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嗤——” 谢涟瞪圆了眼睛,看着谢渊身边放着的那个小团子。精致漂亮的小脸蛋儿,圆滚滚的小身子,坐得端端正正的,像只严肃的奶猫。如果他没有用小胖手捂住嘴巴,眼睛笑得弯弯的话,坐姿还是很有说服力的。 谢涟用力嚼着嘴里的丸子,郁闷地看着这个侄子。三岁的谢麟看人的眼神已经很有点“你们这些愚蠢的人类”的意思了,谢涟吃得两颊满满的,也确实略蠢,赶紧将饭菜吞了下去。吃吃,用力地吃!五分饱,放慢了速度,也有闲心放下筷子擦擦吃到腮上的油了。 谢渊眼中闪过笑意,清清嗓子,一大一小一齐望过来。 摸摸独生子的脑袋,谢渊正色对谢涟道:“知道我要说什么么?” “那婆娘欺人太甚!尊卑有序……”谢涟本想说理,在哥哥不赞同的目光中红了脸,伸手摸了摸脖子,那里一道细长的伤口因为结痂而微凸了出来——打架被挠的。 谢渊道:“是啊,尊卑有序,妻子就该听丈夫的,是不是?” “对!大哥也这样说,对吧?大嫂那么贤良,你们才和和气气的,我那婆娘……” 谢渊摆摆手:“若我对你讲,尊卑有序,你该敬重我……” “这是应该的!大哥不说我也该这么做!”谢涟毫不犹豫地说。 谢渊反被他噎住了,眨眨眼,问道:“怎么不说你也去做了呢?” “大哥对我好啊!” 谢渊不再反问,只管笑吟吟地看着他。谢涟喃喃地道:“那我……对她也不赖呀……” “妇人一生荣辱系于他人之身,她们自己什么都没有,你不让她觉得可靠,她的心又怎么安定呢?不安定,当然要闹。不是要你板着脸,笑都不会笑,可靠不在于表面。嗯?” “哦。”谢涟抽抽鼻子。 谢渊将盘子往前推推:“接着吃,不饿吗?她要不懂道理,自有人教她。你自己先要做好。” “哎!”听哥哥有撑腰的意思,谢涟神采飞扬了起来,大口地嚼着馒头。咔,还噎着了。 两只胖手推了只茶杯过来,谢涟接过来一饮而言,捶胸捣背,翻了一阵白眼,咽下去了。谢渊“小心点”的轻斥中,谢涟恶从胆边生,伸手掐住了侄子写满了“我叔叔就是这么蠢”的小肥脸。 谢渊大笑出来。谢涟也跟着笑了起来,管他呢,大哥笑了。 ———————————————————————————————— “嘿嘿嘿嘿……”黑夜里,床上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睡梦中的米氏一个哆嗦,以为来了鬼。笑声又响起,米氏没好气地推推丈夫:“你梦到谁了?笑成这样!吓死我了!” 谢涟呆滞地张大眼睛,半晌:“哦,是你。” “你……没事吧?要喝水么?要……” “我见到大哥了……” “大、大哥?说什么了?” “叫我对你好点儿。” 米氏的嘴巴像被贴上了封条。 “原来,我年轻时那么样的傻过、开心过啊……” 第126章 殊为难得 再次离京, 还与上回一样, 拖着长长的车队。乘坐的车也换了新的, 宽敞而舒适。程素素与小青乘一车,谢麟与江先生、高据乘一车,仆妇或在车辕上, 或乘骡马跟随, 再无去岁回京时的紧迫。 空着手回来, 又带着这许多走,程素素怪不好意思的。林老夫人与叶宁等都觉得他们受了天大的委屈, 他们又都长大了且必得远行, 就憋着劲儿拿财帛来弥补。可以肯定的是, 未来几年哪怕分文不赚, 也不用为钱发愁了。 张富贵与先前的女护院终于不用再干等着了,张富贵的妻子也被老夫人给派了来。看程素素只有小青一个随行,又嫌使女不够, 还要给她添, 程素素连忙制止了:“就这一路, 回去人就多了。”使女不再添,家丁却带了一串跟车。 正月过后,浩浩荡荡地往邬州去了。 诸多金银细软程素素都不关心,她随身带着的是一口红色的小箱子,里面装着谢丞相的文稿,使一把黄铜锁锁着,钥匙她别在自己的腰里。 自打怎么哄也没法儿叫赵氏不哭, 哭着道别开始,程素素就抱着小箱子发呆,谢丞相分明是借她的手,要将这些东西给谢麟。程素素也知道这些文稿的价值,对谢麟而言,这些文稿是很好的揣摩官场的素材,得设法让他去看。谢麟对谢丞相的意见是极大的,这就成了一个“讨厌的人送你的钻戒要不要收下”的很困扰的问题。 程素素足想了一整天,天擦黑的时候拍拍箱子,做出了决定——如实对谢麟讲,是人滚钻留,还是一起滚球,都让谢麟自己拿主意。反正这些文稿她已经都看过了,就算谢麟不肯看,遇上事的时候那也没关系,她还记着呢。 晚间歇在驿馆里,天气还有些寒冷,驿丞缩着脖子上前迎接。江先生有了学生,如今也不自己来张罗了,让高据与张富贵一同上前去与驿丞交涉。驿丞核对身份,就记起一件事来,紧张兮兮地满脸堆笑,唯恐招待不周腿要断,哆哆嗦嗦地等着娘子下车。 程素素自我感觉十分良好,扶着张娘子的手下了车,缓步轻移,小青抱着沉甸甸的箱子下车,女护院知机,过来与她抬着,跟在后面。 驿丞听到一个温柔和气的年轻女声:“官人,外面冷,先住下再说吧。” 咦咦?并不凶悍的样子啊!驿丞大着胆子抬头,飞快地瞄一眼又垂下眼睛——修长高挑,并不是五大三粗的样子。做驿丞很容易见到种种有怪癖的人,生得好看却心地恶毒的也不少见。京城附近人流如织,驿丞见的人更多,瞄两眼,约摸能知道来者脾性。 程素素却让他有点困惑了,既没有那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阴冷,也没有从面上扩散出来的盛气凌气。压迫感是有的,不重,淡淡的,躲又躲不开,他在一些上了年纪的命妇身上隐约曾感受到过。这样的人,发起火来地动山摇,但是有一条好处——极少动怒,平时还很和气。 驿丞将心放回了肚子里,殷勤地准备好了房间酒席热水。对不同的官员,也有不同的奉承方法,有些乍当官儿的,就好摆个官威,就得紧随着拍马。像出身好、更有修养的,要给他安排得妥贴且不能聒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