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浪小说吧 - 耽美小说 - 红尘有幸识丹青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2

    贺焱又端详片刻,道:“这样正好。笔力到此,心血枯竭——”看看承安,“这孩子,当真在豁出命画画啊。”叹惋之中,带着深深的敬意。

第38章

“轻一点,嗯,再轻一点。”丹青缩在高脚靠背太师椅中,指挥承安往画上刷水。水是请照影吩咐下人用白芨草煎的,足足一大盆。

丹青病中无力,又不能假手他人,承安只好把这些体力活全包下来。也亏得他百精百灵,一点就透,做起来似模似样。

“干什么非得这么慢这么薄?一次多刷点不就行了?”

丹青悠然道:“慢工出细活。就得这么浅浅的一层层往上刷,最后才能显出连年累月沉积渗透的效果来。”说着,从椅子上跳下,拿起一支干毛笔站到书案前,“把香炉端过来。”

“这又是做什么?”承安口里问着,手已经听从吩咐把屏风后头放着的白玉小香炉端到丹青手边。

毛笔在香炉里蘸了蘸,手腕一抖,几点香灰洒在纸上。

“啊,弄脏了!”承安一声惊呼。

“别慌别慌,只是做几个霉点子。”丹青趴在案边,轻轻把香灰吹开。不一会儿,落过香灰的地方果然显出一种曾经受潮生霉的印迹来。

“百年古画,又是藏在民间,表面受点损伤是难免的。样子太光鲜,反而失了真意。”

承安笑:“受教受教。”

霉点子做到冬景一部分,丹青忽然停住了。承安过去一看,原来他正在瞅那白雪红梅。猝不及防之下,被纸上触目惊心的点点殷红刺得心如刀绞。

痛定思痛,痛何如之。

这些当初勇往直前的证据,如今叫人恨不能落荒而逃。

承安抽出丹青手里的笔,站到背后让他靠着自己,感觉他慢慢放软身子,最后把分量全部落到自己身上。

“唉,可惜了那些正品鸽血红啊,竟然没用上。”

“……”承安无言。

丹青笑:“我看你拿多少补品来赔偿我的损失。”

“……好,咱们使劲补……”承安呢喃的应着。

做了若干错落有致的“霉点子”,丹青略站远些,看看整体效果,冲着承安一拍手:“接着刷!”

三遍过去,已用了小半天。每一次刷完,墨迹颜色都似乎往纸张肌理深入一层,包括那些霉点子,仿佛从纸里边长出来又被风干了一样,黯淡斑驳。

丹青拿出早刻好的收藏印,端端正正盖在卷首天款的位置。

画上一共三方印:落款矜的是小四方印,“仲卿”两个字,端方大气。山间留白处有一个豆瓣形闲章,用了甲骨文字体,刻的是两句诗:“四时鸣玉山,十年叶君然”,劲瘦峭拔,淋漓恣肆。当日承安初次见到完成的画卷,很为这方闲章震撼,不论内容还是刀法,都透着落尽繁华孑然独立的硬气和悲凉。

“那两方印章呢?”

“请照大哥帮忙磨掉了。”丹青指指一边的高几,“石头在那儿。这东西无论如何留不得的。”

“真可惜……什么时候,你也替我刻一方吧?”

丹青望望承安,把用完的收藏印放到盒子里,心里想着这个也得记着磨掉。

承安见他不答话,补一句:“润格单算,另有菲仪。”

丹青哈哈笑,又挠挠头:“唉,真想狠敲你一笔,可是偏不能收钱,收钱就算接私活了,要受罚的。什么时候得空了,刻一方送你罢。”

承安又看刚盖上的那个,道:“现在才用收藏印,也是为了显出时间的差异吧?”通常收藏印比作者印总要晚一些年,印泥的颜色,渗入纸张的程度,都是不一样的。

丹青摸着下巴:“孺子可教也。”

“侮蔑尊长,该当何罪!”承安“咚”的一个爆栗敲过去,脚下跟着往前跨了一步,恰好截住他的退路,把人圈在怀里,低下头在颈子上蜻蜓点水般轻吻。

“不如,咱们也来做几个霉点子……”承安在丹青耳边低语,满意的看着白皙的脖颈变成粉色,一把将他腾空抱起,放到贵妃榻上……丹青只觉得急风骤雨似的吻落在胸膛,刹那间星火燎原,烈焰焚身。

承安忽然在他胸前使劲咬了一口。“啊!……”痛……快……

最近,他……总是这样……

离完工的日子越来越近,两个人的关系也越来越甜蜜。甜蜜得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每一次欢爱,都激烈异常,仿佛带着一股狠绝的意味。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狠绝,在承安身上表现得越来越明显。

“原来,他的决定从来就没有改变。他……只不过是用这样的方式……和我诀别……”丹青心里清明如镜,身子却迎了上去。

“真是狠心的人哪……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不……我不恨他……”

为什么要恨呢?不过是无奈罢了。是他,手把手的领着自己步入灵与rou的极乐世界,给了自己那么多刻骨铭心的记忆,用最生动深入的方式让自己上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课。

“他若发现我走了,只怕会把我当作天下最无情的人吧……还真是天生一对……”

一盆白芨水用完,又煎一盆,刷完画,又刷托画用的绫。转眼十多天过去,承安一边刷一边搂着丹青做了无数个“霉点子”。终于告一段落,丹青推开他:“下面就全得靠我自己了。”

为了把绫绷平,特地拿上好的杉木用矾胶泡过,做了一块同书案一般大小的贴板。现在,那裁好的水云绫就贴在上边。那么大的书案只有一个,已经放了画,贴板便委屈在地上。丹青半跪着检查,确定没有折痕,仔细到几乎每根丝都要端详一番。

好在贴绫的时候承安已经预见到这一刻,早着人把厅堂里铺上了丝毛地毯。丹青刚说声垫了地毯恐受力不匀,承安一声令下,立刻把毯子照着贴板的尺寸挖掉一块。对于这种王侯之家的奢侈作风,丹青撇撇嘴,不予置评。

取过大排笔,丹青对承安一点头:“浆来。”

“哪个?”

“甲。”

几上一排四个广口白瓷罐子,依次编号为“甲乙丙丁”,装着不同粘稠度的浆糊。可别小看这些浆糊,当初费了一大缸面粉,用清水反反复复淘去面筋,剩下的粉浆数次沉淀换水,最后按照粘稠的程度分装,才得了这几罐。王府里四个厨娘足足干了三天,直嚷着要加工钱。丹青往里头加了点黄连水,既能防蛀,又掩去了新调浆子的颜色。

承安把左手第一个罐子捧过去。丹青蘸了浆横着刷两遍,换个方向,开始直着刷。因为哪怕只是丝毫拖延,都可能导致先后硬度差异过大,出现厚薄不匀的状况,所以不敢稍有懈怠,一下紧接一下,手眼合一,稳如磐石。

为了干活利落,丹青只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