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扭和小人
别扭和小人
吴非很快就发现自己的手机不见了。 她大概猜到是落在了酒店,不过那里形象典雅高级,吴非对该处员工道德上有一定信任觉得不太会丢。在拍摄现场她不可能放下工作回去取手机,而且那里也并不是一个短时间内她想要再去的地方。 于是她在拍摄休息的间隙找到了徐悬。 徐悬正在和跟拍的摄像小哥聊天,看到吴非有些惊讶。她戴着口罩,中分的发在头顶处用黑白素色的小卡子别住,露出的双眼满是求助的眼神。 他向她走近了些问怎么了? 吴非本来看着不远处的摄像小哥还有些犹豫,等到徐悬和她说没关系之后才双手捧成拳状,拜托道:我手机落在酒店了,你有没有办法可以帮我要回来? 行啊,徐悬回答得很爽快,如果我赢了今天的挑战,咱们就能回去住。 不是吴非着急到直摇头。 知道啦,逗你的,徐悬笑吟吟的,瞧你这点出息。 吴非心中的石头落地,很是感激,谢谢你。 倒不用这么客气对了,你出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一个奇怪的西装男。 谁? 就是一个看起来很有钱,人也很帅的男的。个子好高呢,比我都高徐悬算了算,得有1米9多。 有是有,甚至产生了并不愉快的交流但是酒店客人那么多,此男非彼男吧?!吴非否认道:没有。 哦,徐悬莫名觉得有点可惜,我很少觉得一个男的帅,本来想和你对一下审美呢。 吴非其实已经有些心猿意马,勉强配合着答话,那个简单啊,你说几个觉得帅的明星听听? 徐悬摇摇头,明星多没意思,素人比较有趣。而且他 话没说完被小跑来的助理打断,那边马上要开拍了,他打了个手势,我先回去了,手机你下班前应该就能拿到了。 然而取回手机并没有想象中的顺利,徐悬的助理打了好几个电话最终得到肯定消息:酒店方称没有在房间内发现遗落的手机。 吴非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忽然想起李响珍当年为了安全,强拉着她下载了一个会随时随地分享手机坐标的APP。幸亏想起来了,这样的话,如果手机真不在酒店而是丢了,她也好另想办法。 吴非找同事借了部手机给李响珍打了个电话过去,很快就确定了两件事: 一、定位软件没有被刻意关闭,说明大概率没有被偷。 二、手机依然在酒店。 接着她尝试着给自己的手机拨号三次,都没有接通。 那么一切就很明了了,吴非犹豫再三,硬着头皮发了一条短信过去:[请你把手机还给我] 送达很快变成了已读,却并没有对方正在答复的省略号。 要说手机本身有多值钱肯定是不至于的,可是毕竟从大学用到现在,里头存了很多回忆,包括聊天记录和单机游戏进度,而且最重要的是她已经有好几个月没备份相册和备忘录了。 工作上的事情都有电脑邮箱和U盘留存档,但是私人生活上的很多日记、梦境记录都在手机自备的笔记里。那些虽然谈不上多么机密,好歹也是很私人的心情,平时难以启齿无法表达的话,统统都被藏在手机里面。她甚至想到了自己发送失败的那些短信,羞耻感汹涌而上。 她不想被他看到,她一点儿也不相信他能守住分寸不窥探自己的隐私,他巴不得把她解剖看个一清二楚。 越想心越烦,不想面对的同时又不是很服气,吴非想不出别的办法,只得又发了一条:[季南渊,要怎样你才肯把手机还我?] 这回送达后甚至连已读都没有。 吴非讨厌季南渊这个冷漠无情的样子(不管是不是本意),更讨厌自己没出息的样子,她生气,却没有任何办法。 在把手机还给同事之后,她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和懊悔中。 拍摄结束后,徐悬手里端着杯大麦茶往院角走,不一会儿就看见一个人坐在秋千上的吴非,她轻轻用脚点着地,小幅度荡着,看起来非常垂头丧气。 他默默靠近后坐在不远处的藤椅上,随手把茶杯一放,还是没有找到吗? 嗯。 我倒是有备用手机可以借你,只不过补办电话卡之类的事情要麻烦点。剧组有本地人,可以带你跑一跑。 不用了,吴非稳住脚,停下了摇晃的秋千,谢谢你。 我都还没帮到你,谢什么,徐悬盘起腿,将先前干活挽起的袖子放下说:吴非,我发现你对我总是不冷不热的。 他撑着下巴侧头看向她,她身后是院主精心呵护的蓝色绣球花,神色是欲言又止。 你看啊,我们认识这么长时间了,我总觉得你对我还是有刚认识那会儿的距离感,说远没最开始那么远,但是说近又没近多少徐悬抬起另一只手揉了揉鼻子,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问问你,你有亲近的人吗?动物也行。 吴非一直在为该怎么回答犯难,好不容易等到了个回得上话的,我喜欢看别人养的那种很乖的动物,比如院里的这几条土狗,我都觉得蛮可爱的,偶尔见见面不错。但是自己养不了,照顾起来太麻烦了,我脾气不好,没那个耐心。 她将腿交叉着叠起来伸直了,把手搭在膝盖上,我确实亲近的人很少,可能是我不太会和人相处吧,总是怕说错话而不知道说什么,一来二去就错过了最佳时机。 你一直都这样?徐悬问。 不全是吧吴非不好意思的冲他笑了笑,我碰到不确定的事情都会往坏处想,小的时候还敢不计后果往前冲几回,越长大得到的教训越多,就不再那么做了,我不想给自己后悔的机会。 他大概明白了她的意思,栽过跟头之后就只走平路了,任何潜在的摔跤可能都会使得她绕路而行。 太小心翼翼会很累的,徐悬把茶杯往吴非那推了推,喝点,我没碰过。 吴非确实有点口渴,伸手拿过来喝了几口之后直接捧在了手里,我朋友也总说我太端着,不过没办法,我就是这么别扭。 还好,就是个青春期的小朋友。 我青春期可不这样,吴非一脸严肃道:你要是认识那时候的我一定吓到下巴掉地。 此话怎讲? 那种时候的事怎么说?张口就来?还是算了吧!吴非转了话题,手机的事我自己能解决,真有问题不行一定找你帮忙。 她放下喝空了的茶杯,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我跟同事的车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明天见。 徐悬看着她往外走,跨门槛前遇见了前来找人的助理,低头打了个招呼,随后很快就消失在了帘后。 悬哥,这是明天的台本。助理递上来个册子,连带着夹了支笔。 喜欢一个人可真辛苦。徐悬有感而发。 什么?助理一惊,悬哥你也有觉得辛苦的时候? 怎么,不行啊? 倒不是不行,助理挠了挠头,她还没答复啊? 徐悬挑着眉,翻起了台本。 不是我说,悬哥,她是不是故意吊着你呢?助理蹲在椅边当狗头军师,你都这么明显了,是个人都看得出来。 不吃这套的人当然看不出来,徐悬用本子敲了敲助理的头,再说了,我也没跟她直说过。 那你什么时候告白啊?助理捂着头,时间不等人啊,悬哥,你也老大不小了。 快了,等我把新歌写完。 没了手机之后的不方便实在太过明显,工作交流联系同事都得人工跑腿,吴非掐指一算,顺利的话还要在G市呆半个月,她是真的耗不起。 但问题是季南渊那边打高冷牌,她连谈判的资格都没有。就算是她有求于人,但物归原主不应该是一个做人的基本礼仪吗?他不做人,逼得她三番五次低声下气,这不是心机犯贱是什么? 吴非和房间内的电话干瞪眼快半个小时,终究还是咬咬牙拿起听筒照着本子上记的酒店号码拨了过去。 前台服务人员在听完她的叙述之后表示了理解,似乎早有准备一样熟练的拒绝三连:不知道不清楚不负责。 你们这算什么高级酒店啊?客人的手机丢了就是这么打发人的?!吴非忍了一天火冒三丈,我又不是讹你们,这种记录查一下都知道我没有说谎,你们到底是想要我怎样啊?给你们跪下磕头吗? 不好意思呢吴小姐,请您稍等一下。 等你妈啊,我等了一天了你们还是这个狗屎态度,吴非一肚子气,虽然知道这事真不怪前台,前台也是无辜的,但是难道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吗?就这么任由她倒霉? 吴小姐,我是Wildon酒店的总经理,刚刚了解了一下您的情况,和您确认一下,是您遗落了一部手机在顶层贵宾区吗? 是啊,吴非捏着鼻梁叹气,我求你了,你帮我问问那个人,他到底想要怎样行不行? 请问吴小姐说的那个人是哪个人呢?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吴非深吸了一口气,季南渊,我不知道他具体住哪一间,你查一下肯定比我清楚,我拜托你就问他一声,说算我求他。 季南渊这个名字一般人是叫不出的,即使知道,也不可能如此点名道姓。 那边反应很快,没问题,烦请您再稍微等一下,我这边收到回复立刻答复您。 等等等,什么都是等,我等了他这么些年还不够吗?就我是大冤种?委屈又逐渐压倒了愤怒,吴非觉得自己简直是惨败。 窗外的写字楼灯火通明,她看不见行色匆匆的职员,满耳都是楼下的车流鸣笛声。 良久,听筒那边的等待音乐终于被掐断,总经理的声音传来,吴小姐? 我是。 吴小姐您好,帮您问过了,季先生这边的答复是你现在的心情够回答问题了吗?,如果您的答案是肯定的话,您亲自来前台即可。 我知道了。 还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吗? 没有了,挂断电话前吴非还是补了句,谢谢。 不客气,期待您的再度光临。 她怎么就忘了季南渊是个小肚鸡肠睚眦必报的王八蛋?不过就顶了一句嘴,有必要这么搞她心态?吴非气到笑了,上一次好歹亲自来接算是有诚意,现在是彻底摆起架子了。果然是下次回来就没这么容易了,要不是人不在身边,她都能鼓起掌来为他说到做到的优秀品格拍手叫好。 好啊,你找我一回,我找你一次,咱俩扯平之后谁都不欠谁的了。 吴非进浴室洗了个澡,自欺欺人的默念着,我这么大张旗鼓并不是为了洗干净给人送床上,只是忙了一天本来就该就该清理一下。 她对着镜子整理仪表,生怕一会儿把持不住决定穿上半正式的西装裙,边拉拉链边想,我穿成这样就是为了公事公办,季南渊你要是这样都能下手,那是真的禽兽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