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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很用心,不同花纹的精致杯子分别递到两人面前,乐明路的瓷盘里还有一枚他常吃的薄荷硬糖。 热气蒸腾,可以很好的模糊脸上难以根除的畏惧的神情,青栩摩挲着手中杯身上那一片竹叶纹路,心想:如果不是巧合,他极可能知道自己这个喜好。 这真是一个细思极恐的发现。 她趁着喝咖啡的机会余光再次往老板那边瞥去,这位老板唇角挂着客气亲和的微笑,眼神柔和没有戾气,就是一位普普通通的常见的市民样子。 “味道怎么样?”老板期待的问。 “很苦,很提神。”青栩实话实话,但她现在不想喝这么苦的咖啡,夹了叁块方糖进去,勉强再喝了一口。 熟悉的装潢,这般长相的老板,还有杯身的纹路……乐明路信誓旦旦的话再次出现在耳畔,青栩只能让自己试着往这个方向探究。 毕业季的时候她为了论文每天处在水深火热中,咖啡不离手,是有可能常常光顾这家店,她潜意识里出现这家店的浮雕鲸鱼,也证明自己对它印象深刻。 可是那张脸……自己可能对着这张脸优哉游哉的喝咖啡写论文吗? 青栩没忍住又把视线飘了过去,试图找出原因,但这次,她不小心和老板对上了目光。 “咦——我想起你来了。”咖啡店老板顺势打破了沉默,翻了翻手机举起来给二人看,“之前店里组织活动,你拿过一等奖的,我还留着照片呢。就是这个...数独大赛,在你旁边的是前男友吧。” “周行云……”乐明路的视线扫过画面,扎着长马尾的少女一手捧着纪念品,一手比了个v字,笑容灿烂的靠在男友怀里,隔着屏幕也能感觉到他们的蜜里调油。他低头心想:这是前年的事情了吧,也有大半年没见这位前男友了…… 沉青栩垂着眉眼,接过手机细究画面真实度,应该不是p图,可在自己浩瀚无边际的记忆里也没找到这帧照片相关的内容,她旁敲侧击问店老板:“你怎么知道他是我前男友……” 突然她语气一顿,看到了手机滑屏闪过的图片消息。 这个场景!是谁拍到的!!! 就像浅滩上濒死的鱼苗等来了暴雨,首先体会到的是缺少氧气的窒息感,挺过阵痛才能重回自由的深潭。 跟在图片后面的是一句弹窗留言:“晚上再来。” 她不自觉屏住呼吸,瞬间按灭屏幕,这是特意给她看的,他到底是谁? 老板一点异样都没有表现出来,嬉笑着调侃:“因为你们二位看起来才般配啊。” “你眼神真不好,我有男友了,别乱开玩笑。”青栩把手机倒扣着推到桌子对面,低着头反驳。 乐明路没有察觉到她二人短短几句话间的波涛汹涌,只是听见沉青栩脱口而出的话,两眼明显暗淡了几分。 “行行,”老板笑着起身,“前台忙,我也不讨你们嫌弃了,吃好玩好,缺什么按个铃,我让人送来。” 包间里重回平静,折腾了大半天,已经过中午了,其实她想早早回去休息了,她还有许多线索需要安静的梳理一遍。不过出于礼貌,沉青栩还是试探着问身边这位好心又免费的司机:“要顺便吃点东西吗?” 乐明路点头,同她随便点了两份西餐。 等餐也是一个安静的近乎尴尬的过程,乐明路垂头想事情,沉青栩漫无目的的划着自己的手机屏幕,脑海里也全都是刚刚看见的图像。 难道那次他也在现场?可是他怎么认出她来的呢?如果他真的是那位逃逸的杀人犯,只怕后台很不简单……她这样暴露在他面前,实在是太危险了,当年可是她亲手给他送上的手铐,论仇恨度一定是排第一位的。 但是他为什么要给她看这张照片呢? 晚上的约定……说实话心里阴影太大,她不太敢孤身一人来见这位老板,要怎么两全呢? “明欢订婚的那一天,你有没有去其他地方?” “嗯?”青栩回神,发现乐明路很认真的盯着她的脸,像之前一样侦查着什么。 这比自己要正大光明多了,他是嚣张骄傲的福尔摩斯,而她这个小调查员就像个偷偷摸摸做贼的老鼠,还可能快要掉进捕鼠夹里去了,青栩天马行空的想着,随口回答:“没有啊。” “……你说实话。也许涉及到了你的私事,但你没必要对我撒谎,我知道的远比你想的要多。” 乐明路面无表情,冷俊的样子看在沉青栩的眼里却带着凶神恶煞的气息,很容易被震慑住。她心里咯噔一下,怎么突然拐到这个话题上来了,难道他也发现了自己的小秘密不成? 她一直有些怕他冷冰冰的外貌,听见这严肃的“审问”,硬着头皮道:“没有,我从早到晚一直在陪她。” 这真是实话,因为深夜回小区后就不算在这段时间里面了。 乐明路沉默的看着她,如有实质的目光直把青栩盯得毛骨悚然,她连忙再次为自己辩解:“订婚是人生大事,我作为欢欢最要好的闺蜜,那天当然没有比这件事更重要的安排,鸡毛蒜皮的小事早就推脱掉了,这没有什么好怀疑的地方吧?” “……是吗?” 即便二人的相处方式和之前已经天差地别,可他说的这么明朗了,按她之前的作风,完全没必要再遮遮掩掩的撒谎,而是应该把獠牙露出来恐吓人了。 彻底排除另一个选项,唯一的答案是,她把最重要的事情忘了。 乐明路闭上眼,心中疑惑的石头逐渐沉底,一切盖棺定论,他却觉不出来到底是好是坏,说不出心底什么滋味。 “你说的对……”他口头附和她,指尖轻颤着端起咖啡杯,苦涩的味道从舌根蔓延开,他一度很讨厌这个味道,但曾经有人喜欢,当他接受了之后,这人方才又往杯子里加了一大把糖。 从宣恒出现开始……又也许早在她和周行云确定关系的时候,他就应该全身而退了。她怀揣不可告人的目的来到这座城市,接触形形色色的人,屡屡拖他们下水,看在乐明欢的面子上,始终同他保持着距离。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她的复杂多面,她就像吸引人上瘾的罂粟,美丽而危险。 但他还是逐渐深陷在其中,内心纠结酸涩又不愿抽身离去,在她身边若即若离的度过了这几年。 直到这一刻,他完全确定,沉青栩遇到麻烦了,一个她自己没有意识到,或者知道了也不好处理的大麻烦,这让他看见了浓雾中的一线日光,一个靠近她的机会。 他会让她相信,他愿意和她一起行走在泥泞中,不会试图拉她上岸,更不会嫌弃她将她推入更深的泥沼。 这一次,这个属于他的绝佳的机会,不能再白白放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