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浪小说吧 - 言情小说 - 谁说京官有钱有rou?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74

分卷阅读74

    跪在最前面,亦最是不露声色。

    老皇帝低头看了一眼,眸中衰疲之态已尽显,声音极其低哑地说了一句:“散朝罢。”

    赵公公直起脊背,与群臣高声宣道:“散朝……”

    群臣的“恭送陛下……”声还未响起,老皇帝便已起了身,佝偻着身子朝南侧的过道走去。长长的通道里连风也没有,老皇帝伸手捂住唇,试图掩住咳嗽声,喉间却已是腥腻非常。

    前殿脚步声交谈声渐渐响起,这位老人,却再也听不到了。

    ☆、【五二】饴糖

    四月初六,皇帝宾天,举国服丧。

    至四月十六,新帝登极大典诸项事宜均已准备妥当,新提任的礼部尚书上书奏请即位。襄王却推说仍在先皇丧期,故而登极大典又往后推移至五月廿四。

    虽是这样,沈英却忙得压根回不了府,食宿均在政事堂,睡得也是极少。孟景春偶尔给他送过几次饭食,却压根连他的面都见不着。

    她这日给沈英送饭食时,却听到两小吏没事瞎聊。

    其中一小吏道:“你知道那陈翰林么?”

    “去年那位状元郎?”

    “正是。自从宫里那次出了事,他便一病不起,待在府里都没出来过。我昨日啊,听说这位陈翰林,已是出家了。”

    “那左相不得急疯掉……”

    那小吏作了个噤声的动作:“你没看左相这阵子连政事堂也不来了吗?”

    孟景春听着愣了愣,他居然遁入了空门——

    是心中真的放下了吗?

    她站在廊檐下想着便是一愣,好不容易回过神去送饭食,却没料还是见不到沈英。她心情不大好,本来见不到沈英就怕他又不好好吃不好好睡,现下又听闻陈庭方的事,更觉人世多变。

    她匆匆出了政事堂,觉着有些头疼,打算回去歇着。然她途径工部衙门时,却忽有人在后面喊住了她。

    孟景春蓦回头,却见是白存林追了上来。她亦是许久未见过白存林了,只见他似是稳重了些,可看着仍是有些不靠谱的模样。

    白存林抓了抓后脑勺道:“孟贤弟可是知道陈贤弟……将要出家的事情?”

    “将要?”

    白存林点点头:“他要去圆觉寺了,依玄慧方丈出家,玄慧年事已高,本已不收徒了呢。虽说这因缘很是难得,不是人人可求,但他这样的人,出家还是有些……”

    他下半句话没说下去,孟景春也能猜到这其中的可惜意味。她只道:“人生因缘际会,说不准的。兴许白兄觉着可惜,陈贤弟心中却因此放下了,对他而言又岂不是好事?”

    白存林又道:“他现下还在家中,据说明日就得走了。我们好歹同科一场,不去拜望一番么?就当探病也行啊。我一个人实在不好意思去,孟贤弟平日里与他关系那样好,一道去呗。”

    孟景春琢磨了会儿,咬了咬唇。她还记得与陈庭方的最后一次相见,他咄咄逼人的样子简直像是换了个人。但其实说到底,他才是这局棋里面最不愿意输最固执亦最不讨好的那一个。

    孟景春末了答应去探望陈庭方,也并不是全然因他可怜。以前虽当着他的面经常说些胡话,但她从一开始便觉着陈庭方并不坏,况陈庭方到底是她在京城落脚后第一个愿意搭理她的人。

    同科一场,相识一场,现下他要挥手这俗世红尘从此伴青灯古佛,她去道个别也是情理之中。

    白存林自从上回考课失利后,便不知不觉疏远了孟景春,现下两人一道走,他竟觉着尴尬,一路上连一句废话也未说。

    两人到了陈府,孟景春先前还担心陈庭方会不愿见客,然那小厮回禀过后,却直接领他们往后院去。

    春日正好,柳树浓荫下懒懒坐了一人,卷了本书背对着太阳光看着,闲适得竟不像这忙碌尘世中的人。

    白存林轻唤了他一声,陈庭方这才抬了头。

    孟景春见他虽比先前还要清瘦,可气色却要好一些,神情依旧淡懒,却更多了些与世无争、漫随天外云卷云舒的意思。

    她什么也未说,白存林已是问道:“贤弟身体可是大好了?”

    “烦劳挂念。”陈庭方说得不急不忙,“坐罢。”

    白存林看着他竟是一愣神,这才慌忙拉着孟景春在柳荫下摆着的藤椅里坐下。

    三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末了竟是白存林先觉得尴尬起来,以为没什么再能讲的话了,只潦草说了一句“贤弟多珍重,愚兄这便告辞”便起了身,眼神示意孟景春也该走了。

    孟景春其实还有话要同他说,但确实又不适合在这情形下开口,只好作罢,便也跟着起了身。

    然陈庭方却缓缓道:“孟兄能否留一下?”

    白存林闻言,便很识趣地先告辞。

    孟景春重新坐下,道:“可是有什么事?”

    陈庭方似是想到了许久之前的事,竟有些觉着可惜:“去年这时游御街时的花香,可还记得?”

    孟景春努力回忆,却只抓到一片模糊:“没什么印象了。”

    “其实才不过一年呢……”他淡笑笑,轻叹“世事变化太快了。”

    孟景春不言声。

    “那日我到沈宅找你说的那些话,如今想来实在是作孽。其实又何必卷你进来,这事情一早都安排好了,我只是不死心……”他顿了顿,看向孟景春,“你,能忘了吗?”

    孟景春忙摆手道:“我这人很粗心的,不记事。”

    陈庭方知她这是在宽慰自己,只淡笑笑,便没有接着将这事说下去。

    孟景春却试探性地问他:“不知贤弟心结,是否当真已解开了?”

    陈庭方并不直接回她,只慢慢道:“京城有一种饴糖,我幼年时特别爱吃。有次我从国子监回来,都快到了府门口,却因为惦记那饴糖,又折回去买。当时买到手太开心,一不留神便脚下一滑,狠狠摔了一跤,那饴糖也从纸包里滚了出去,满地都是。”

    “后来呢?”

    “夏日里穿的衣裳少,胳膊膝盖全擦破了。”他淡笑着接着道,“那些饴糖都脏了,可我忍着疼爬起来,将那些饴糖重新装进纸包里,一颗颗拿出来擦干净吃掉了,吃了半个月才吃完。”

    孟景春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再买一包不好么?”

    陈庭方笑意中带了些许苦涩:“那可是我刚买到手的饴糖……我当时想,若不是为了这些饴糖,我也不至于摔成那样。直接丢掉,我觉着太亏了。可是一颗颗擦干净了吃掉,又觉得非常委屈。”

    孟景春沉默不言。

    陈庭方轻舒了一口气:“再后来,发现人生中许多事都是这样。有时感觉疼了才想起去松手,但是都已经疼了,这时松了手变成一无所有,会不甘心;咬着牙继续撑下去,难免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