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2
响尾蛇镇。”吉米耸耸肩,“开到哪儿算哪儿。”“在跑路?”“不是。就是……随便开。你呢?去响尾蛇镇干嘛?”隔了好一会儿汤姆才回答:“在那儿住过,老早以前。想着说不定——”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他,平息下来之后他没再继续说。他扭过头,背对吉米,无神地望向窗外。吉米木然地直视前方。车里的沉默让人烦躁难当。吉米自顾自地起了个话头:“你去过内布拉斯加的明登吗?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一破地方,就是离80号州际公路还不算太远。几年前我在那儿待过一阵。那儿有个观光点——哈罗德·沃普搞的‘开拓者村③’。那基本上就是个乱七八糟的大杂烩,就像是全内布拉斯加的居民把他们从阁楼、车库、谷仓里搜刮的陈年旧货一股脑都扔到了明登。”某年夏天,他在那里的一个小吃吧打工,给汉堡rou翻面,把薯条浸到热油里炸。工钱只够他从附近的一对老夫妇手里租个房间。那份差事算不赖的了。注③:PioneerVilge,由明登(Minden)出生的美国企业家哈罗德·沃普(Harold)在家乡创立。“没去过。”汤姆说。“嗯,要是恰好到了那一带,顺道看看也还行。”他想起了内布拉斯加的夏天,闷热。他想起了那片如天空般无边无际的平原,还有在夜色中飞舞的点点萤火。他稍微调整了一下坐姿。坐垫的弹簧已经老化了。“他们那儿什么车都有,连马车年代的老古董都有。其中还有辆蒸汽汽车,有些老款福特比我开的这破玩意儿还有年头……简直是古今大全。不过我还见过规模更大的汽车收藏。我在密苏里的一个农场干过几个礼拜,帮他们建新围栏。农场的主人有几个巨型谷仓,里头满满当当全是车,得有几百辆。估计他对汽车拍卖上瘾。他一辆也不开,那些车全积了灰,净是蜘蛛、虫子、老鼠。但他还买个不停。”他的乘客没吭声,连咳嗽都停了。吉米吞了几口咖啡。咖啡凉了,像苦涩的泥浆。“有一次我坐灰狗巴士去……妈的,想不起来去哪儿了。不过我记得当时在下雨,窗户都蒙上了一层水幕,根本看不见外头。车上有位女士,很年轻,还是个女孩儿呢。她的座位跟我隔了几排。我上车的时候她已经坐在那儿了,我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她看起来吓坏了,就跟我要对她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一样。”常有人对吉米露出那样的表情。他称不上是巨汉,但他的体格足以承担一些重体力活,而且他也知道自己的面相颇为粗犷。通常他不介意旁人流露出些许畏惧——这表示他们不大可能来找茬。但也有某些时候,这会让他感到悲凉而孤独。比如那天,在那辆灰狗巴士上。“我们就在那辆大巴上一路晃着,等着到站下车。车上没几个人。那女孩儿怪叫了一声——就像是捂着嘴惨叫那种。我起身问她怎么了,她抬头看着我,眼睛瞪得老大——我还从来没见过谁能把眼睛瞪那么大。她说,‘我要生了。’乖乖,可不是嘛。司机停了车,打了急救电话。可那小家伙是个急性子,他选了那辆灰狗巴士当他的第一个落脚点。司机,我,还有个大兵,给他搭了把手。他见到的头一批人类里,就有我。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也快二十了吧。那年我也就二十出头。“那小家伙挨个把我们看了一遍,小眼神儿可震惊了,他那大嗓门儿能把死人给闹活了。我知道,刚生下来的小孩儿哭得越响越好。可我还是总想着,那孩子长大以后有没有对他那‘生’不由己的人生灰心丧气过呢。”车里静悄悄的。大约过了十分钟,或者一刻钟,汤姆清了清嗓子。“你在别处还有什么人吗?亲人?”问题简单,答案复杂。吉米说:“算没有吧。”“我也是。没了。虽说有过。你多大?”为了回答准确,吉米在脑子里算了算。“上个月满四十三了。”他没庆祝——没人陪他庆祝。妈的!他想不起来最后一次听到别人对他说“生日快乐”是什么时候,他许多年没跟人走得那么近了。“那还来得及。”“来得及?”汤姆猛咳了一阵才回答。“听我一句,吉米。哪天你要是变成我这样的老不死,可没后悔药吃。是时候了。你得想办法拉自己一把。趁着还有机会,赶紧。”吉米的胸口一阵刺痛,但他若无其事地摇了摇头。“我挺好,只是漂惯了。受不了老在一个地方待着,不走不行。没觉着这样不对劲。”汤姆哼了一声。“只要你开心,是没啥不对劲的。你开心吗?”吉米没有回答。又走了几英里,汤姆从他的口袋里掏出一张纸。他摩挲着那张纸,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吉米用余光看见他把它展开,尽管车里很暗看不清字,他仍对着那张纸凝视了好一会儿。然后,汤姆又把它折好,塞了回去。“我有过一个儿子。”汤姆的声音很轻。“还住在响尾蛇镇的时候。我爱那孩子。但我恐怕更爱酒瓶子。我在他还小的时候就离开了他和他mama,再没见过。”吉米在开车,不然他一定会紧闭双眼。他眯起眼,保持目视前方。他们正沿着一个缓坡开向特哈查比山口。“他今年多大?”吉米喉咙发紧。“不知道。”汤姆又咳了一会儿。“成年了。”“那你现在去响尾蛇镇干嘛?”“害病了。我觉得就是因为心里揣着对他的亏欠吧,跟长癌似的,一天比一天厉害。我给他写了封信,本来想寄给他,但是没有地址。不知道他还在不在镇上,也可能早搬走了。可我没法把这破信给扔了。试过,扔不下手。我就打定主意自己把信送到。要是他还在那儿的话。”希望如同鸩酒。吉米心想。初生的希望,灿若晨星,甜如蜜糖;但日渐消磨,遥遥无望,于是腐坏变质,暗生剧毒。所以他从不放任希望萌生。“祝你找到他。”吉米说。汤姆叹息着答道:“嗯,就算他恨透了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