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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挑了几只对虾和杂谷熬粥,想着让顾关山在晚上当成宵夜吃——那画室里有开水间,把这小纸碗粥在开水里烫一下就能入口了。 然后他又穿过CBD,一路走去了顾关山的画室。 沿路的花都开了,什么格桑花,绣球,将整个城市染成了缤纷的颜色,远山青翠,春阳煦暖。 还有一年,他想——高考的季节终于逼近,老师开始与这一群高二提起‘距离你们的高考还有三百八十几天’,而楼上高三的教室的倒计时早已开始一字打头,一天比一天少,三模四模的卷子一张张地发下去,高三的老师脸上都是一片惫色。 ——等高考结束,沈泽想,那些辛苦就可以告一段落了。 那该是个怎样的暑假呢,自由和青春?热烈又肆意? 他推开了江北画室的门,发现空无一人——顾关山经常在画室休息的下午留在画室画画,沈泽放轻了脚步走了进去,打算给她一个惊喜。 他们画室的条件在市里都算不错的,地段也好,窗外总是花影斑驳,像是一首经久不灭的诗。 沈泽穿过了中级班的教室,他对他们那个班的老师一直印象不好,顾关山大约在上周终于进了另一个班,他注意到那个中级班的门关得严严实实,自从顾关山走后,画室休息的下午,那个班就再也没人进去画画了。 然后他走到了高级班门前。 那个门开着,画室的门上贴着一行歪歪扭扭的学生的字儿: “怕吃苦莫入此门,图安逸请往他处!施主画海无涯回头是岸,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下面又有人用红笔写了一句:“劝人学艺天打雷劈!!” 落款是他们的色彩老师的名字。 沈泽有点想笑,他轻轻推开了高级班的门。 然后他看见顾关山坐在凳子上,围着围裙,一脚踩着凳子档儿,背对着他。阳光夺目又温柔,女孩子消瘦却脊背挺直,面前的画纸空白一片。 他顿了顿,想喊顾关山的名字—— 然后沈泽看见她的围裙上深深浅浅的水渍,那水还在一滴滴地往下落,像是女孩子的泪珠——沈泽心头一震,意识到她哭了。 顾关山坐在画纸面前,在空无一人的画室里压着声音,闷声在哭。 在艺考的集训过程中,哭是非常普遍的,你一个色彩一个静物画一千遍一万遍,一个人像这里抓完那里抓,一千遍一万遍地练,抖着手削铅笔在寒冬腊月洗调色板,你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进步,今天画的是这样,明天却似乎还是画成了这样——但是距离联考和校考的时间却在一天天地变短,这是唯一的改变。 无数学生到了那个冬天,画着画着突然淌眼泪,心态崩溃并不是一句玩笑话,而是每天切实地发现在他们中间的人间真实。 ——未来在哪里?坐在画板前的每个人都知道,在自己的手上的笔里头。 但是他们只知道那未来在自己手里的笔上,却无能为力,你每一笔颜料和炭笔搭上那张纸,那线条那色块一铺出来,都是绝望。 我为什么做不到?为什么?哪哪都不对。我是不是没有天分,我是不是天生就笨? 可没人能回答,连自己也不行。 他们只能咬着牙,哭完之后再将调色板洗了,挑了颜料,仍要继续,犹如那千千万万个文化课考生在被窝里偷偷流的眼泪。 ——这世上从无易事,无论是哪条路。 沈泽没有上前。 顾关山坐在白纸前头,哭得肩膀都在抖,抽泣的声音隐在窗外的风里。她怕别人听到,因此压着自己的抽泣,但是哭的时候人是无法听清外界的声音的,她甚至意识不到——沈泽正在站在她的身后,手里提着他翘课买来的午饭和米粥。 她是个那样顽强的人,沈泽想,但是这一刻看上去却像一座崩塌的山。 ——天水有岳,名关山,其山脉十转九回,上者七日乃越。 沈泽心都要碎了。 他想说你别哭了,你不要哭,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哪怕是天上的星星地上的月亮呢,哪怕是春天的积雪冬天的蝉鸣呢——只要你要,我都给你。 但是—— 她为什么疼,为什么哭,他再清楚不过了,只是没面对。 沈泽站在门外,那屋里是一片暖阳和花影,女孩子坐在纸前掉眼泪,掉了半天,她抽了张纸巾擦了眼泪,擤了擤鼻涕,拍了拍脸——然后蘸了颜料开始在白纸上打形体。 她的手还有些抖,笔刷刷过纸面的时候线条也是颤的,灰黄色的线在纸上划拉的一条一条,动作非常顽强。 人生能遇到这个女孩子,是多幸福的事情,像是整个人生都有了奔头有了目标,沈泽想,怎么能放她走呢? 怎么能——放她走呢? 柏晴买了饭回来,在开水间给顾关山泡了一碗汤达人酸辣杯面,两个人蹲在凳子上,柏晴非常放得开,一手捧着饭盒,吃饭的姿势,非常的民工…… 柏晴注意到顾关山眼睛发红,问:“又哭了?” 顾关山也不瞒着她,实事求是地点了点头:“嗯,我压力有点大。” “艺考压力确实不小……”柏晴叹了口气,“但是像你这样这么早压力就这么大的应该还是少见。别把自己逼得太紧,你已经很好了。” 顾关山笑了笑,蹲在凳子上呼噜方便面,对柏晴说:“我挺羡慕你的。” “羡慕我做什么?”柏晴眨了眨眼睛:“我比你咸鱼多了,也没什么想考美院的想法——但是我倒也理解你,你面对的各方压力至少是我这种普通考生的十几倍。” 顾关山笑了起来:“是啊,你还记不记得那年那个什么少年组合……什么boys来着,他们中考的那几天?” 柏晴挥了挥手:“别说了,二十万人争着给他辅导物理。要我还中考?我早就被我的家教军团吓出屁了。” 顾关山噗嗤笑了出来,抱着杯面碗,叉里面的叉烧吃:“我也有点那个意思,但是这不是最重要的原因,我哭不是因为这个。” 柏晴:“嗯?” “我是过不去我心里的那关。”顾关山说,“我从来没在画画上碰过这么多壁,我一直在怀疑自己,我这样碰壁,这样苟且地考上一所学校……” 柏晴宽容地帮她说完:“……你心里无法接受。” 顾关山点了点头。 “唉……”柏晴叹了口气:“不说这个了,反正我也看不懂,我内心戏比你少点,我就想好好画画,先升学再说。我也喜欢画画,但是我没被逼到你这程度上,大概是因为脑回比较浅,没你们聪明人那点弯弯绕……” 顾关山:“我难道脑回就比较深吗?!” “你这种人,”柏晴夹着块红烧rou指向顾关山,“就是那种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