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浪小说吧 - 言情小说 - 枕鹤记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162

分卷阅读162

    钱的女人,高攀的自然少不了。

    乡里乡亲,隔着多少层关系,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亲戚,都找上门来。

    渐渐地,饭局就多了,在酒桌上,陈太傅的原配一直都被尊为上座。

    一个单身的被抛弃的女人,坐在主客的位置,这是很给面子的事。

    芷萱的娘坐在主客的位置上,主请会端来一杯酒放在她面前。

    无酒不欢,没有酒,桌上气氛就上不来。

    可是,女人嘛,喝不了多少,就会酒醉。

    谁不知道酒会让人醉。

    芷萱的娘也知道的。

    就玩起了时下流行的酒令筹。

    在红木片的酒令筹上,写上谜语歇后语,高雅一点的弄些艳词丽句。有上句,对下句。

    芷萱的娘胸无点墨,又不肯学点儿古文,于是总是端酒杯。

    天长日久,酒精依赖,像个老酒鬼。

    深宅大院里的芷萱只会弹唱。

    后来,则是爱上了一串铿锵的脚步声,以及那儿容长脸的帅男人。

    也即我的哥哥,襄兵的统帅。

    陈太傅的弟子王石山知府于心不忍,眼见得芷萱的舅舅上门求援,拍了下脑袋,说想起个人来。

    你道是谁?

    刘雨锡大统帅的娘。

    我的娘,出生在江洲华山畿的娘,终于露脸了。

    自从我的哥哥选择了铤而走险,就把娘像宝贝一样地藏了起来。

    连我都不知道。

    这也是谢锜大将军求王知府出面帮的忙。

    娘与哥哥曾一起逃荒。

    但在江洲定了居后,我的哥哥刘雨锡成了百工领袖。

    娘不是胆小,是怕连累了儿子。

    儿子也不是不孝,理由也是怕连累了娘。

    我的娘能做一手好菜,人勤快,于是到了官府做些杂事。

    就像现在政府里的保洁员一类。

    这份工好啊,吃,不愁,经常还能够跟衙门里的官员共一个食堂,官吏们休息天,刘雨锡的娘正常要去做活。

    好家伙,老虎不在家,猴子称大王。

    娘在休息天,不是用官家的资源洗洗晒晒烧烧煮煮,就是跟那一帮仆役一起,有福同享。

    竟是个地位低等却有滋有味,实在保险的职业。

    有那么一天,从江州府知事部的一名官员敲门,让我妈跟着走一趟,类似于上一级管理员有话要跟她谈。

    我娘什么时候得到过如此重视,放下手中的活,就跟着去了。

    却是一桩差事,要到一个大户人家做事。

    具体做什么,去了再说。

    上午的通知,下午就要去报到。

    唉,一个妇道人家,辗转如飘蓬。

    但愿命运对她不要太苛刻。

    进门,一进的院子,院子里有几株紫薇树,墙根有芭蕉,再一进的院子,两层楼,院中有一株高大笔直的香椿树。

    虽然已是秋天,香椿叶倒也绿着。

    再往后,两层楼的屋后,一片瑟瑟瑟的竹林,被风刮着,声音细碎,有些阴森。

    我娘倒也不怕。

    只是那池子里却什么都没有,太湖石光溜得发白。

    唉,是一个没有创意的空虚的大宅院,没人精心打理的人,可惜了。

    那天芷萱的娘喝得有点高,午后才上的床,这一睡至少要到太阳落山。

    小姐在绣楼,安静得紧。

    几个粗手粗脚的仆妇与男仆,闲得看鸟儿在院子里追逐。

    见我娘来了,目光追随了几步,麻木。

    我娘想继续朝池子后面的假山方向走走,熟悉熟悉工作环境。突然,有一个细尖尖的声喊:刘娘娘。

    我娘脚步迟疑了一下,她不太确定这个称呼是不是对她的。

    一生中,直到现在为止,她没有被叫过刘娘娘。

    王石山知府威严地站地绣楼后的空地上,旁边是一个过于矮小的男人。

    过于矮小的男人,脸上看不出是喜悦还是威严。

    我娘是认识王石山的。

    还是华山畿的时候,我的父亲就在衙门里上班,与寺庙里的方丈叫做裴相的,还很友好。

    我娘往回走,她是天足,中等个子,梳着一个圆圆的发髻。

    那一年,她还不到50岁。

    身手灵活。面如满月。

    我娘是一个圆脸的山里氧气美女。

    当年,在家乡,她可是出了名的美人,又心灵手巧。

    如今的我娘,一个人离乡背井,音讯全无。

    但,这就是命。

    荒年灾年,国无宁日,能够保全于世,且好好地活着吧。

    我娘走到王知府面前,行了个礼,向旁边矮个子的男人也揖了揖。

    芷萱的舅舅点点头道:这官府里做事,就是不一样,利索。瞧瞧,这都是知府大人管得好,理得妙。

    “……刘娘娘”,芷萱舅舅开腔道。

    “是,在的。”我娘谦恭地道。

    “这往后哇,你在这个院子里且自由了。陈家大院没有秘密,就小姐与家姐两人,吃穿用,原本也不复杂。”芷萱的舅舅说。

    “是,是的。”我娘诺诺。

    王石山见芷萱舅舅绕着弯子,遂道:“芷萱舅舅,我来个越俎代庖可好。刘娘娘来,只为一个人。也不要交代过多。你家就带着刘娘娘早些见了小姐,再吩咐个一二三子丑寅卯不迟。”

    “是了,是了。”

    这下轮到芷萱的舅舅点头称诺。

    王石山留在一进中堂喝茶,有仆人张罗。

    舅舅带了我娘去了绣楼。

    说起来是绣楼,实则是小姐的起居处兼琴房。

    此刻,小姐却躺在床上。

    身边有一个年龄尚幼的女孩在照顾着。

    我娘一步跨上了前,心里低低地喊了一下:“我的乖乖,我的小祖宗,你这是怎么了?”

    顿时两行泪就挂到了脸颊。

    也不等介绍,我娘侧身半坐在床沿,一手弯曲了就要去搂住小姐。

    芷萱的脸色如白纸一样白,唇无半点红,闭着眼睛,只低低地道:“刘娘娘,原谅芷萱不能起身道万福了。”

    “哦哟哟,小姐折煞老身了,这怎么使得?”

    见小姐病入膏肓,我娘心疼不已。

    她就那么曲着胳膊,想要抱起小姐的架式。

    舅舅隔着一道帘子,看不到我娘脸上已凉的泪滴。但看她弯腰说话的语气,知道是个有菩萨心肠的人,悄悄退出去了。

    这个大宅院,躺着两个女人,一个是他的姐,一个是他的侄女。

    他是管家,是总领。

    但如果这两个女人不在了,完蛋了,他也就完蛋了。

    没有这两个女人,他什么也不是。

    远在朝廷做官的姐夫,可不会专门供养他这个大舅爷。

    我娘不知道姑娘得的是什么病,姑娘也不知道,这个亲切的刘氏就是她朝思暮想,病入沉疴的刘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