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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留香笑饮杯中酒,道:“可以,但是要加一个条件。”“你说。”“诗曰‘葡萄美酒夜光杯’,今夜我归来时,要你用最好的琉璃盏乘最好的西域葡萄酒来接风。”“好!”狐朋狗友一拍即合,楚留香便孤身入了胡商落脚的驿馆。盗帅出手,自然没有徒劳往返的道理,因着是借物一晚,楚留香也没惊动他人,于三更之时探箱取物,在原处留了张字条,不到半盏茶的时间便离开了驿馆,风吹草动都要比他更吸引人的注意。飞身落在一棵大树上,楚留香打开木盒将宝镜取出。这镜子的确只有巴掌大,边框棱角有不少都被磨得平滑,可见是时常被人把玩,然而胡商将其以软布、丝缎层层包裹,置于金丝楠木之内,还上了九结连环锁,这样恰恰说明他非此镜原主。楚留香挑了挑眉,举起宝镜借月光端详,正如姬冰雁所言,此镜样式颇古,秘银不同于寻常金银,不惧风沙水火的腐蚀,因此被清洗之后乍看仍是光洁如新,唯有边框上的刻纹缝隙中还留着清洁不去的泥土线痕,恐怕是在黄土之下掩埋了多少岁月,如今才被挖掘出来。边框是以七条银蛇头尾衔接环绕而成,蛇目共由十四颗辟邪石镶嵌,此石本乃佛家辟邪宝,通体极黑,内含宝光,在月下熠熠生辉。“好东西。”楚留香不禁赞了一句,正欲把镜子收起去找姬冰雁,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镜子里面没有他。此时四下虽黑,楚留香所处的这棵大树却沐于月光之下,算不得亮如白昼,也并不昏暗。可是镜面雾蒙蒙的一片,除了一轮圆月,什么也没映出来。然而,今夜并非十五,天上只有半轮月。饶是楚留香见多识广,此刻也不禁呼吸一滞,更令人惊异的是,那镜中的圆月越来越大,很快便让整个镜面都变成一片刺目的空白,叫人眼睛生疼,什么都看不清楚,恍如盲者。楚留香不过眼睛一闭一睁,手中宝镜便不翼而飞,人也从兰州城郊到了此处,虽然仍是漠北地界,可举目四望之后,只觉人事全非。“我向四方走了七天,想要找到回去的路,可是无论怎么走都在这附近打转,仿佛进了一个迷宫,在找到生门之前难以走出去。”楚留香说完之后,只见陆小凤正看着自己,“怎么了?”陆小凤道:“如此怪力乱神之事,楚兄这般坦荡出口,就不怕在下不信吗?”“信与不信,都看是否值得相信。”楚留香合拢折扇,“虽然眼睛会骗人,但是在下的直觉向来很准。”陆小凤抚掌:“楚兄以诚待人,是君子作风。”“错了,我也会说谎,只是不会骗朋友。”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笑了起来。“我的确信楚兄这番话,因为……”陆小凤顿了顿,目光微敛,“我来到这里之前,也见过这样一面镜子。”陆小凤是个麻烦的人,不仅是他爱找麻烦,麻烦也爱找他,尤其他还有很多麻烦的朋友。司空摘星就是其中的佼佼者。“千变万化,妙手空空”,江湖人都说司空摘星是偷王之王,可是在陆小凤眼里,他就是个猴精,更是个浑蛋。输了一场赌约,就要替司空摘星挖八百六十条蚯蚓,当陆小凤撅着屁股趴在草地上挖蚯蚓的时候,真恨不得把这一罐子的蚯蚓都塞那猴精嘴里。“八百四十八、八百四十九、八百五十……八百六十!”最后一个字刚落音,司空摘星就应着尾声落在陆小凤面前,他先是看了看陶罐里蠕动的蚯蚓,眼睛一眯就算出了数目,顿时笑开花,拿脚尖轻轻踢了踢脏兮兮的陆小凤,道:“陆小鸡,这里的八百六十条蚯蚓齐了,你还差我一百四十条!”瘫在地上仿佛一滩烂泥的陆小凤闻言,几乎要跳起来跟他打架:“我什么时候又欠你一百四十条?”司空摘星“嘿嘿”一笑:“八百六十条蚯蚓说好了是在三天之内挖到,现在已经是第四天,难道不要利息?”陆小凤:“……”他为什么会有这种朋友?!陆小凤一屁股坐在泥地上,司空摘星也在对面一根歪脖子树上坐下,朝他挤眉弄眼:“陆小鸡,你猜我这是从哪儿来?”陆小凤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只见司空摘星身着一件再普通不过的粗布短打,看起来就像个平凡至极的路人。然而他很快就笑了:“猴精,你连马脚都没顾上藏,是去皇宫大内走了一遭吧?”司空摘星穿了一双黑缎软底的靴子,靴底被磨刻了防滑凹痕,哪怕是在冰面上也能走得稳当无比。他们眼下正身处四月暮春的京城,河面上的浮冰早已消融,能让司空摘星用上这样一双靴子的,唯有皇宫屋顶上光可鉴人的琉璃瓦。司空摘星也不否认,笑道:“那你倒猜猜我这回找到了什么好东西?”陆小凤眼珠子一转:“前些日子,有漠北部落来使,向皇上呈贡祝寿,难不成……猴精,你可真是胆大包天啊!”司空摘星叫屈道:“那些贡品有什么稀奇?我要是为它们走上一遭,还不如去偷贵妃娘娘的肚兜!”既然不是贡品,陆小凤也来了兴趣:“那你是得了什么稀罕?”“罗刹国向皇帝进贡了一个美人,据说是金发碧眼、高鼻深目,长得十分好看,我是去瞧个稀奇。”听到美人,陆小凤更是兴趣盎然:“所见如何?”司空摘星斩钉截铁:“名副其实!”陆小凤笑得两眼弯弯:“都说‘贼不走空’,既然是美人,猴精你肯定是顺走了什么东西,快拿出来看看。”司空摘星伸手入怀,取出一个素缎布包,里头包裹着一面巴掌大的银边圆镜。陆小凤一挑眉,将镜子拿起端详,只见是七条金蛇环边框,十四颗红宝点缀蛇目,不似中原工匠的风格,而且样式颇古。“这是那罗刹妃子带来的陪奁,不算在贡品之列,我趁她和皇帝在龙床上翻云覆雨,就从妆台上取了此物。”司空摘星嘻嘻一笑,“镜框是用赤金打造,镜面乃一整块流火玉髓,触手生温,其下水银层平整无痕,可算是件稀罕宝贝了。”陆小凤忍不住笑他:“你个大男人一不缺钱二不愁物,又没有红颜知己,再好的镜子又有什么用?”司空摘星对他翻了个白眼:“这就是为什么我能做‘妙手空空’,你却只能在这里挖蚯蚓。”两人一言不合就互怼掐架是常有之事,现在也不例外。直闹到了长夜已尽、东方将明之际,晨曦从层云间丝丝密密地泄漏,慢慢铺展为遮天红霞,一轮华阳不知何时已经露出半张面孔。“天、天亮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