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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能发出声音,本能地往身后的人行道退去,但是已经来不及了,那辆越野飞快地从魖黑的雨幕中钻了出来,开大了马力,径直向人行道上撞来。手一松,伞被风卷走,大圣尖叫着咬住她的胳膊狠狠向后一拖,她的脚碰到了停在路边的机车,向后摔倒,后背撞上坚实的墙,右腿被两台机车“砰”地压住,随即眼前爆开一声巨响,伴随着大圣的怒吼,那辆车呼啸着冲上人行道,在湿滑的地上打着滑向她推来,又被撑在墙上的机车卡住,尖锐的擦地声持续了几秒,最终轰然向后退去。徐意丛只有几个瞬间能感知到腿上尖锐的疼痛,随即推开大圣,扶住机车把手,试图把压在腿上的重物移开,但是两台车以一种奇异的角度被挤压卡死在一起,岿然不动,而那辆越野在马路上转了个弯,换了个角度,重新笔直飞快地驶向她。她的脑子里渐渐地只剩一片空白,在电光火石的几秒中只剩下机械的动作:推开不断扑上来的大圣、用力去推死死压住小腿的机车。腿上在流血,体温在飞速流失,连带着视线和听觉也一起渐渐模糊,只能看见雪亮的光束逼近到了眼前。耳廓里一片尖锐的嘶鸣,她抬起手挡住刺眼的光线,在指缝中看见另一辆车从街角闪电般疾速冲来,离弦箭似的冲向那辆越野车,越野被猛然扭转了方向,那辆车又猝然摆尾迎面冲上,一连几下,直到越野车被重重撞上马路对面的路灯。越野的车灯还亮着,茫然地照亮了马路中间徐意丛的伞,是醒目的红色,徐意丛凭借那点明亮的颜色费力地睁着眼,看见越野车里爬出两个人,跌跌撞撞走向徐桓司,徐桓司也推开凹陷严重的车门,迈步迎上去。他的身形有些摇晃,绕过变形的车头,走向那两个人,手里提着什么东西。她的视线越来越暗,大圣咬着机车的座椅不断嚎叫撕扯,她隐约听到拳脚相加的声音,人的呻吟,还有令人齿寒的闷响。这场雨下得声势浩大,响雷不断,所以这些声响并不惊人,路对面的公寓楼上有人家的灯亮起,寥寥两盏,很快又暗下去了。徐意丛的视线清醒了几秒,看见徐桓司把一个人放倒在地,随即向她走来,他脚步踉跄,在马路中间陡然一晃,摔倒下去,隔了几秒,他吃力地爬起来,重新走近,伸手来拉变形的机车。她的目光落在他手上,终于知道那是什么了——是枪,枪口装着消音器。他以前也用过枪。高中的时候,有一次徐桓司去给她开家长会,她在车里等他散会,上下其手地去摸她还没看过的成绩单。徐桓司的脸色霎时变了,手忙脚乱地叫她坐好,“徐意丛!你他——你乱摸什么?!”她已经摸到了他后腰的东西,慢慢拿出来,手枪又硬又冷,握在手里好像却会发烫。她坐在那里瞪着徐桓司,眼神发直地问他:“哥,你怎么还有枪?”徐桓司刚从基地出来,火急火燎地赶过来开家长会,因为她认为自己考砸了,只敢叫他来开会,而他被她一连十几个电话催得来不及换衣服,竟然把这事忘了。他被她瞪得吓了一跳,四处找纸,却没找到,慌乱用袖子给她擦眼泪,“你别哭啊……哭什么?”徐意丛一直都知道他的车子防弹,也知道他有时开会都要带保镖,可是不知道竟然有那么危险,身上都需要带着枪。徐桓司也不是每天都带,这天是头一次大意,把丛丛吓得不轻,给她买了一堆零食才把这事翻篇,后来再也没让她看见过这些。遥远往事里的徐桓司和眼前这个徐桓司因为一把枪重叠在一起,徐意丛动了动嘴唇,“……你撞到哪里了?”徐桓司不理会,倒转枪托,咬着牙朝卡死的车锁重重砸下。一声声的钝响,最后狠狠一拽,沉重的机车微微抬起一点空隙,他就着那点距离,抱住她的肩膀往外拖。没有知觉的腿上突然传来一阵撕扯的钝痛,她浑身剧烈地抖了一下,他骤然停下动作,打亮手电,看见变形的铁片深深楔在她小腿骨上的皮rou里。血流得很凶,不是小伤,不知道有没有伤到骨头。雨水打到了额头上,徐意丛昏昏沉沉的,苍白着脸发抖,吃力地看着他,口舌发干,“……我疼。”99跟我说话雨水打到了额头上,徐意丛昏昏沉沉的,苍白着脸发抖,吃力地看着他,口舌发干,“……我疼。”徐桓司摸向她的额头,眉头皱了半晌,他摸到她的手,把她的五指展开,声音哑透了,却出奇地有耐心,“……我知道了。别睡,替我叫李秘书过来,好不好?”他拨通电话递过来,徐意丛本能地把听筒放在耳边。电话很快就接通了,李秘书在那边轻松地说:“快起飞了,您还不过来吗?……徐先生?您还在小姐那里吗?……喂?”她在分散注意力听电话的时候,徐桓司一手压着她的腿,另一手掰住铁片末端,把机车的全部重量都放在了掌根,在衡量力道和角度。她刻意不去看自己的腿,只对着电话说:“李秘书。他叫你过来一趟,我家楼下。”她声音嘶哑,李秘书反应了一秒钟,立刻知道出了事,飞快地说:“小姐,我这就来。”徐意丛拿不住手机了,浑身发冷。徐桓司掐住她的下巴,把指节抵进她发抖的牙关,同时掌根一抬,迅速地抬开机车,顺势把卡住她腿的部分拔了出来。徐意丛“唔”了一声,疼得一下子清醒了,冷汗都冒了出来,但她连咬他的力气都没有了,他的指头上只有一个小牙印。徐桓司目光发暗,迅速抽出领带把她的小腿绑紧,又拍拍她的脸,“别睡过去,跟我说话。”他的额角有狰狞的伤口,淋漓的血沾着玻璃渣,一路蔓延到凌厉的下颌,衬衫也被血浸得透湿,眉头紧紧皱着看着她,重复了一遍:“说话。”大圣被雨淋成了落汤狗,在小心翼翼地嗅她腿上的伤口,她哽了哽喉咙,终于抖抖索索地找到了话题,“……狗是你送的吗。”徐桓司听她开始说话,这才精疲力竭地在她身边靠坐下来,慢慢吐字:“算是。”他一手的食指搭在她的手腕上,像在看守她的脉搏,但指尖的温度冷得像冰。徐意丛扭过头,“……你哪里受——”他疲惫地合着眼睛,雨打在鼻梁上,接着说:“那天我来伦敦看朋友,跟今天一样,临走的时候,想开车去看看你的学校。没有想到会在街上就碰到你。”徐意丛记得那个下午,她被金苏苏撵去健身,结果跟老师话不投机,她从健身房出来,瞎逛了好一会。他说:“你看起来心情不好,吃了一路面包,然后——我以前不知道你喜欢狗。”其实他还是说了谎。他那时在出差,在机场看着阴沉的天色,只觉得要被煎熬到发疯——她有那么久没有回家,她的温度和气味却都烙在她躺过的枕头上、摸过的床架上,他有足足一个多月每晚盯着天花板放空,丛丛打电话回家的那个平安夜,他终于对充盈整个房间的旧故事忍无可忍,半夜找出工具把床架拆掉,拎出去烧了个干净。但是于事无补,他仍然清楚地记得她眼尾上挑的角度、嘴唇柔软的触感、呼吸时独特的气味,被时间雕刻得愈发确切。那天他在stcall的时候上了飞机,但最终还是没忍住,离开机舱回到机场,换了张去伦敦的机票,并不打算去她的学校或者公寓,就在偌大的城市里兜了个圈,百无聊赖地猜测也许她喜欢某家餐厅,也许她去过某间书店,没想到她就在马路对面的街角,背着健身包低头走过,停下来买面包,边走边吃,然后被红头发的小孩拦住,牵着狗跟她交涉。她的头发长了,人也长高了,但脸色不好,还是不高兴,可是抱着大狗的样子快乐又餍足。他抽着烟在车窗里看了她一会,觉得自己像个偷窥的变态,但是移不开目光,直到她喝完牛奶回了健身房,他也打算去机场,又在路上突然掉头,开回路过的一家宠物店。然后她就拥有了一只小狗,卡片上写着“春天快乐”。他的唇角微微翘了翘,“我不该送,你会猜出来是我,可我忍不住。但你没猜出来。”血流得太多,意识并不完全清醒,徐意丛很小声地嘟囔:“我猜出来了。我就是……没说。”徐桓易经常跟她打电话,她一提起这条狗,徐桓易就顾左右而言他,傻子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她没戳穿,因为她真的喜欢这条对她软绵绵黏乎乎的小狗,就算是徐桓司送的,她也捏着鼻子收下了。徐桓司费力地睁眼看了看她,带着笑意,“这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