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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无欺声音沉了沉,“纵然师兄不想承认,但龙楼香的味道是骗不了人的。”辜一酩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专注地看了他片刻,然后语带遗憾道:“还是被无欺发现了啊。”说着他话锋一转,“可无欺既然能察觉那人是我,又怎么会察觉不出我无意取你性命。”其实贾无欺察觉到了,那日他毫无杀意,只是没有言明。辜一酩扫了一眼他面上的表情,了然道:“原来无欺看出来了。”他唇角微扬,“看来小师弟是懂我的。”“不,我不明白。”贾无欺立刻否认道,“我不明白师兄为何贵为皇子却要加入摘星谷,我也不明白师兄为何与我情同手足却要对我痛下杀手,我更不明白堂堂皇子为何不想着匡扶社稷反倒对狼子野心者俯首称臣!”他话说得又急又快,无不彰显着他此刻的愤怒与悲痛。辜一酩静静等他说完,然后笑了笑,用哄小孩入眠的语气道:“小师弟,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不等贾无欺应声,他已径自说了起来。“人人都以为皇家子弟,必然锦衣玉食,荣华富贵尽享,可这龙生九子尚个个不同,皇家子弟,又岂无三六九等之分?生母为宫婢的,出生之前,身份地位便已是排在末等,若恰逢出生时‘克’死了某位宠妃的孩子,”辜一酩轻笑一声,“那出生之后的遭遇,可想而知。”“年幼时便被赶到宫外的别苑去,常年无人过问,宫人仆从,任谁都可踩上一脚。皇室血脉,听上去高高在上,贵不可言。可若真落到了被龙椅上那人痛恨厌弃的地步,谁又不想乘机好好羞辱凌虐一番,以出口常年在这些天之骄子面前忍气吞声的恶气?”听到这话,贾无欺面色变了变。无知稚子,该在刁奴恶仆中如何生存,他无法想象。“这时,如果有人说,能助你平安健康地活下去,只是需要你帮一点小忙。”辜一酩勾了勾唇角,带着一丝讽意笑道,“你会不会答应?”第120回年幼时低到尘埃,贱如泥污般的活着,对辜一酩而言,是永远无法忘记的噩梦。那时有人跟他说,能助他解脱,不论是让他做什么,他都心甘情愿。哪怕要他做的,是颠覆朝纲,他也没什么所谓。皇室的身份没给他带来任何温暖的回忆,有的只是屈辱与痛楚,这样的身份,不要也罢。对这样的血统,他没有感激,只有憎恨,若只出生在一个平常的家里,他又何至于任人磋磨,堪比蝼蚁。只是后来,随着他的成长,他对这伸出援手之人,也渐渐有些失望了。不论那人的手段多么高明,也终究逃不过一介凡夫的命运,也会失败受挫,也会受人蒙蔽,也会被强烈的情感冲昏头脑。失望。满满的失望。既如此,江山倒不如自己来坐。辜一酩缥缈的眼神又逐渐汇聚到一点,调转话题道:“九头章颂的案子既然你已查过,定然知道前朝有个南贵妃对吧?”贾无欺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犹豫了片刻,道:“不知她可有哥哥或弟弟与睿昭帝交好?”“哦?”辜一酩凤眼倏地闪过一道锐光,“你怎么知道此事的?”贾无欺垂了垂眼,看来自己的猜测没错,雁州城府库中那幅天子行猎图中隐藏的少年将军,果然与来自古里国的南贵妃是血亲。见对方不欲多说,辜一酩也没有继续追问,反道声音轻快了几分:“既然你已知道此事,我倒也省了些口舌。想必你也知道,南贵妃来自古里国,她原名南卡曲珍,有一亲生弟弟,名为南卡措。当初古里国将她进献给睿昭帝时,同时进献的,还有她的弟弟。”贾无欺闻言眉心一跳:“这是为何?”“谁知道?”辜一酩嗤笑一声,“或许是什么异族传统吧?又或许以为睿昭帝与他父亲一般,荤素不忌,怕光是花季少女无法讨得天子欢心,又搭上骨骼未开雌雄莫辨的少年作为保险。”“那睿昭帝当时作何反应?”“据说当时睿昭帝见到年龄尚小的南卡措也被献到宫中后,雷霆震怒。”辜一酩悠悠道,“不仅把来进献的古里国使臣骂了个狗血淋头,就连负责相关事宜的官员,也被削职降俸。”“这皇帝老儿倒是不错。”贾无欺道。“这个自然,睿昭帝的风检澄峻、明识清允可是出了名的。”辜一酩兴味一笑,“否则当年睿昭帝退位时,也不会有那么多百姓抱头痛哭了。”贾无欺却是没想到,那个在画中龙章凤姿的天子,原来在民间竟有如此高的声望,也难怪有人哪怕隐去身形,也想伴在他身旁。“既然睿昭帝不愿南卡措入宫,他二人又是如何交好的呢?”贾无欺问道。“睿昭帝没有将南卡措纳入后宫,而是将他送去了军队,恐怕是想让他经历一番磨练,自己建立一番男儿事业。这南卡措倒也十分争气,在京中禁军里摸爬滚打一阵后,主动请求前往雁州城旁的迦陵关,戍边守卫。”辜一酩顿了顿,又道,“没过几年,凭借煊赫战功,他便成为了朝中最年轻的将军。睿昭帝对他十分喜爱,每次的赏赐都要亲自挑拣,赶上围猎,也点名要他参加。再加上南贵妃得宠后,睿昭帝怕她思乡情切,常常召南卡措入宫觐见,一来二去,大家也自然看出了,睿昭帝和这位南卡小将军之间,关系非同寻常。”此话一出,长久以来困扰贾无欺的问题终于全部都有了答案——如此情谊深厚的二人,一人退位身死,另一人会有怎样的反应?来自西域的他,信奉湿婆,故而剑阁下的山洞中还保留着最传统的祭祀模式。古里与勐泐同处一族,源自勐泐的尸花,他也懂培育,故而震远镖局和龙渊山庄中,会出现尸花的痕迹。最为关键的是,他想要并辔而行的人,死在新朝伊始,这已足够他生起颠覆之心——昔年从远方来到中原,孤立无援的南卡措,几十年过去,已成为威震中原武林的天玄大师,但在意的人早已逝去,他唯一能做的,也就只有报复而已。可似乎还有一点说不通。若真按辜一酩所言,睿昭帝真是一位器识清敏的君主,又怎么会甘愿受人胁迫,写下退位诏书?若不是被迫退位,那来自天玄记忆中那场血腥的宫变,又是因何而起?贾无欺觉得辜一酩没有将真相全盘托出,但这已足够他理清过去发生的一切,于是拱了拱手道:“多谢师兄。”辜一酩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无欺为何不问问,我为何要把这些陈年往事说与你听?”“师兄人长得美,自然心灵也美。”贾无欺点漆似的双目一转,回道。辜一酩露出颇为遗憾的表情道:“非也,非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