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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延康跟着顾微庭说了一句十天。 顾微庭转过头来,振作精神,态度变得有些强硬,说:算她是来找我的,但我不知情,近日忙碌,不得空招待刘侦探了。 咂摸着这句话,话里很明显的送客之意,刘延康只能暂时离开,骤面相会,他心下觉得顾微庭是个凉薄之人,相识之人死去,竟无有去见一面的念头。 也是,生意人,最看重的还是金钱这种东西。 刘延康走出顾公馆没几步,顾微庭在馆内折声气喊他:刘侦探是沪上名探,不知何时有空,能不能帮我寻个人的踪迹。 我很乐意帮顾二爷,只是有重责在身。刘延康客气地完顾微庭的门面,不过几分钟的时间还是有的,顾二爷不如与我说说,兴许日后调查中,瞎猫碰上死耗子,能探上顾二爷需要的消息。 甄钰失踪的事情,顾微庭不曾和不相干的人吐过一字,派人去寻,也是尽量悄悄的寻,他不知一点甄钰的情况,怕传开以后会对她不利。 顾微庭十分确定甄钰的失踪与吕江年脱不开关系,安排了数十双眼睛盯着吕江年,但是十天过去了,一点消息也没有,每见甄钰之物,不无瞑想,生出一种不祥之感,转而顿减茶饭,从忧悒到萎靡,自己已无复人形,再得不到消息他就会先死去。 沪上绑票风炽,掳人撕票这种事情屡见不鲜,怕只怕吕江年将甄钰交到了其他人手里,自己两下里是清清白白,让人查不出疑点。 顾微庭形容委顿,移步沙发边坐下,虚弱地缅述颠末。有些话及到喉管之处,不知怎的竟哽咽得难吐出一个字。 听绝,刘延康微讶,原来十天是这么个浅意思,顾微庭不是对所有人都凉薄,那个失踪的姑娘,在他心中占有足够的分量。刘延康感慨万千,想了想,道:这么久没消息,或许人早就不在上海了吧。 码头与火车站我也寻过。顾微庭哪会想不到这一点,沪上消息最灵通的人,不是警察,也不是侦探,而是跑当小鬼与小瘪三,他都一一打过交道,可结果令人非常失望。花梅娘姨说甄钰是见了一个跑当小鬼后消失的,那个跑当小鬼顾微庭费了精神去找,最后找到的是一具冷冰冰,不会开口说话的尸体。 被人灭口了。 原以为找到那个跑当小鬼就能找到甄钰,顾微庭见到尸体那刻,再忍不住,眼角掉下了一颗热泪。 甄钰就如同一团泡沫,消失时,也不留一点痕迹。甄钰消失一天,他就要扳着指头数一天,眼看十根手指都不够数了,顾微庭难过得想杀了吕江年。 刘延康给顾微庭指了一条路:女人失踪,许是与贩卖有关系,一旦被贩卖,寻起来,就如海底捞针,最后还是担雪填井。 言至此,顾微庭十个指头颤抖起来:贩卖?他从没往这个地方去想,也许是打心里还觉得吕江年不会如此丧心病狂。 是,贩卖,抱歉,我也希望不是。刘延康面露一点怜悯色,不过顾二爷就当是被贩卖了,或许是卖到湖南、湖北,或许是卖到国外,上海寻不到,就登报重金寻人,毕竟金钱的力量,能使鬼推磨,有心总能得到一点消息。 刘延康后半截的话像是一束希望之光照射下来,顾微庭言句感谢,不迭为容,跑上楼梯,从钱包里掏出甄钰的照片,照片里的甄钰笑容灿烂,顾微庭手指放在胸口温了温,道:你一定要好好的,我一定会找到你。说罢,下楼时顺手拿起一件马甲穿上,匆匆往外走,坐上黄包车来到报社。坐车的途中,顾微庭从口袋里拿出钢笔和白纸,一路上嘴咬着钢笔盖,手里不停地写东西,一张巴掌大的纸,两面写满了字,纸从白色变成了黑色。一面是工整的中文,一面是连体的英文。 到了报社,顾微庭不言废话,将写满字的纸和照片交给报社里的人:登头版,报屁股也登。 纸与照片之间,夹着厚厚一叠钞票,粗略一数,近千元,这些钱是给报社里的人的。 报社的人唯唯诺诺接过,扫一眼纸上写的东西,真乃是重金寻人。不过他们疑惑又好奇,为什么要写份英文版的寻人启事。 顾微庭没有解释,只说:寻人二字,在报纸上越大越好。说完离开。 从报社里出来,不巧又被之前遮路的日本人遮了路。 顾微庭心情不好,脸上的厌恶之色,毫不遮掩。 想也不用去想,这个日本人,今日又是为顾家的那两家工厂而来。顾微庭今次连说No都懒得,重重地擦过日本人的肩膀就走。日本人被这么一撞,脚下没站稳,腰臀往一旁倒了几分,像稻田里被风压弯的稻草,但日本人没有稻草的风趣,只有滑稽感。 日本人好不容易稳住身子,对着顾微庭的背影嚷嚷:顾二爷请留步,我知道甄小姐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