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狮杂耍的队伍从城东转到城西,夜里各色的灯笼被依次串在麻绳上, 吊在半高不高的空中, 远处看去,点点金光翻涌成浪,辉煌又壮丽,震撼人心。 银色的烟花次第在天空炸开, 城门处有人全副武装,手持柳木勺用烧的guntang的铁水打铁树金花。 红色的铁水撞击在冰凉的城墙上,发出撕拉一声惨烈的尖叫,铁水四散溅开,洒出一阵金雨,足足有几丈高,密集灿烈,远比烟花震撼许多。 方副将的妻子儿女都在樊门关,未曾随他前来邺城,这种阖家团圆的日子,他一个人总归是形单影只,孤独非常。 他换了一身新衣,进了平城侯府来寻夏侯召,大嘴咧开笑,搓了搓粗糙的手掌,有些谄媚的架势。 “将军,今儿可是元宵节,这古往今来,元宵佳节,无不是一大盛事,家家户户团聚一堂,上上下下齐聚安康……” 方副将说话还是和以前一样,方一张口,就头也不回的奔着说书人的方向一去不复返 ,抑扬顿挫,辗转起伏,感情充沛到了极致。 夏侯召揉了揉额头,他能把方副将留在身边这么久,当真是个不小的奇迹。当初是嫌身边清冷,方副将这个人,话多,又有意思,关键打战不要命,这才留在身边的。 眼下他日子有意思了,就越来越觉得方副将聒噪了,像夏天外头不眠不休的知了一样磨人。 “你若有话就直接说,别在那儿和我绕圈子,不然就滚出去!”夏侯召指了指不远处的雕花门,又扬了扬下巴。 方副将搓了搓手“将军,您说往常还在樊门关的时候,每次元宵节都是兄弟们一起喝酒,您也不跟着一起,眼下来了邺城,四目无亲的,想着请您出去喝个酒,看个灯……” 夏侯召微微沉吟,右手撑着书案托了腮,斜眼去看方副将“你说,每次邺城元宵节,百姓都会去做什么?” 方副将一听,不大的眼睛一亮,来了兴致,一拍大腿“将军您问我这就找对人了!” 方副将从一旁搬了把太师椅过来,坐在夏侯召对面,兴致勃勃的开讲,夏侯召踢了方副将一脚“你离我远点儿,唾沫星子喷我一脸!” 方副将笑意不减,应了一声,乖巧的搬着椅子向后退了三步,征求夏侯召的意见“将军您看看这个距离行不行?” “行。”夏侯召撑着脑袋微微点头。 “将军我跟您讲啊!元宵节元宵节,这过节肯定就是要吃元宵的是不是!黑芝麻白芝麻,花生玫瑰山楂的应有尽有!”方副将性质昂扬,甚至抹了把嘴。 “还有就得赏花灯啊!猜灯谜!外头那些灯笼挂的可不是摆设!要是猜对了还有奖励嘞!当然,咱们就别去了,人家文绉绉的才子佳人往那儿一站还行,咱们这大老粗,还不够丢人现眼的!又猜不对……” 夏侯召听他这么说,想起木宛童平日里书不离手,暗暗将这项活动记在心里。“你继续……” 方副将难得看夏侯召这么有兴致,竟然能听自己说话说这么久,往常超过两三句必定就不耐烦了,可见是极为感兴趣过元宵节的!不然依照夏侯召那样的性子,早就赶人了。 这更给了方副将极大的鼓舞,讲解起来愈发的慷慨激昂。 “还有这个放烟花,那嗖嗖的飞上天,炸在天上,啧……” 说着说着方副将的声音就忽然低了起来,凑近了夏侯召,小声道“这不得不说的啊,元宵节其实和七夕节也差不了多少,城里那些有婚约的,看对眼儿的姑娘小伙,都趁着今天出去幽会,而且是正大光明的幽会,街上两两三三都是成双成对的!” 夏侯召直起身子咳了一声“没文化!那正大光明的能叫幽会吗?” 方副将瘪了瘪嘴,暗暗腹诽,将军您肚子那点儿墨水还赶不上属下呢!还挑刺属下! “反正将军您也没个心上的姑娘,属下更没有,夏泺那臭小子没心没肺的,更不可能有,您关心这个干什么?咱们仨出去喝酒吃饭吧!” 方副将殷切的看着夏侯召,不大的眼睛亮晶晶的,憨憨厚厚的像条大犬,明明白白能从里头看到希望和热切。 夏侯召往椅子背上一靠,右手敲了敲书案的桌面,心里有几分激动“不了,你和夏泺去罢,今日的开销都从我账上走。” 方副将一愣,合着他苦口婆心这么久,一点儿作用都没有!那将军问的这么详细干吗?就是心血来潮想要了解民风民情?往常怎么不见他有这闲情雅致? 他张了张嘴“将军……这大过节的,把您自己一个人撂府里头,属下也于心不忍……” 夏侯召抬手扔了个玉镇纸在他脚边,好好的玉碎成了几瓣,可见其败家程度。他也就是仗着木宛童现在不在,没人管得着他。 “滚!滚的越远越好!”谁说他自己一个人过节!没眼色的东西!他明明有人过节!你才是孤家寡人! 书房的小间是个起居室,和正院的寝房没差多少,只是夏侯召甚少在此留宿。他将小间的衣柜打开,满满当当的衣裳铺了一床 他从中挑了两件,一件是惯常的黑色窄袖,不大显眼处绣了几枝罂粟。 另一件则是白色的,用了银线锁边,溜了一圈藤萝,照比往日的衣衫袖口更宽阔些,有几分飘逸,是他未曾穿过的款式。这件衣服自打做了后他连试都未曾试就扔在柜子里了。 但,大概木宛童会比较喜欢罢,她平日里惯常都是素色,衣袖也宽大。 夏侯召穿着这样的衣裳总觉得别扭,所以在二者之间左右摇摆。 他不知从哪里翻出来个骰子,放在书案上转了转。 单数白色,双数黑色…… 骰子在书案上咕噜咕噜的转了几圈,夏侯召的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这只骰子,恨不得戳出窟窿来。 最后两个点稳稳的朝上,对着他的眼睛,夏侯召的眉头蹙起,对着那个骰子沉吟许久。 罢了,这死物都是不准的!他将骰子藏起来,红着脸换上了那套白色衣衫,对着镜子照了照。 镜中的人,长身玉立,五官极其深邃,尤其是一双眼,像是凤眼又像是桃花眼,微微上调,本该是含情脉脉的勾魂模样,却因眼神冰凉而丝毫不见有情,反倒添了几分距离和威慑。 像是浓墨重彩画出的一幅水墨,昳丽的不像话,单是站在那儿,就让整个屋子都亮堂了。 他站在镜子面前许久,方才同手同脚的走出门,这样的衣裳,当真让人不舒服。 院子里的人见夏侯召,都看直了眼,停下来手里的动作,好看的人,当真是穿什么都好看的。 院子里种了一株梅花,开得正好,风骨遒劲,枝丫细瘦,殷红如血的花衬着清冷的白雪,对比的刺目强烈,灼灼生辉。 夏侯召羞恼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