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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以来,她还从不曾穿过如此鲜艳的衣衫,而这样穿着的她所焕发出的美艳,竟叫每个人都有了片刻的眩晕。 那是一种极为剧烈、张扬乃至于狂妄的美,如同燃烧的大火,只消看上一眼,那视线中便似也沾了火苗,“毕毕剥剥”一路烧灼,直灼进人的眼底,再由眼底蔓延至心间。 “启禀陛下,人来了。”殿门外传来了邢有荣的语声。 “宣。”中元帝淡然地吐出了一个字,收回视线,望向了悬垂至地面的重重锦帷,似是在出神。 邢有荣拉开殿门,将两个戴着长幂篱的女子,让进了殿中。 那两个女子一高一矮,因幂篱覆面,并瞧不见她们的脸,只能瞧出高的那个似是年长些,而年幼的那个一身茜裙,衣着精雅秀致,一望而知不是普通人。 陪着她们一同进来的,乃是三皇子身边最得力的大监——金有平。 金有平似是早已得了嘱咐,进殿之后,便不慌不忙地伏地奏道:“启禀陛下,启禀诸位殿下,这两名女子,年长者为青州秦府之大夫人俞氏,年幼者为桓氏十三娘。” 大多数人皆是吃了一惊,或是装作吃了一惊,场中唯一面色不变的人,唯有秦素。 便在金有平说话之时,俞氏与桓十三娘皆是摘下了幂篱,伏地跪拜,礼数很是周全。 三皇子便向金有平挥了挥手:“金大监先下去罢。” 金有平应声退下,那厢中元帝便将身子向龙椅上一靠,淡声道:“抬起头来。” 俞氏与桓十三娘同时抬起了头,俞氏的神情倒还镇定,那桓十三娘却是一副楚楚之姿,娟好的眉眼间盈盈欲语,极为惹人怜爱。 秦素扫眼看去,心下陡然一惊。 那一刻,她几乎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下首跪着的桓十三娘,眉眼绢秀,形容柔弱,生得颇为秀丽。 阿蒲!? 桓氏十三娘,居然是秦家德晖堂的小鬟——阿蒲!? 怎么竟是她? 第949章 衣华裳 秦素忍不住连眨了几下眼睛,一度以为自己看错了。 这个据说是孤女出身的小小使女,此刻金钗华服,一扫从前的谨慎小心,宛然一副士女的模样。 这是怎么回事? 秦素再也无法保持平静,只觉得脑中一阵混乱。 此时,桓十三娘——或者说是阿蒲——亦扫眼看到了秦素。 见到她时,阿蒲似乎也很惊讶,眼睛张得大大地,张口就唤了一声“六娘子”,旋即又忙以手掩口,惶惶垂首:“公主殿下恕罪。” 秦素面色微变,心底如遭重击。 二人有一瞬的四目相接,她确定自己没瞧错。 桓氏十三娘,就是阿蒲! 这到底是如何发生的?前世时,她怎么从没听说过这件事?甚至连隐堂亦不曾说过桓家的这件秘辛。 难道说,前世时,阿蒲并没回到桓家? 如此一想,秦素的心头又是重重一跳。 她忽然就想起,在她与桓子澄的数次谋面中,他也从不曾提过桓家认回女儿一事。 前世的桓氏,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秦素蹙眉沉思,再也无法保持面上的镇静。 这样的情形瞧在众人眼中,却又有了别一种意味。 “皇meimei,你识得这桓十三娘么?”三皇子的语声传了过来,带着几分探究、几分兴味。 秦素的视线仍旧停在阿蒲的身上,神情却是淡了下来,点头承认:“我确实识得的。她原先叫做阿蒲,乃是青州秦氏太夫人身边的一位小鬟。”停了停,又展颜一笑:“没想到她竟是桓府的十三娘,真真是失敬。” “原来如此。”三皇子状似了然地点了点头,忽尔神情一变,锋利的眼神紧紧盯住了秦素:“那殿下可知晓桓十三娘的来历?” 秦素闻言,面色不动,心下却是微微一晃。 “我自是知晓的。”她淡声说道,收回了看向阿蒲的视线,转眸看向了跪在下头的俞氏:“此事还是秦大夫人当年说的,她说,她在白马寺静修之时,在蒲团上捡来了一个弃婴,便是阿蒲,亦是此刻的桓十三娘。” 大殿中先是一静,旋即便响起了低低的说话声,却是剩下的几位皇子在悄声议论。 也不怪他们几个要私下交谈,委实是三皇子今日抛出来的这些消息,不仅惊人、也很诡异,由不得人不去议论思忖。 “她二人,便是人证?”中元帝将手指点向御案,目光阴沉。 三皇子忙躬身道:“回父皇,她二人的确是人证,尤其是这俞氏,乃是极为重要的人证。” 中元帝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三皇子便转向了俞氏,和颜悦色地道:“俞氏,你且将你之前的话再说一遍。不要怕,陛下不会怪罪于你的。” 俞氏微垂着头,从秦素的角度看去,只能够看见她的下颌部分。 她的喉头明显地滚动了一下,似是咽了口唾沫,方才很低地道:“启禀陛下,启禀诸位殿下,民妇当年在白马寺静修之时,正是中元元年。那一年,许是天时不好,白马寺外头来了好些讨饭的流民,民妇有时候也会给他们送些吃食。民妇记得,那天民妇起得极早,依照常例走去佛堂念经,却在大殿外头的一张蒲团上,发现了一名被人抛弃的女婴,民妇便将她……收养了下来。” 三皇子边听边点头,此时便问:“这女婴被你发现时,身上可曾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有的。”俞氏说道,语声和婉,然态度却很沉着:“那女婴身上的襁褓虽然破旧,但她的小手里却紧紧地抓着一样东西,我见她抓得极紧,便将她的小手掰开,却见她握着的是一枚很精致的印章,约有人的小指大小,材质似是檀木或是玄漆的,我却是不大分辨得出。那印章上头似是还刻着字。只是,那时候天还有点黑,我也没来得及瞧清,便将女婴抱回屋中去了。” 大殿里安静极了,她的语声虽低,却也仍旧清晰得能让每个人都听见。 中元帝阴着脸,目光并不在任何人的身上,而是直视着前方的殿门。 透过微敞的门缝,隐约可见那华灯之下,细雪飘飞,石阶上似是积了一层白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