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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的主子是这天下间权势最为滔天的大人物。 他自少时起便居于高位,狭长凤眼时常自上而下冷冷地睥睨众生,面上不泄一丝情绪。他姿貌俊逸,乌黑瞳眸亮若寒星,气若冰雪,是这人世间少有的绝世,却无人敢抬首与他对目。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众生于他眼中不过渺渺蚁虫,敬极他,也怕极他。我自是这芸芸之中的一员,甚至远不及此。 我是深宫中的一介小小脔宠,以男身雌伏侍主,甚至算不得妃子。懦弱胆怯如我,从不敢向皇帝寻求位份,好在吃穿用度不必忧心。 他有时会一连几夜落寝我的深宫小院,有时一连足月销声匿迹。他在时我须得战战兢兢侍奉,他走后我自落得一番清闲。 我不常出院门,我这小小院落不过是偌大后宫禁地的一隅,听话本里头说,皇帝后宫足有三千佳丽,个个姿容艳美,却心如蛇蝎,皆是会吃人骨血的女妖精,我这般痴笨的小人物当然吓破了胆,哪敢去肖想院外的天地。 时值深秋,皇帝已有两月没来过这里,我乐得清闲,心想天子身边燕瘦肥环,恐怕早已厌弃了我这姿色平平的小脔宠。 我一时间喜出望外,在躺椅上翻了个身,叫唤一声小丫鬟的名道,想吃冰糖雪梨羹。 对方约莫是在灶房生火,隔大老远传来一声叹息,有些模糊不清,说公子,咱家没领到冰糖,更别提雪梨了。 我愣了愣,忽然寒风一阵,不由打了个喷嚏。我裹了裹身上的薄毯,蜷缩成一团,小声嘟囔,可我还是想吃,还有山楂软糕、桂花香饼、西湖牛rou羹、糖醋鲤鱼…… 报菜名似的喋喋不休,殊不知背后走近一个高挑的身影,连人带被将我一把拦腰抱起。 我惊呼一声,扭头看到皇帝那张冰封俊颜,不由一阵莫名心虚。我哆哆嗦嗦抱住对方脖颈,道陛下怎怎么来啦。 皇帝给了我一个冷冰冰的眼神,转身抱着我走进厢房里。 把院里的躺椅撤了,明年开春再放出来。他吩咐身后跟着的下人。 我眼睁睁瞧着他们手段利索地把椅子般去了西边仓房,正想瘪嘴,余光又扫到皇帝那张面无表情的棺材脸,把求饶的话咽进了自个肚子里。 您怎么又来了啊。我坐在床边,心里这么不情不愿地想着,嘴上却小心翼翼道不知陛下要来,奴知罪云云。 皇帝依旧用他那双冰天雪地里浸过的眼睛瞅着我,一听我这话,嗤笑一声,似是早已看透我的想法,但他并未多说,只一招手,宫女端上几只精致的食盒。 看着一道道精美绝伦的菜色上桌,我眼睛都看直了,下意识想撑着床要立起,却被身边高大的人按着手动弹不得。 皇帝无声无息地瞧着我,我腿抖了抖,眼巴巴瞅了瞅那一桌佳肴,又瞅了瞅自家主子,一阵天人交战后,最终撑起身子小心地侧坐上他的膝盖,乖顺地揽上他宽阔笔直的肩。 皇帝自一进门起便绷紧的脸色这才稍稍舒展开,他一手揽上我的腰,一手不轻不重拧了一把我冻的通红的耳垂,语气依旧不怎么舒坦:“为何躺在院里?” 我心思早已飘忽于那桌子菜上了,这几个食盒里分明将我方才背的那条食谱囊括了个齐全,甚至还多出几道不知名的小食。 可把爷馋坏了。 见我神色飘忽,皇帝语气越发不耐,他两指不由分说握住我尖尖的下巴。 “嘴缝住了?” 奈何眼前还有个不得糊弄的主。 我眉毛怂拉下来,声音低低道,这不是闷得呗,您又不(带着吃食)来看我。语毕,我冷汗倏然冒了一脊背,这话怎么听,怎么像是抱怨皇帝,也忒大逆不道了。 我这刚放稳没多久的小细腿又抖了两抖。 我抬眼战战兢兢地瞟向皇帝,没恭迎到想象中的雷霆震怒,对方好看的眉眼反倒彻底缓和下来。 皇帝轻哼一声,叫人将桌子抬到了我眼前。 午间小憩后,皇帝又不见了踪影。 他来时浩浩荡荡,走时却悄无声息。我睁眼时日头西斜,身边褥子早已凉透。 小丫鬟哼哧哼哧,也不知在外间捣鼓什么。 我懒洋洋翻了个身,摸出枕下一本,边翻边问她做甚。 小姑娘探出个黑乎乎的脑袋,吃吃地笑说在拾掇炭盆,方才不仅领到了冰糖与雪梨,入冬要用的炭火也不愁啦。 我含糊应了声,津津有味看起了书。 夜里冷风嗖嗖,我不耐寒,早早便洗漱就寝了。棉被冰冷,我手脚也迟迟暖和不起来。 谁知刚迷迷糊糊闭眼没个一柱香,那不长眼的寒风又呼呼窜进了我严实紧闭的帘子里,我困意正浓,火气莫名窜上心头,喊了一嗓子小丫鬟,叫她关窗。 那姑娘也不知听没听清,寒风倒是戛然而止。 我嘟嘟囔囔又钻进被里,眼睛刚合,突然冒起一股子不祥预感,于是又悄悄坐起,默默掀开床帘一角。 …… 果不其然,冷艳俊美的皇帝方才脱了外披,三千青丝落在肩头,他正悄无声息地坐在炭盆不远处烤火,好整以暇望着我。 我汗毛竖了又竖,愣是在天寒地冻的晚秋夜里生生冒出一身汗。 “您、您怎的……” “朕怎的又来了?” 我险些咬烂那不争气的三寸烂舌,这下什么话也说不出,跪在床褥上不知所措。 皇帝晲我一眼,命我躺下。 我乖乖照做。 又命我将被子盖好。 我乖乖照做。 “朕走前说的话,你是合着午膳尽数咽肚里去了?” 我这刚放下的汗毛再次根根竖起,心说您走前我尚在梦会周公,哪里晓得您的吩咐? 皇帝半边身子像是浸在了红焰里,我看不清他的深情,想来也好不到哪去。 我哼哼唧唧蜷缩在被里装死,正思索着如何求饶,片刻后另一端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我方要转身,整个人便被一股力道揽入宽阔的怀抱,双脚缠上另一对暖烘烘的脚,双手也被握进温热的手心。 凉了半响的被窝终是渐渐暖起来。 我舒坦地叹口气,下意识又向皇帝怀里缩了缩。 这时耳边传来温热吐息。 “朕在问你话,回答。” 我将头埋在他颈间,身上暖和了,意识又不清醒了,解释说自己睡熟了没听清。 腰上软rou冷不丁被捏了一把,我惊呼出声。 “你分明闭眼应了。”皇帝冷冰冰道。 不满您说,那恐怕是梦话。我大言不惭地心想。 “臣知罪,臣该死,臣忘了。”我低三下四地求饶。 代价便是皇帝今儿夜里要了我三次。 我近两月未做,那小口紧致似初,皇帝巨大的物什在我软口里进进出出,他最喜我承上位,如此这般便可将那物一顶入底,然而我对此体位着实消受不起,过深不说,那滋味仿如位列云端,身子受控于人的感觉太过可怖。 偏生皇帝握着我的腰不放手,他那恶劣的性子向来在床间展露个通透,越是听我哭饶,便越是深入不已。 已是不知做了多久,湿湿滑滑的浊夜几乎淌湿我半截身子,皇帝本就寡言,除了偶尔逼问我些话,其余时间皆在埋头苦干,因此只有面红耳赤的拍打声以及我抑制不住的哭吟声不断响彻耳际。 我实在受不得,不由直喊慢些,眼泪混着口水落入斑斑点点的胸前,皇帝神色晦暗,捏着我的下巴低下头,唇舌相缠,他强势地攻城掠地,几乎吻到我将要窒息才肯放开。 口津拉成了缕缕长丝,皇帝低沉好听的声音似鬼魅般在我耳边萦绕。 “长佑,”他轻声唤我,“你念一念我名。” 情欲沉浮,我头脑正懵,闻言不假思索叫了两声陛下。 于是陛下二话不说给了我几个重重深顶,几次险些将我顶撞到床头,后再一把拖回身下,又是一轮猛烈攻袭。 我呜呜咽咽,不解这主为何突然发难,抬头对上皇帝沉沉的目光,刹那福至心灵。 一声“穆麒”脱口而出。 后半夜清洗时我昏昏欲睡,但因着午憩的事吃了半个晚上的苦头,因此没敢睡得过沉。吃饱喝足的皇帝倒像是换了个人,不管是对我擦洗亦或是清洁,皆亲力亲为。 我乖乖顺顺闭目靠在他臂弯里,任凭对方搓扁揉圆。心里想着原是午间时皇帝吩咐了夜里要来,我迷迷糊糊应了,转头便忘了个一干二净。 想来天子头一遭吃闭门羹,竟未大发雷霆,当真是奇了。我忍不住悄悄抬头看去,恰巧对上皇帝寒星似的眼眸,吓得我又赶忙低下。 “怎么?” 皇帝腾出一只手托起我下巴,强迫我再次抬头。 “没、没,您……,”我支吾半天,声弱如蚊,“您待我真好。” 说完我又想咬舌了。 皇帝挑了挑眉,忽的露出个笑。他极少外露情绪,这笑意实在难得一见,我险些看呆,在这死亡视角下,他竟依旧俊美的不可方物。 只听他凉凉道:“朕可不是什么无欲无求的好人。” 我正琢磨他话中深意。 又听他说下月上昀苑秋围,打猎会带上我。 我眼睛瞬间亮起:“可有烤rou吃?” 于是脑门上得到个弹指响。 躺床上被困意席卷的前一刻,我突然后知后觉,皇帝这些年在床笫间称呼向来不是“朕”,而是“我”。 但我并未多想,毕竟糊涂如我一向对宫里的称谓不明不白。我自弱冠起留在皇帝身边已有两年,除陛下本人外,甚少接触宫里其他人。 据说泱泱宫廷如我这般脔宠身份的男子并无第二人,皇帝也未找专人教授我,他对此不甚在意,因而“臣”、“奴”亦或“我”这些个称呼我皆是想起什么便用什么。 陛下究竟何时能够厌烦我,好早早放我出宫去。我躺在他怀里惆怅地陷入沉眠。 殊不知在我熟睡后,皇帝静静睁开了眼,轻哼一声,捏了把我软糯的耳垂。 小白眼狼。 2. 上昀苑猎场似乎早早便入了冬,冻的人牙齿打颤,然而饶是再呼啸的北风,也未能浇灭我的怏然的兴致。 我初来乍到,看什么都新鲜不已,此刻更是对着马场几匹飒爽的骏马挪不开眼。 皇帝见我如此,沉吟片刻,叫人牵来一匹汗血宝马。那马儿的样貌着实英伟,赤身银鬃,目测足有八尺高。 皇帝身边的大太监颇有深意地看我一眼,笑眯眯道:“公子好福气,此马乃御驾,名为逾千里,皇上很是宝贝,除陛下外,尚无人坐过呢。” “哦,哦,陛下的马儿好生俊俏。”我连忙狗腿道。 又听那公公细声细气道:“您瞧合不合适?” “合适,自然合适。” 我心说皇帝便是牵匹骡子做御驾,那也得是一万个合适。 “那便请吧。”大太监二话不说,在马脚边安排了个踩垫。 见状,我愣了愣,这才弄明白他的意思,吓得直踉跄了两步。 “公公这是何意,陛下的马,我这等人哪里骑得?”这是我面上说的话。 这般高耸的马如何能坐人,一个不留神,非得摔个身首异地。这是我里子想的话。 不等那大太监动嘴,我转身便想走,谁知不留神竟直直撞上一面坚如磐石的胸膛,我捂着鼻子,顾不上发酸的眼睛,悄没声地望着面前的龙纹劲衣。 方才不知处理何事去的皇帝竟已回来了。 下巴被勾起,皇帝微微蹙着眉,居高临下凑近我瞧了瞧,片刻后眉毛舒展开,沉声道:“眼睛不要,不如送人。” 我吸了吸鼻子,小声认错。 他牵着我走向逾千里,斜眼看我。 “怎么,不喜欢这马?” 我摇头如浪鼓。 片刻后又觉似乎不对。 于是我又点头如捣蒜。 皇帝看戏似的盯着我,半响嗤笑一声,语意不详。 “管你喜不喜欢,今日都得骑。” 我一路是被皇帝抱着回到营帐来的。 原因无他,走不动路。 确切来说,是浑身酸软不得动弹。 我发誓从今往后再也不想见到那匹逾千里。 头天夜里便起了高烧,皇帝约莫是被我烫醒的,我迷迷糊糊眯眨着眼,一时错过了他冰封俊脸上破碎的慌张。 太医拟了张方子,道一串医嘱。无非是些风寒需静养,药方按时熬云云。 末了那羊胡须的老头擦了擦脑门的汗,最终顶着皇帝的黑脸战战兢兢道: “公子身寒体弱,房事不宜过于频繁。” 我捧着药碗咳的惊天动地。 隔日,皇帝青天白日来我帐里走了三四遭。除了午膳,便是亲自来看管我喝药。 左面是苦涩的药汤,右面是皇帝沉静如水的目光。 我面露难色,不由小声嘀咕了句陛下这日来的次数比上上月的加起还要多。说罢,我举着碗的手打了个颤,药汁晃了两晃 ,皇帝眼疾手快一把给端了去。 我颤颤巍巍地抬起眼,接到对方略显责备的眼神,他竟没黑脸,反倒抿起嘴角,露出个不明显的笑意,道:“上上月忙,上月不是成日都待在你那了?就算补上了。” 听着像讨价还价,往细里说倒算是一句难得的“解释”。 我还在回味皇帝言语间的意思,他已经拾了汤勺,亲自舀了一勺药汁凑到我嘴边,我下意识便吞下一勺。 脸都给我皱傻。 见我又要磨磨蹭蹭,皇帝耐心终是宣告殆尽,他突然饮下一大口,不顾我震惊的眼神,一把按住我后颈,霎时间铺天盖地的药草味席卷我的味觉。 秋围已进行了数日。 皇帝头两日还会频繁来看我,待我风寒好些,他白日里便又失了踪迹,只偶尔午膳时来监督我喝碗补药。不过夜里总会宿在我的小帐里。 有日傍晚我无事可做,于是去到营帐附近散步消食。远远望见皇家大帐中心的空地那片灯火阑珊、歌舞升平,好生热闹。 我对这等人声鼎沸的场合一向避而远之,忽听到不远处两个端酒送水的宫女相携着低声议论。 内容大抵是如今台上舞尽风头的是位胡人公主,公主身姿妙曼、艳美非凡,皇上瞧着喜爱,今后定要入宫做娘娘的。 我于是拔腿便走。 小丫鬟见我火急火燎地跑回来,以为遇着事了,忙将我上下打量一遍,发觉没大碍,这才松口气,转头又调笑说公子平日蜗牛赛跑似的做什么都提不起劲,怎么今儿个火烧兔尾了? 我愣了愣,嘴角耸拉下来。心说这小妮子年纪轻轻哪里都好,偏生长着对火眼金睛! “快去烧水,我困了,今日早些就寝。”我坐到炉子边的软椅上,心中仍是郁郁,于是又囫囵塞了两块糖糕。 “您不等陛下了?” 我皱了皱鼻子,没吭声。 小丫头嘻嘻哈哈,赶在我怒火中烧前溜之大吉。 夜里我睡不踏实,脚心像是攥了块冰,整个人如同身临冰窖,冻的我蜷成一团。恍惚间做了个梦,梦里回到我入宫前生活的宅邸。 我赤着脚蹲在花园的假山边,怀里捧着几块绿豆糕,若我记不差,那应是趁厨子不备,悄悄偷来的。 若非饿急,我平日绝不会做此等偷鸡摸狗之事的。 正吃着,身边忽然笼罩起一抹高大的人影。 我惊慌中呛了一嗓子,边咳边抬起头,来人背着光,虽看不清面貌,但单看轮廓,也晓得这是个一等一的美男子。男人周身气场颇为强势,我那位高权重的爹怕也不及其三分。 “季家的奴才?” 我听到他问,语气分明很淡,但莫名将我冻的向后缩了缩。 我摇摇头,觉出对方份量颇重的目光落在我捧着的几块糕点上。想来这模样不甚美观,我不自在地将手背过身去。 男人身着华服,看样子应是来参加当日季氏盛宴的某位朝廷官员,酒席中途出来透透气。我望见他身后不远处还跟着几个侍从。 “让大人见笑了。”我低着头小声道,盼望着对方趁早回去。 男人没说话,似是自上而下地打量我,目光在我光裸消瘦的脚背上时停了片刻,半响忽然没头没尾道:“好吃吗?” 见我不解其意,他抬手,露出一段修长的指节,指了指我藏得严实的绿豆糕。 我大惊失色,连忙摇头:“不,不好吃的!” 他嗤笑一声,分明晓得我宝贝这几块糕点,偏生恶劣道: “这可如何是好,我也想尝尝。” 我吓得缩无可缩,恨不得立刻就把这得之不易的糕点全部吞咽下肚。 “不好吃,可难吃了……真的。”我声音越来越低,最后竟微微红了眼眶。 见状,男人像是失了兴趣,收回了手,转身便想走,忽的衣摆被轻轻拉了一下,他顿了顿,复又回头,居高临下,一脸漠然地看着我,像是想瞧瞧我会做些什么。 我偷偷吸了吸鼻子,小心翼翼找出一块勉强完整漂亮的绿豆糕,捧到他身前。 男人这时却不动了。他不言不语时,随之而来便是铺天盖地的压迫感。我以为他嫌弃了,正暗自高兴,谁知那人突然蹲下了身,一把握住我欲收回的手腕,力度不大,却足够牢牢钳住我,叫我不得动弹。 我吓了一跳,同时也看清了他的样貌。 男人约莫不过弱冠之龄,貌若神袛,神色淡然,一对冰雪寒星似的眼睛万般深沉,便是与其平视也不由令人油然而生一股高山仰止之感。 我正呆滞着,男人已就着我的手吃下这块糕点。 他吃相极为优雅,一看便是出身高位人家的公子哥,小小糕点愣是叫他吃出了宫廷盛宴的气势。 我的手指不可避免碰触到他薄薄的嘴唇,不由悄悄红了脸。除了早逝的娘亲,我还从未与人这般亲近过。 他慢条斯理地进食,我不好意思抽手,便耐心等着。好在我反应慢,一时也未觉出两个男子这般姿势有何不妥之处。 “好,好吃吗?”我见他吃的顺畅,不由咽了口口水,期期艾艾问。 男人抬起眼皮瞧我一眼,咽下嘴里的东西,这才凉凉的说: “不好吃,可难吃了。”顿了顿,又微微重了语气,“真的。” “……”我险些气哭。 兔子气急也是会咬人的,我作势要把手抽回去。 对方依旧纹丝不动握着我,不耐烦地道:“安静些,动什么动。” 那架势跟握着他的东西似的。 我胆子小,立刻噤了声。 他低着头单手在自己后颈上摸索了一会,半响似乎没摸出个所以然,脸色垮下来,忽地放开了我,我尚未来得及品味劫后逢生的喜悦,他倏然抬眼瞪我:“戏可好看?” “??” “愣着做甚,还不来帮朕……我。” 我不情不愿地凑近他,男人便是蹲下也比我高了多半个头,我只得将膝盖跪下,直起身子凑近他后颈处查探,双手学着他的样子小幅度摸索着。 “抖什么,我能吃了你不成?”耳边传来温热的吐息,“嗯,瞧见红线没,把它解开,取下来。” 红线是个死结,解得我大汗淋漓,一时也顾不上两人的距离,废了九牛二虎之力这才捣鼓开。 一方小半个巴掌大的玉佩落到手心。这玉佩色泽温润,通透无暇,一面刻着不知是龙还是蛟的小雕纹,另一面刻着两个复杂的篆文,玉佩小巧,我看不清是何字。 然而一看便价值不菲。 我怕摔了去,连忙小心递到男人面前。 对方收了回去,又叫我离他近些。 我心说这公子哥好难伺候,却在他神色逐渐危险前又巴巴凑了上去。 对方直接将玉佩戴在了我的颈子上。 我愣了愣,小声惊呼:“大,大人这是何意?” 男人阻止了我小幅度的挣扎,不由分说又将那红线系成个死结,系完还贴心的把玉佩塞进我里衣里。 玉佩似乎还带着男人的余温,贴着胸膛的触感说不上舒适,但不隔人。我目瞪口呆地望着男人功成名就似的立起身,面无表情地对我道:“糕点的回礼。” 末了又补充一句:“敢丢了,我要你的脑袋。” 我震惊到无以复加,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吗? 男人转身走了两步,又退了回来,在我弱小可怜又麻木的目光下问道: “你叫什么?” 我低了头半响没吭声,对方此时耐心却好的出奇,愣是有陪你耗到底的架势。 他有这个耐心,我却没这个胆量,若是叫家中主母发现我衣冠不整躲在假山后面偷吃(此话有歧义),还叫尊贵的客人瞧见了,非得将我剥掉一层皮不可。 我抿了抿嘴,声音低低的:“回大人,我名季长佑。” 男人听闻我姓氏,却未露出奇异之色,只淡淡地点了点头,同样对我道: “我名穆麒,玉佩背面便是。” 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