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弟弟的另一张面孔
苏梓晏坐上千里迢迢追过来只为了和他打嘴仗的蛇精病小学同学楚荀的车，忍不住跟他叨叨：“性格不合适就不能在一起。” 依旧穿着雨衣、脚下还踩着个脸盆的楚荀在车里啃西瓜，一边啃一边说：“你跟你哥就合适了？你哥啥人你啥人啊？” 苏梓晏咬牙怒目抬起手作势要打。 “就算我哥是天使而我只是坨屎，我也要粘他！怎么着！” 楚荀呵呵一乐，回道：“你别看轻自己，你连屎都不是。” 苏梓晏抬起的巴掌落了下去，两人又在车里打了起来。所幸车是好车，在里边滚来滚去也不成问题，就是楚荀那群训练有素的保镖憋笑憋得肚子疼，大概平时也没少看他们家休斯顿·楚少爷发疯才能维持如此的淡定。 没穿雨衣的苏梓晏吃了亏，被楚荀沾了一身西瓜汁。 “cao！我这衣服报废了！”苏梓晏捏着衣角看自己身上斑斑驳驳的痕迹，倒也不是那么生气，甚至没半点可惜。 楚荀趁机献宝：“你看我车后座，国际名牌的衣服要啥有啥！你挑！要全拿走也没问题！” 苏梓晏翻了个白眼，心想果然人比人气死人，他们苏家跟这个搁油田里泡大的有钱少爷真的比不了。被钱祸害成这样的人确实不能比。 楚荀送苏梓晏回家时天还没黑，苏梓晏也不管身后这脱了雨衣、穿一身看似普通的米色有领衬衫棕色西装裤脚踩运动鞋的混血青年，自顾自上楼。 万荣已经回来了，他一时没认出表现正常的楚荀。 “我在你们家蹭顿饭？要啥食材我让保镖去买。”楚荀笑嘻嘻地说。 苏梓晏放楚荀进屋，直奔主卧放东西，一边问万荣：“小万，我哥呢？” 万荣没想到苏梓晏会回来得这么早，以前少说也得八点后才回来，他对苏梓晏说：“友群哥刚打来电话说今晚不回来吃了，争取把事情搞定，明天不是要跟梓晏哥您出远门么？” 苏梓晏拉下脸说：“他肯定没告诉你他干嘛去，我给他打个电话，反正我这又不急。” 楚荀已经大大方方坐下了，他吃着万荣放在茶几上的水果，安静地等苏梓晏打电话。 “哥？你晚上干什么去？” 苏友群没料到弟弟会给自己打电话，他这会儿下班，正坐着孙基的车，跟何东生一起往他堂叔家里去。 “你东生哥这边有点事情拜托我，也就是说几句话的事，我尽量早点回去。明天的行程不会取消。”苏友群对于时间安排向来是有自信的，他说完这句话后便挂了线。 苏梓晏骂骂咧咧地回到沙发边，气愤地捶打楚荀的大腿。 楚荀一把抓住他的拳头心疼地摸着：“乖宝儿你别气，你哥今晚不回来吃饭，他的饭就让我来吃，好不？我陪你睡，好不？” 苏梓晏推开他的头：“滚滚滚，谁他妈要你陪！” “小时候我就经常跟你一起去酒店开房睡觉啊！那时候你不是挺享受的么？还喜欢顺走他们那儿的一次性用品和咖啡茶包，有一次甚至连套套都不放过还说这什么鬼气球油油的好恶心但是玩起来贼拉得劲儿……” 万荣在厨房专心收拾晚餐要准备的食材，打算给苏梓晏和楚荀做醋溜白菜、rou片炒扁豆还有紫菜蛋花汤。 加上回家路上买的盐焗鸡，一顿算不上丰盛但也挺不错了的晚餐就完成了。 万荣不时注意在外边坐着的两人，对于苏梓晏来说，楚荀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万荣不禁思考，或许只有楚荀这样的人才能打开苏梓晏的心防吧。 确实是这样，楚荀这种大大咧咧的性格跟苏梓晏十分合得来，两人感觉回到了小时候那种天真无邪的时代，他们瘫在沙发上说起小学时的疯狂。 那时候楚荀还不是这么蛇精病。 “其实上初中之后……不，在你小六突然转学的时候我就感觉有点寂寞了。怎么说呢，就你这人对金钱看得很淡，我拿好东西给你也没法让你跟在我身后跑，我就喜欢你这种个性。”楚荀苦笑着说：“这个社会……有时候我宁可自己家境普通一点，搞得我好像如果不是石油商人的儿子就一无是处一样。” 苏梓晏好笑地说：“确实，说到底人们大多还是只看现成的东西，你有一次突然考了全班第一都不如你生日的时候请全班吃饭来得轰动。” 明明把习题集都写满，却故意交白卷，苏梓晏从楚荀身上看到了跟自己类似的反抗态度，虽然那时候他还不明白楚荀在反抗什么，直到他上了初中，突然以这种态度反抗苏友群时才明白过来，原来楚荀反抗的，是社会对于他的固有看法——“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儿可以不用学习就能获得美好生活，他们也往往没什么真本事，不过是花瓶而已”。可惜的是苏梓晏渐渐地忘了自己这么叛逆的初衷，他沉默着堕落，选择向金钱屈服，随着楚荀这个贵公子从他的记忆里淡去，他原有的人生观也缓缓地崩塌崩溃。 楚荀的出现激起了他的回忆，他控制不住满心的悲伤，把头靠在楚荀肩膀上默默流泪。 “太晚了……楚荀……”苏梓晏呢喃着说。 “什么太晚？”楚荀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你出现得太晚了……”苏梓晏摇摇头，痛苦地说。 楚荀叹了口气，搂住苏梓晏的肩膀，与他一起沉默着坐在沙发上。 万荣做好饭菜来喊两人吃饭时，楚荀给他做了个“小声”的手势。 苏梓晏靠在楚荀肩头睡着了。 万荣心想，苏梓晏这样的人要是真的喜欢男人，跟楚荀过日子也没什么不好的，毕竟对方要钱有钱要相貌有相貌，为人还有趣。 苏梓晏只是打了个盹就醒了，他揉揉眼，被楚荀搀扶着坐在饭厅的桌子边上。 一桌子家常菜，颜色都不怎么样，苏梓晏没计较这些，他拿起筷子先吃了口醋溜白菜，又夹了块盐焗鸡。没说满不满意，但看起来吃得还不错。 楚荀跟着拿起筷子吃东西，被苏梓晏说了一句：“你这是拿笔的姿势，喏，我小时候就教你这么拿筷子。老外的姿势都比你标准！” 楚荀笑笑，回道：“我哪有机会学啊？中午你们吃食堂的饭，我都是我家那个外国厨子做饭给我吃，餐具就勺子叉子，rou块都不用我自己切，会拿筷子就已经很不错了！” 万荣默默吃饭，一边吃一边听两人打嘴仗。 苏梓晏从未像现在这样多话，也没见别人能把苏梓晏逗得真心笑出声来。 “混蛋东西，吃完你就给老子滚。”苏梓晏嘴角带笑地放狠话。 “行行行，你跟我一起滚。”楚荀全程都是笑嘻嘻的，不论苏梓晏怎么贬损他。 苏梓晏放下筷子，不由担心起自己的哥哥，那边楚荀吃完饭后主动说要帮忙洗碗，万荣跟他说不用，楚荀身手敏捷夺过碗就跑，比橄榄球运动员还猛，抱着碗直往厨房里冲。 万荣没法儿，只能让楚荀去洗刷刷了。 “梓晏哥，您在担心友群哥？”万荣问坐在椅子上发呆的苏梓晏。 “谁担心他了，我是在想那家伙又揽了什么事儿来！” 万荣已经习惯苏梓晏的口是心非，他插不上话，只能跟苏梓晏说自己先去学习，便转身离开饭厅。 楚荀那边把碗筷刷得瓦光蹭亮才罢手，放好东西后踱出厨房，一把将发呆的苏梓晏拽起来：“来跟着我！下楼百步走！一起活到九十九！” “我可去你妈的吧吓死老子了！”苏梓晏一巴掌呼过去，被楚荀抓住手，强硬地带他踏着华尔兹舞步，朝大门挪去。 苏友群那边早已到达何东生的堂叔家里，了解了一下他们家儿子的情况。 当时现场挺多人的，是那犯了罪的堂弟带人过去“围殴”死去的高一女生。 女生自己逃到了天台上，堂弟步步紧逼，她失足跌落摔伤后堂弟不仅没叫救护车，甚至还带人逃了，好好的一个姑娘就这么因为耽误了急救而殒于破瓜之年。 显而易见这是过失致人死亡，要承担刑事民事双重责任。 苏友群对堂叔说：“叔，您的情况我们稍有了解，是这样的，您儿子在外勾结社会人士对未成年女孩进行逼迫而导致她走投无路从天台失足跌落，警察已经收集到了足够证明您儿子及其同党有罪的证据，作为公民，我们应当听从国家法律的安排，取得死者一方家属的谅解固然重要，但我们也要换位思考，想想自己若是遇到这样的情况，被从天台上逼得失足坠落致死的是令郎，您会轻易谅解对方吗？该赔偿多少、怎样赔偿，法院会给一个公正合理的数目，这都是按照法律的要求精确计算的，此为民事方面的责任。至于刑事方面的减刑……恕我直言，民事谅解可不能保证这一点，令郎该受多少处罚，还得受多少处罚。您明白么？我们这边会尽力帮助您赔偿受害人所受的损失，但协助赔偿的目的，是东生他为了报答堂叔您对他们一家的恩情，而非为一个罪人做庇护。” 堂叔一家在知道儿子犯下大错之后就去看望了他们唯一的儿子，也正因为是“唯一的”，当初才如此纵容他。 “我们也知道……但人不是我们孩子推下去的……”堂婶儿哭着辩解道。 何东生恨铁不成钢地说：“要是他推下去的，现在就是谋杀罪了！搞不好是死刑！才坐那么几年牢已经够便宜他了！这事要是放在古代，他和他几个兄弟的脑袋早就找不着了！堂叔，婶婶，你们服从法院安排，也别让死者家属狮子大开口趁机讹钱，该赔多少我会尽力的，私了的事，抱歉，我真的没办法！” 但两个年过半百的老人显然不太愿意放过何东生这根救命的稻草，堂叔烦恼地开口求道：“你们知道现在网络很发达……我不太清楚他们说的发网上去是什么意思……我觉得他们就是想要私了，所以……东生啊，我们没办法了、真的没办法才找你这读过书的知识分子说这件事啊！” 一听对方威胁要把事情发网上，何东生顿时提高了警惕。 他深深佩服苏友群的远见性，原本这种小事是不需要把孙基带来的…… “看来有点难办了。”苏友群对两个朋友说：“我明天还有事，但今晚我得把事情安排好。我给梓晏打个电话，你们先跟叔他们聊着。”苏友群话罢，起身离开客厅，走向堂叔家的卫生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