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浪小说吧 - 其他小说 - 神明系铃(女尊)在线阅读 - 二

    



    花楼伎倌明家主君钱真略微思索,拧眉不满道:还是太便宜赵里平了。

    父亲,明瑶严肃地看着他,赵里平只是个可有可无的侧侍,母亲再宠爱他又如何,您才是这后院的主君,莫要失了正室主君的风度,她叹了口气,接着说,明珰再怎么说也是母亲十月怀胎有惊无险生出来的,是明家的三小姐,若非她被母亲交给赵里平抚养,她也是您的女儿,她顿了顿,不,她就是您的女儿。

    钱真沉默不语,只是看着窗外。

    明瑶对于母亲当初的做法真是觉得头疼,犹如失了智一般,她太偏宠赵里平了,打破了后宅的平衡,也打破了父亲心中的平衡。

    您没必要将对赵里平的怒气撒到明珰身上,明瑶再次提醒他,她是母亲的骨血,也是您的女儿,只是寄养在赵里平那里罢了。

    听到这,钱真几欲落泪。

    对啊,对啊,他的女儿,明明她就该由他来抚养,与jiejie哥哥们一同长大,也会像他们一样糯糯地喊他爹爹爹爹一切都是赵里平那贱人的错!是他迷惑了妻主!竟要与祖制对抗,竟要夺走他的孩子!

    他在袖中攥紧了拳头,狠狠地吐出一口浊气。

    明瑶知道她爹执拗得很,三两句话听不进去,但她深知他对明珰心中尚存怜爱,只是对赵里平的嫉妒和怨恨蒙蔽了他的双眼,自己有时劝一劝提一提,明珰那丫头也不至于吃苦头。她继续说明珰的事,莫非您还要什么五大三粗的人来折腾那丫头吗?

    知父莫若女,他还真有这样想过。

    父亲啊,您叫那种人来给明珰破身,母亲若是知道了,后果不堪设想!何况母亲肯定是会知道的。明瑶扶了扶额头,叹道,那个花楼的伎倌,他身份卑贱、方过而立,年长明珰十六岁,这些定然会成为赵里平心里的刺,父亲还可借此暗讽他出身卑微,教他认清谁才是明家主君。没等钱真说什么,她继续说,但是呢,那人容貌尚佳,仅仅做个通侍,藏在深院不为人知,母亲是不会说什么的。

    钱真点了点头,倒是个一举两得的好法子。

    明瑶微微一笑。

    那就照你说的办罢,钱真站起来走到屏风边,瞥了一眼他们刚才谈论的主角。

    颜如冠玉,温文尔雅。

    果真是个霁月清风的男子,站在那里像棵松柏一样挺拔,即使剑眉低垂、睫羽微敛,仍不减他身上的清贵雅致。若不说他方过而立、出身花楼,还以为是个刚行冠礼的贵公子。

    钱真皱了皱眉,冷哼一声,低贱的伎子惯会这般装模作样。

    明瑶走到他身边,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笑了笑,她果真没有看错人。此人既能给明珰破身,又能让父亲出口恶气,母亲也不会多说什么当真是一石三鸟。

    她将视线慢慢滑到他身下,被素衣青衫笼罩的神秘之地,她抬手用团扇遮住了自己暧昧的笑容,也不知三妹受不受得住。

    诸多细节便烦请父亲多费心,女儿先告退了。

    待明瑶走后,钱真慢慢走到沉寒面前坐下,看他规规矩矩给自己行了个大礼。

    贵人万安。

    嗯,起罢,钱真慢悠悠地呷了口茶,既是娘子看好的人,我也不计较什么了,你可知我们替你赎身是以何为?

    沉寒站起身来,低垂着头颅,服侍三小姐。

    钱真把玩着手腕上红绳,揉捻着其间的珠玉,高傲地睥睨着他,三小姐年方十四,初潮刚过,还是个未经人事的稚女,你服侍她当要尽心尽力,可否明白?

    奴明白。

    明白就好,伺候好了三小姐,你便算是她的人了,钱真按赖不住眼中的鄙夷,不过你得清楚,你这身份和年纪本是没资格进咱们明家大门的,你更要明白,是谁给了你这翻身的机会。

    奴明白,沉寒俯下身,额头叩地,深深拜服,奴永远感恩主君和大小姐。

    钱真冷眼看他卑微的模样,过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口,记住你的话。言罢,他便起身走了。

    沉寒听着远去的脚步声,慢慢抬起头来,挺直了背脊,却并没有站起来,只安静地跪在堂中。

    斜阳昏黄的光芒跳跃在扶疏的枝叶间,穿过无尽的空寂,最终驻足在那个寂寞的堂屋门前,将里面那人的影子不断拉长。

    远远遥望,就像是谁的灵魂在挣扎着被寸寸撕裂。

    但那个背影依旧岿然不动,没有一丝摇晃。

    寂静,悄无声息。

    没有一个人来过问,他就像是被人遗忘了一般。

    直到夜幕降临,庭廊点起了灯笼,才终于有人走到他面前,语气不善地说:主君命人给你安置了客房,随我来。

    侍从说完就走,一刻没等沉寒。

    他跪了许久,起来的时候摇摇晃晃,强忍膝盖的巨痛,赶紧追上侍从的步伐。

    侍从没走明路,一直带他穿梭在隐蔽的小路里,一片漆黑里,唯一的光源便是侍从手上那个昏暗的灯笼,沉寒好几次被丛生的花刺划到,不过那点刺痛他忍受得了。

    狸奴

    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吓了侍从一大跳,他猛地站定,伸手挡住了后面沉寒的步伐。

    是个女子的声音,又脆又甜,让沉寒想到了苹果。听起来年岁不大,应是养的猫儿跑了,此刻在草丛里找猫呢。

    狸奴

    狸奴你在哪里?

    她的声音越来越近,虽然光线幽暗,但沉寒还是能看出引路侍从的脸色不大好,他应是认得那个找猫的女子。

    在沉寒以为她就要看到他们的时候,远处隐隐传来一声猫叫,女子惊喜地笑了一声,听脚步声是跑远了。

    侍从松了口气,拧眉瞥了瞥沉寒,欲言又止。

    但他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提起灯笼继续往前走去,沉寒依旧顺从地跟着他,也不多言多语。

    他们继续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所过之处越来越荒凉,庭廊陈旧,连灯火都没有了。

    走过一个废弃的池塘,前面一个破旧的院落出现在视野里,沉寒知道自己的落脚处应是到了。

    侍从走到院子门口,茅屋荒野破旧,也没想着进去,他对沉寒说:喏,便是此处了。

    沉寒一语不发地走进去,里面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

    你便先在这儿住着,每日会有人给你送来膳食,侍从默默退步,意欲离去,切记莫要随意走动,你如今的身份不清不楚,若被他人发现,主君也保不了你。

    那三小姐

    主君尚未吩咐,你就不要多问。侍从丢下这一句就离开了。

    陷落在黑暗里的沉寒却松了口气,转过身来看着破旧的茅屋,只能将就着住一晚了,明日白天再收拾罢。

    钱真换上素白的寝衣坐在寝阁里看书,门外的侍从敲了敲门,低声道:主君,当家娘娘回来了。

    厨房的银耳燕窝汤熬得如何了?他放下书去拿外衫,却听到侍从继续说,汤是熬好了只是

    听到侍从支支吾吾的话语,他闭上眼,扶着衣架,神色不明,去哪个阁寝了?

    孙侧侍的致蒙阁,侍从赶紧说,小人给娘娘说了主君有事要与之商议,娘娘却说明日再议。

    钱真默了默,淡淡吩咐:退下罢。

    他慢慢走到铜镜前坐下,看着镜子里的眼尾的细纹,单手扶着额,痴痴笑了起来。

    即使早在结亲之前他就知晓,世间女子皆凉薄,他祖母如此、他母亲如此、他的姐妹亦如此但见到明映的那一刻,他觉得或许她是不一样的。

    轻纱笼罩着藕粉的裙摆,上面开满了柔美的杜鹃花,与绦带在微风里翩跹翻飞,她轻摇团扇,缓缓转过头来,望着飞走的白鸽落下的羽毛。

    微微扬起的侧颜,美得不可方物。

    他伸手接住飘落而下的白羽,对上了她好奇的目光,杏眼里波光潋滟,似有一池清澈的潭水。

    他愣怔一瞬,风吹下了他撩起的幕篱,两人的视线被轻纱遮挡。

    那是他年少最纯真的梦,过了几十年,在他的记忆深处依旧清晰。

    盛放的杜鹃,飘飞的绦带,摇曳的团扇,轻柔的白羽,澄清的双眸

    他不知还要在这个美好的梦境里困多久。

    或许是一辈子罢

    飞羽阁里的烛光顷刻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