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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清早下了点小雪,他正再房中暖着酒跟庄上的一个账房先生下棋,听到山庄外的道路上传来隐隐轰然的马蹄声,然后是几个下人在往外奔走,大声吆喝着:“庄主到门口了!”前院一侧的练武场上的一群年轻人听到声响,顿时一声欢呼:“冷爷回来了!”方岂有顿时搁下了手中的黑子,对着:“文兄,暂停一下罢。”那账房先生捋了捋花白胡须,笑着道:“冷爷回来了,我还得将整理好的账册送过书房给庄主过目,方兄,改日和你继续切磋。”两人客套着并肩走出了厢房。方岂有快步走出了前院,正看到一行人风驰电掣地奔驰到山庄大门前,都是威风凛凛的高头大马,为首的高大男子踩着脚蹬勒住缰绳,骏马长鸣嘶叫,冷宿仇仍是一身利落黑衣,纵身一跃跳下马来。他大步地穿过了气派的大厅,迎面那群年轻人正从练武场的一侧走来,中间的是一个年约二十出头的英气少年,略显稚嫩但已棱角分明的脸上带着兴奋:“师父!”冷宿仇却并不看他,骤然一掠而起,朝着那英气少年一掌挥去!那少年立刻挥剑抵挡,他咬着牙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接住了冷宿仇的这招,但仍是被凌厉的掌风震得连连退了几步摔倒在了地上。冷宿仇一马鞭抽到了他身上:“偷懒了!”那精壮少年大声地应:“师父教训的是!”冷宿仇不甚满意地盯着他:“从明日起每天多练两个时辰,在影一手下走过十招后再来见我!”那少年从地上站了起来,身板挺得笔直:“尊师父令!”冷宿仇对着那群少年挥了挥手,转身走回了大厅。早有佣人侯在身旁,接过他手上马鞭,又替他收起了大氅,然后拥着冷宿仇走进了厢房。冷宿仇坐了下来喝了口茶,望着在跟前站着一排人,平平开口道:“别都在这杵着,有事通报荀福一个一个进来。”在偏厅中候着几位庄上管事听罢,拱了拱手依序走了出去。“方先生,”冷宿仇却在厅外看到了方岂有的影子,骤然开口道:“请留步。”方岂有在雕花轩窗外顿住了脚步。冷宿仇早上见过了方岂有后,又有庄内主事逐一进来汇报各地经营情况,中午用了膳后又留在书房处理了大半日庄内事务,猛然回过神来时,发现天色已近黄昏。试图用忙碌压抑着的心事从心底的一个角落不断叫嚣着涌现出来。他从宽大的案桌后站起,负着手走出了书房,穿过了一个小偏厅,站在了抄手游廊的藤木花架下。青石板上还剩下半阶残雪,从这眺望过去,后院亭台楼阁一派静谧。荀福跟在他身后,这时上前问:“庄主,您这要是回主楼用晚膳,还是去后院?”冷宿仇仿若未闻,只定定地站在廊下,刀锋一般漠然的脸上慢慢浮现出了一丝怅然若失的表情。过了许久,他方低低开口问:“他如何?”荀福愣了一下,才答:“今儿早上起来就听说庄主回来了,午后用了点膳喝了药歇了会儿,约莫没睡得沉,申时没到就起来了,现时在阁中看书呢。”冷宿仇对着荀福摆摆手:“你过去伺候着吧,我一会再过去。”荀福应了一声,躬身走开了。冷宿仇怔怔站了良久,直到冷风刮在脸上起了痛意,才缓缓抬脚朝后院走去。院落外的婢女掌灯点起第一支烛火的时分,冷宿仇跨进了殷言酌居住的那方雅致院落。几位在外边伺候着童子看见他进来,躬身行礼自动退了出去。冷宿仇跨进厅内,并未马上走进了殷言酌平日起居的暖阁,只示意让仆人替他解下吹了许久冷风的外衫,他站在门外的熏炉前驱走一身的寒气,一边低声出言唤:“言酌。”暖阁内无人回应他。冷宿仇无甚表情,只径自穿上了一件干净夹袄棉袍,掀开低垂纱帘走了进去。他看了一眼,锦塌上没有人。转了身子过来,正好看到殷言酌正一手拄手杖,另外一只手上握着书卷,微微喘息着缓缓从阁内走出。冷宿仇几步上前扶住了他手臂,将他身子拉至胸前,几乎是半抱半扶着他坐回了软榻上。殷言酌望见是他,也不说话,平日里唇角的一抹笑意也不见了踪影。他放开手杖扶住了塌沿,低低咳嗽了几声。冷宿仇细细瞧着他,眸光中缓缓浮现起一缕柔情,看了好一会,才伸手环住他的腰:开口问“身子可好?”殷言酌根本未看他的脸,只神色淡漠地答:“还好。”冷宿仇取过案几上的茶杯,慢慢地饮了一口:“方先生给你诊过脉了?”殷言酌点了点头。冷宿仇伸手揽他入怀而后将他寒凉双手捂进了自己腿上:“这几日的药喝了,身子可觉得好受点儿?”殷言酌微微喘了口气,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冷宿仇冷不到他的回答,低声再问了一次:“言酌?”殷言酌一手撑着软榻,艰难地将身子从冷宿仇怀中移了出来,声音微弱不堪,却是毫不客气的:“你回来不是召过方岂有询问过一番了,何必再来问我?”冷宿仇也不计较他刻薄语气,只淡淡地说:“方先生一手针灸之术天下无双,我和他商议过,看看对你肺里的寒毒,有没有法子医治。”殷言酌不置可否。“这方岂有在庄内拖了这些日子,竟没有日日过来替你仔细问诊,”冷宿仇又接着道:“我也是今日回来才得知。”殷言酌冷笑了一声:“他难道不是等你回来商议要我何日咽气?”“你——”冷宿仇看着他,浓眉深深地皱紧,眸中已隐隐带了怒气。但他停了几秒,方忍耐着道:“别说胡话。”冷宿仇转换了话题:“我这次经过塞北,给你带了一件新缝的银狐绒裘,外衫也照你喜好新做了素色的,穿着轻软舒服些,明天你试试合不合身。”殷言酌微闭着眼靠在了软榻上,困倦乏力的身子仿佛撑不起那一身的锦华貂绒包裹着的病骨支离,只点点了头,声音微弱:“庄主费心。”冷宿仇站起来:“荀福说你晚上还没有用膳,我让人送上来。”冷宿仇大步走到门口吩咐了一声,须臾片刻后,数位婢子轻轻地鱼贯走入,每人手上都捧着精致杯盏,站在了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