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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啊”了一声,拉着他袖子,让他坐下,双手捧着那碗冒着热气的红豆银耳羹,轻轻放在他面前,然后把汤匙递给他:“快点尝尝。”他从善如流接过,搅了搅舀起一匙,送入口中,顿时甜香四溢,倒是粉糯可口。“怎么样?味道如何?”楚书灵捧着腮帮子,满眼期待地盯着他。“尚可,稍微甜了些。”楚长歌放下汤匙,“你做的?”她点点头:“嗯,我跟王妈学的,太甜的话,下回得放少些糖……”“怎么突然学起烹饪来了?”他屈起食指刮刮她沾了些炭灰的鼻头,眼里流露出几分怜爱,“我记得你以前对于学厨艺,可是十分嗤之以鼻的。”楚书灵听他这么问起,愣了一下,神色突然变得有些羞赧,说出口的话却强作不经心:“那是以前……我,我就是闲着做做看而已……”说完她自个儿都觉得过于心虚,不自然地咳了两声,转移话题:“哥哥,这些天墨白怎么老是熬夜?看着怪辛苦的,是不是因为当了太医,才这样忙?”墨白……他似乎已有好几日未见到他了。那日夜谈之后,楚长歌思虑良久,彻夜未眠。平常看起来无忧无虑,对何事何物都不甚强求的人,似乎还是第一次,在他面前表现出如此强烈的意愿。他的眼里,有着跟以往不一样的光亮,耀眼得不容忽视。执着,倔强,一往无前。他仿佛看见了当年初次随父出征的那个自己。试问,如何能够忍心,说出拒绝的话?过后第三日,李叔便把查到的呈报于他。当年太子迁至庆阳行宫居住除了避风头外,确有养病的缘故,是因屡遭弹劾,压力过大而得的抑郁之症,大病不犯,小病却不断,曾一度卧床不起数月。非但如此,他脾气暴躁易怒,照顾他的下人动不动便被打骂,有的受不了自请辞退,也有的被强行辞退,不到一个月便走了大半人,只剩了十来个贴身的宫女和太监,以及如今已告老还乡近十年的薛老太医,一直跟着太子,直至回宫。此事过去时间甚久,这些宫女、太监年纪大了死的死,期满了出宫的出宫,无从查证。而薛老太医离开后,因无妻无子,了无牵挂,便四处游历,没有定踪,难以寻觅其下落。查探只能到此为止。至于墨无为,据说是为了研究一种来自西域的秘药,将幼儿托付给友人照顾,跑到西沙城边的深山上住了一年多。询问山下的几个猎户,有人认出了画像,还说曾进屋讨过茶喝,不过被满屋子药味给熏了出来。可惜那屋子,在墨无为走后,便因偶然的一场山火给烧了个清光,仅余一个看不出原样的残骸,和一堆灰烬。那空白的日记,或许并非没有记录,而是在这场火里,燃烧殆尽了。面对这样的结果,他只能暂时放下忧虑,姑且相信皇帝确实是因为赏识墨白的医术,才赐予他太医之职。毕竟……这是墨白所想要做的事,他便放开手,让他试一回罢。反正,有什么事,还有他在后边看着,不是吗?楚长歌撩袖提壶给自己斟了茶,饮了一口,压了压口里残留的甜腻,才回答:“是啊,太医可不好当。”“怎么了?”楚书灵听得心一紧,“墨白是不是受欺负了?”楚长歌摇摇头:“欺负倒是事小,刚上去,无论谁都得经历经历。他……怕是心里更难受罢。”当日皇帝在朝堂上宣布,将此捷大功臣楚长歌封为正二品骠骑将军之后,又一连封赏了好几位将领,升官加爵,金银珍宝,毫不吝啬,武将们脸红脖子粗地争相高声拜谢,气氛颇为热火朝天,文官们则默默低头,掩饰一脸的酸气。然而后面的封赏,令他们的脸更酸了。“朕闻墨大夫救回楚爱卿一命,医术超群,卓尔不凡,隐没民间着实可惜,今破格提拔为太医,半月后正式入职太医院。”站在一旁并不起眼的墨白还未来得及上前叩谢,那些文官就开始酸溜溜地反对了。“皇上,如此轻易提拔一个民间郎中,可不合规矩啊!”“是啊,太医院置于皇宫大苑内,收入来历不明的人,臣恐皇上有安危之忧。”“皇上,至少得经过考核选拔才……”“够了!”皇帝沉声喝道,将这些叽叽喳喳的文官吓得闭上了嘴,“你们当朕什么都不知便随意提拔人?既能于危急时竭力救人,墨大夫的为人朕信得过。至于能力如何……”他淡淡扫视一圈,最后视线落在队列中间,微微佝偻的身影上:“曾爱卿,你以为呢?”年逾六十的曾太医躬身,平稳无波地说出早已在心里复习数遍的回答:“回皇上,臣以为,墨白年纪虽轻,能力却胜于太医院的不少人。若不能入职太医院,实乃一大损失。”话音刚落,文官们像噎住了似的面面相觑,不曾想太医院里最古板最注重规矩的曾院首竟没有提出异议,反而毫不犹豫地赞成皇上的做法。“哦?”皇上一挑眉,暗暗将众臣反应收入眼中,勾了勾唇,“不怕他资历尚浅?”“臣刚入太医院时,同样资历不深,但只要肯上进,多多历练,资历不是问题。”皇上眯着眼,笑了起来:“既然曾爱卿都如此说了,想必众卿家便没有异议了罢?”可怜文官们被皇帝和曾太医两人默契的你唱我和绕得晕头转向,还未想通为何他们最有力的后盾曾太医突然倒戈相向,更来不及再提什么异议。“臣等无异议!”站在墨白旁边的郑副将看热闹看得正欢,早就看不惯那帮人了,粗着嗓子大喊一声,便把墨白推出去,“赶紧跪下谢恩!”“啊?哦……”墨白表示作为一个第一次亲眼目睹所谓“早朝”的小看客,真的没有反应过来,“扑通”一声跪……趴在了地上:“谢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然后……一切便尘埃落定。可真正艰苦的日子,才刚刚开始。既定的结果并不能阻止旁人在墨白背后说三道四,即便他再不在意,那些不堪的难听字眼仍微微刺痛了他。同僚的排挤,前辈的欺压,每日在太医院待的五六时辰,被使唤、被作弄、被嘲笑、被冷眼相待,他默默忍下,却备受煎熬。唯有曾太医出诊时,他可以跟在一旁当助手,难得地轻松片刻。曾太医虽不拘言笑,心地却和善,至少比起其他人来说,从不语中带刺、冷嘲热讽的曾太医,令他好受多了。偶尔不出诊时,曾太医会吩咐他整理医书,或是誊抄药库出入簿备份,这类看似杂务的琐事,于墨白而言却是极有用处的。时间并不设限,他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