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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走到窗前,庄严地跪了下来,双手合十,念道:“苍天在上,只要陈璞回到我的身边,我愿意失去拥有的这一切。”?☆、第八十二章(下)? 陈璞很久没有这么平静过了。他似乎走在一片白茫茫之间,脑袋不再吵闹,没有纷争,没有矛盾,他不必再去强迫自己归顺爱,又或者恨。恍若失去了快乐,却又没了痛苦。就是为了这个宁静,他放弃了一切。如果当时他的内心不是争吵得极其混乱,他也不至于选择这条路。淮钧起得早,他一起床,浅眠的陈璞也跟着醒了。陈璞却没有张开眼睛,而是翻了个身,抱着被子佯睡。所以淮钧上朝之前,在他脸上落下的那个吻的柔软、温暖,他是清晰地感觉到的。却是因为这个清晰,加剧了困扰了他几乎一个晚上的头疼。淮钧一走,他就踢开被子,坐了起来。他按着两额,疲惫地看着空荡荡的寝宫,好宁静,静得他只听到自己的粗重的呼吸,静得他感觉到自己头颅裂开的声音,静得他听到自己内心的争吵,清清楚楚。一个说:“淮钧爱你,既然你已经回来了,为何不留下来好好爱他呢?扪心自问吧,淮钧对你的好,你果真半分都看不见吗?只要是你要放的人,他哪个没有放了?都是因为他在意你,爱你。他求什么呢?不过是要你一点的爱。贪心吗?过分吗?陈璞啊陈璞,贪心过分的是你,你利用了他的爱,却不愿意回报一点给他。”陈璞便在内心呐喊:“不是的!不是的!”另一个说:“荒谬!他爱你的话会伤害你吗?醒醒吧!他把你囚禁在昭和殿里,如今就把你关在翠微宫中,为什么?因为别人看不住你,他就唯有自己来监视你,他就能日日夜夜对你予取予求。他对你的甜言蜜语都是虚情假意的,来掩盖他犯的错而已!你要他放的人,其实都是他害的人,他后来施舍一点小恩小惠,就把你迷得糊涂了吗?他在把你强行按压在床上时,就该想到他是爱你的。但是他抛诸脑后了。又或者他所谓的爱就是如此的蛮横!”“荒谬的是你!”一个强烈的反驳:“他已经知道错了,也诚心悔改了。他对你的伤害,正如你对他的伤害,你们彼此都发过心疯,为了什么?因为你们相爱,才连一颗沙石都容不下,你们只是因为相爱才走了歧途。你回过来吧,好好爱他,你们就不会越走越远。想想望王的话,相爱的人最好是相爱下去。这个道理,你还不明白吗?”“哈哈!”另一个张狂地笑道:“他悔改了吗?悔改了吗?他真有悔改的话,就不该利用姚子余的性命来威胁你回来!他就是清楚你,才会用你的弱点来胁迫你。你多可怜,被这么个狠心的人爱上了,就能以爱为名伤害你。”再有一个说:“该悔改的何止是他,你也该悔改!被他所害的人,与你都脱不了关系。你所受的伤害还及不上他们一半呢!这是你的报应,你必须承受的报应!”陈璞痛苦地抱着自己,颤抖着,低喃道:“对,都是我的报应,都是我的报应……”“你想想吧。”一个说:“那夜他的手抚摸着你,你也是有反应的,你就逐渐沉沦了。你不是打从心底抗拒他,你却真是爱他的,你只是不敢承认才逼迫自己抗拒他。可是,难道恨他,互相折磨,会比得上爱好吗?”“哎!你竟然有反应了!你难道就把他对你的伤害都忘记了吗?你就把别人受的伤害都忘记吗?你怎么有这个面目承欢在他的身下?这么说来,他残酷无情,你不知羞耻,倒是绝配的一对。”“胡说!别听他说,你只是被迫而已……”陈璞摔下床了。几把声音无休止的争论似是要把他的脑袋炸了,又把他的胃翻转,使他恶心得要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他快要被逼得疯了。到了这个节头,爱与恨还重要吗?他只想安静下来,只想让自己喘一口气。他的目光就盯住在前方的墙壁,那道墙壁竟成了他唯一的欲望,而后他手撑着地,用膝盖爬到墙前,再跪起来,用毕生的力将头撞墙,一下又一下……这件事好像离他已经好远了,远得头不再痛了,仿佛成了上辈子的事。他依然在一片白茫茫之中走着,似乎要把余生都走完。然而他越走越茫然了,心里越发空虚,这就是他渴望的宁静吗?余生就在这片空白中过了,他愿意吗?这个念头一起,他就觉得这空白越来越使人难受,他逃出了一个地方,就被困在另一处了。他想停下,双脚却还是不由自主地走着。忽然,一团云雾包围了他。过了不知多少,云雾散了,眼前的空白成了几颗树上的一朵白花。是玉兰花,长得茂盛得很。他终于停下脚步了,凝视着飘香纯净的玉兰,突然一阵痛心。好像他在很久以前,亲自把这片纯净摧毁了。一段箫音凭空而来,缓解了他的痛心。他回头一看,只见那吹箫的是身穿蓝衣的男子,他站在玉兰树下,旁边坐了一个紫衣的男子。他不自觉地往他们走近。箫音一落,便听到那紫衣的说:“璞儿吹的箫真好听。”蓝衣的也坐了下来,紫衣的把他一拉,就紧紧地把他搂在怀中。明明是极为简单的一个场景,陈璞却看得眼睛都红了。如果现在有一个人把树底的人分开,那就实在是罪过,陈璞肯定会冲上前护住他们,就为了他们可以长长久久的坐在这玉兰树下,就为了他们可以永永远远的拥抱在一起。他就站在他们身后,望了很久,很久,直到他把蓝衣的笑容想象了出来,把紫衣的温柔刻画在脑海里;直到他想到了蓝衣澄明的一双眼睛,也想到了紫衣上扬的薄唇;直到他从久远的记忆中翻出了这一幕。直到他能在心底默念出紫衣的人往下的话:“璞儿啊,我们这一辈子就这样了,好吗?”他替蓝衣的答道:“好。”陈璞蓦然睁开了眼睛,从床上弹坐起来,映入眼帘的却是陌生的宫殿,还有一个板着脸女子。他吓了一跳,连忙往后退,却牵连到额上的疼痛。“陈璞?”那女子又吩咐身后的宫婢道:“传太医,马上告诉圣上陈璞醒来了。”一听,陈璞就惊异地瞪着她,问道:“为什么要告诉圣上?”那女子冷哼了一声,就坐回椅上。淮钧一得知陈璞醒来,整个人就清醒了,他下了决心后就快步往寝宫过去。一进去,就看到陈璞与董靖正双双瞪着眼,他就气起自己来,怎么会让董靖看着陈璞呢?他慌慌张张地走到床边,低声对董靖说:“靖儿,今晚麻烦你了,你先回……”话到此处戛然而止,他惊讶的看了看抓住自己的手,再顺着手往上看,最后定睛看着床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