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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母这样祈求,陆景昭如何能说一个不字?他连忙点头,心中却很是沉重,他如何帮得了? 离开常氏的院子,甫一出门,陆景昭就被家仆拦住,言道陆俨要见他。 父亲要见他?陆景昭心里觉得不对,他脑海里迅速划过一个念头,却没被他抓住。 家仆领着陆景昭到了书房,陆俨负手站在书架前,背对着门,叫人看不见他的神情。 “儿见过父亲!”陆景昭不敢怠慢,请安道。 陆俨这才回过身,他神情肃穆,抬手挥了挥,书房中的家仆便悄悄退了出去,还将门紧紧合上,房中顿时只剩下父子二人。 “你上前来吧。”陆俨坐在桌案旁,淡声道。 父子二人相对而坐,墙角香炉有缕缕青烟飘浮而上,半开的轩窗能看到窗外缓缓飘落的细雪。 “你可知道,前日来的女子,是何来历。”陆俨这样说。 ☆、第四章 折辱 陆景昭心中一凛,回道:“她握着“叶”氏玉牌,那是大家族方有的身份证明,但当今陈国,似乎并无叶氏一脉。那日听父亲与她对话,叶氏似乎早已陨落,这位女郎,正是侥幸逃得性命的遗珠。” “你果然聪明。”陆俨叹了口气,也不知叹的是什么。“你如今还未及冠,自然是不知道的。叶氏——孔雀台十大世家之首的叶氏啊!” “可孔雀台十大世家之首,不是尹氏么?!”陆景昭吃了一惊。 陆俨笑了一声:“成王败寇,叶氏曾经压在皇族严氏和其他世家头上那么多年,一朝覆灭,他们自然希望将叶氏的影子尽数抹去! 你可知道,叶氏昌盛时,叶家长女,便是皇族太子也要小心赔着笑脸,更别提他人。只有将叶氏彻底从陈国抹去,才能叫他们忘了昔日被叶氏压在的头上的回忆呵!” 陆俨的眼神很复杂,嘲讽,悲悯,唏嘘,亦或是兼而有之。 世人多健忘,即便赫赫扬扬如叶氏,十五年之后,也早已被遗忘在脑后。 陆景昭沉默了一瞬才道:“那位女郎,便是当日的叶家长女?” “是啊,叶家长女叶栖凰,叶家凤凰女,叶氏女君。”陆俨缓缓道。 “皇族与世家如此忌惮叶氏,又怎么会让身份尊贵的叶氏长女逃出?”陆景昭本能地觉得不对。 他没说出口的问题是,陆俨是不是弄错了?仅凭一块玉牌便能确定身份? “她的确就是叶栖凰。”陆俨笃定道。“十多年前我曾见过她,那一张脸,不会有错。” 这世上总不会有两个人长得一模一样。 陆景昭便沉默了。 室内一片静谧,恍惚间似乎听到窗外枝头有雪坠落的声音。 陆俨终于再次开口:“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叶氏那般的大家族,总有些我等揣摩不到的法子保住血脉。只是啊,这位叶家女君十五年之后归来,恐怕来者不善。” “叶氏固然对我一族有大恩,有恩该报,但我不可能让整个陆家陪她走这条无光的前路。” 陆俨对萧鎏霜如此礼遇,除了念及当年叶氏援手,也是为着他忌惮萧鎏霜背后可能存在的力量,只是这一点,不适合诉诸于口。 “景昭,从此,你便跟在这位女君身边效力。”陆俨死死地盯着陆景昭,眼中满是决绝。 陆景昭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父亲,久久不能回神。 “我会将你从家族除名。”陆俨从袖中掏出一卷绢帛,小心展开,上面密密麻麻写着陆氏历代族人姓名,陆景昭自然也在其上。 在这个时代,除族是比死更加让人屈辱的惩罚。陆景昭双手紧握成拳,面色惨白。 他的父亲竟是打算舍弃他,他跟在萧鎏霜身边,是陆家对叶氏的诚意;如果将来发生什么于陆家不利之事,只要揭开他早已被除族之事,那萧鎏霜所做的一切,他为萧鎏霜所做的一切,都与陆家无关。 这既成全了陆家的忠义,又保住了陆家的清白!唯一牺牲的不过是他这个小小的庶子罢了! “父亲…” 陆俨避开他的目光:“为父知道,这对你不住。你随那位女郎离开之后,我会送九郎去林氏家学。” 九郎便是陆景昭一母所生的亲弟。 陆景昭没有说话,他忽的想起之前母亲常氏的一席话。 “景昭,阿母知道这对你不公平,但是啊…想想你弟弟…若有机会,帮帮你弟弟…” 他的一颗心仿佛浸在了冰水中。 偏偏这时,陆俨又道:“这事我已经同你生母说过,她也是同意的。” 这仿佛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陆景昭的双手无力地松开。 他还能说什么呢? 他已经什么也不必说了。 陆景昭惨笑一声,站起身,向着陆俨深深一拜:“以儿一人换取阖族平安,这是儿的荣幸。儿受父母生养大恩,此番终于能报父母。” 陆俨叹了一口气,他知道陆景昭心中有怨,但这已是最好的选择。陆景昭无论年纪还是头脑,都是最合适的人选。 他从桌案上拿起笔,蘸了墨汁,对着绢帛上陆景昭的名字重重一划。 “儿此行恐无归期,还请父亲保重身体,儿只愿,父亲母亲,长乐无忧。” 陆景昭闭上眼,掀袍跪下,向陆俨重重地磕了三个头。而后站起身,一句话也不再多说,径自退下了。 自今日始,吴郡陆氏再无陆景昭,所谓父母,兄弟一场,原来也不过如此。 疏影苑。 “那陆俨竟敢拿一个小小庶子来敷衍主子,婢子…”念秋面上闪过一缕杀气。 倚着窗看雪的萧鎏霜挥了挥手,打断她的话:“不过一无足轻重的蝼蚁,何必与他一般见识。” 若非叶栖渔在陆家,她根本不会来这里。 叶家嫡出七娘子,这身份还是颇为好用的,更何况,假的总没有真的好。 萧鎏霜转开话题:“这吴郡比咱们那儿还要冷些吧?这时节,咱们那儿,雪都化了。来,陪我出去走走。” 念秋连忙拿起一旁的披风,急急为她披上:“的确是更冷些,主子可要当心不要着凉,否则主上非扒了婢子的皮不可。” 萧鎏霜懒懒道:“哪里用他来管教我的人。” 不过还是任她用披风把自己紧紧裹住。 疏影苑外,叶栖渔独自一人踮着脚尖想折那含苞待放的腊梅枝。 陆俨不是没送过侍女到疏影苑来,但萧鎏霜只让她们每日清晨来洒扫,旁的时候不必来院中。因此她身边只有一个念秋,而叶栖渔身边更是一个侍女也无。 这些日子,她在萧鎏霜手上也算吃了不少苦头,一言一行都被管束着,更要重头识字习文。但叶栖渔知道,这是以往她求也求不来的机会,因此咬着牙撑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