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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直跳,似乎已被气得失语。我嘿嘿一笑,走到他身边,无辜地眨巴着眼,轻道:“夫君,咱们走吧。”他垂眸,眼神森森地看向我,我背脊一凉,又见他露出一抹艳如涂血的笑容来。“看来……你是嫌包子吃得不够,连与我做了姐妹还是夫妻都分不清?”我瞪眼,心中顿时生出一股不服气来,“这本就是你我胡掐之言,你冤枉我在先,还不能容我反击一二?”他盯了我半响,眼角微抽,牙缝中咬出几个字,“可,当然可以。”我正与他大眼瞪小眼,湿婆亦恨得我牙痒之际,一旁掌柜微颤的声音传来——“这位官人,且留步。”我与湿婆回头望去,只见老掌柜捧着两锭金元,神色有些不舍却又十分坚定地走了过来。“老儿的钗饰不卖了,这金元退给官人。”说着就将钱财作势退还。湿婆不接,只皱眉道:“这是何意?”“老儿不才,却也知宝饰配佳人,官人所为实是不堪言矣!老儿不愿卖了,请官人另寻他处罢——”那掌柜说着,还生出了两分不屑来。我略是侧目,没想到应是惟利是图的商人竟然还有几分血性,再想方才店内的女子们亦是直言不讳,爱憎分明,我摇头失笑,这古人纵情纵性,甚是可爱,连寻常百姓都有几分耿介心肠,与后世的人情冷漠对比甚为鲜明。我见湿婆眉心又开始突突直跳,那模样,百口莫辩,又不屑辩,想发飙,又不屑发飙,真真是快憋出内伤。见湿婆连番吃瘪,我大为畅快,但也真不敢把他惹急了,便赶紧走上前去,推回了那两锭金元,并笑道:“掌柜的收下吧,之前奴家所言不过是与夫君的闺房之乐罢了,奴与夫君感情甚好,这几样钗饰,也极是喜爱,掌柜勿忧。”掌柜看我一脸嬉笑,愉悦之情不似作假,当下更是疑惑不解,却也顺着我意收下金元,未再追问。那厢湿婆听见我的话,重重一哼,一甩衣袖,向外走去。我亦不再逗留,向那老掌柜挥了挥手,便随湿婆离去。临出门前,闻得身后传来喃喃一声自语,“许那娘子,更爱官人钱财。”我当下趔趄,心中嗤笑那掌柜看轻我矣,本小姐像那种爱财的人吗?却在一刻钟后——“什么!你身上没钱了?!”“你不是有金元宝吗?”“什么?!你只有那两锭???”“闭嘴,真是吵死了。”站在街上,我万分惊愕,无论如何也不信他只有那两锭金元!不顾周遭目光,我几步上前,从后面扑向湿婆,不死心地在他身上上下其手,摸来摸去。他几次推我不下,便由我一找彻底。却当真,空空如也,湿婆身上连多的一个铜板也没有——我踉跄退下,一时间还难以接受从穷困到暴富又到暴穷的现实。湿婆站在一旁,冷冷地看了我一眼,将手中紫檀盒丢了过来,“你若更喜金元,那便去退了罢。”说罢,便头也不回地向城外走去。我打开手中木盒,一副璎珞一对珥珰赫然其中,我伸手轻触,这渐渐与记忆中的重叠。这是湿婆送给我的东西,哪怕千年之后,物是人非,竹楼早已人去楼空,这些钗饰依旧静静地躺在那里,在凝固的岁月里,执守着所有的痴心与爱恋,历经千年,见证千年,叹息千年。我无声轻叹,傻子,便是再恼,又怎可能退掉?合上木盒,我抱它在怀,露出一抹笑容。忽然此时,一阵长风吹来,直灌城中,扬了坊间的帆布,迷了路人的眼眸。我亦眯眼,以袖挡风,却发现空中开始四处纷飞粉色花瓣——长风不停,花瓣渐多,很快漫天粉蕊笼罩整座府城。一片花瓣落在我的手心,我拿近,觉得分外眼熟。恰此时,有人惊呼——“芙蓉、是芙蓉花雨!”“这怎么可能?拒霜花乃深秋盛开,现在还未入夏——”“正是芙蓉!今晨我便发现院中芙蓉具是花朵半开。”“当真奇景!”“此乃神迹!许是仙人临世!”满城花开,四十里都城为一片锦绣,城上城下,万千芙蓉一同绽放,花团锦簇,盛美之景流芳千古。我站在粉色的花雨里,满头落英,满目落英,落英纷飞,卷天地,卷万物,袭房檐瓦楞,过湖河溪水,灌长风翻滚,久久不落。我呆呆地看着一城奇景,城中百姓已在此番神迹中连连下跪,虔诚叩拜。许久许久,我才缓缓回神,目光穿过花雨,越过跪拜的人群,落向那抹已近城门的红影。嘴角不觉咧出一抹傻笑,我的眼眸却渐渐湿润。这个别扭的男人,难怪从今天出门就不太对劲,原来,原来——原来是我太过愚钝!我的愚钝,我的患得患失,他的别扭,他的温柔……不知多久,我已奔跑起来,在长风中,任由发丝散乱。我只紧紧地、紧紧地抱着怀里的木盒,奔向那在城门驻足的身影。仙人临世?是的,是我最尊贵的神祇临于世间。神迹?是的,是他令满城拒霜花在春寒之时,华丽盛绽。当我投入他的怀里,抱紧他的腰身,嗅上那熟悉的味道,却闻他别扭哼道:“怎么,又不喜金元了?”我抬头,伸出一手扣住他的后脑,一句“多话”,便狠狠地吻了上去。我想,这种酸涩中伴着无比甜美的感觉,便是爱吧。令人幸福,令人盲目,令人勇敢,令人可牺牲一切却无怨无悔。-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扫盲:木芙蓉,又名芙蓉花、拒霜花、木莲、地芙蓉、华木,成都市花。第四百一十二章芙蓉花开一世流芳此起彼伏的抽气声传来,原本跃跃欲试向湿婆露出娇态的小姐们皆面色一僵,接着如调色盘般晕出各种神情,当真是精彩纷呈,就连做成了一单大买卖,躲在一旁努力降低存在感的掌柜也惊得掉了下巴。于是乎,有那么一两人,看向我的目光已带了些许同情之色。我心中大快,又装模作样地扶了扶头上的萤石珠钗,低眉羞涩一笑,“夫君选的这钗,妾甚是中意,不过妾之妆奁早由夫君选用,想来这钗戴在夫君身上,定会更显章华。”此言一出,堂内空气几乎一瞬凝滞。在场众人无不面露惊愕,很快便成了蹙眉的嫌恶之相。那几位小姐早已自持身份地皱眉掩面,有一嘴快的丫头不屑地轻哼,“原是一伪丈夫,小姐咱们快走吧,真是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