所趋,他们都是依附左相的朝臣,左相都摆明了态度,他们并不敢多言,只能生生扛住心头的恐惧,硬着头皮来看今日这场宫变大戏。 “韩校尉。”福德海眼尖地发现江煜腰侧还配着长剑,脸色不禁变了变,他尖声尖气地叫道,“你御前带刀,意欲何为?” 远安帝瘫坐在皇位上,印堂发黑,脸色蜡黄,双颊也凹陷下去,似乎生了什么病。 他咳了几声,用眸子瞥了眼下面站着的江煜,也不知看到了什么,突然瞪大眼睛惊叫起来,“啊!江河!江河来找朕了!” 他抓住福德海的袖子,满脸惊恐,“福德海,快!快叫人把他拉走!把他拉走!” 这三年,江煜一直命青烟给远安帝下的毒,今日终究是起了作用。 长年累月出现的幻觉已经渐渐叫远安帝分不清现实和梦境,此时他便把江煜当成了四皇子江河,在他的眼中,那江河正浑身是血地站在殿下,直勾勾地盯着他瞧,分外惊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