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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医院

    

19.医院



    19.

    最终那张试卷也没有完成。

    在陶漫星迎来第三次高潮后,夏橘接到来自家里的电话。

    她原本不想接,把手机调成了静音,但那边狂轰乱炸,一连打进十个电话。屏幕不断闪烁,她眼皮突突地跳,直觉家里出事了。

    她看陶漫星疲倦地倒在她的怀里,像一只饫甘餍肥昏昏欲睡的小猫。她摸摸陶漫星毛茸茸的脑袋,懒洋洋的小猫。

    陶漫星不睁眼,发出一两个嗯呢的音节回应。

    夏橘无奈地叹气,将手机反扣,把闪烁的屏幕盖在桌面上,连哄带扶地带陶漫星去到浴室清洗。

    等陶漫星清洗干净回到床上躺下休息后,夏橘才回拨给家里。

    电话那头的声音尖锐又刺耳,快要刺穿她的耳膜,以至于她很难相信,这声音来自她年过半百的父亲。

    你要死啊不接电话!一天天找不着你人!翅膀硬了现在,不着家也不顾家,我们养你这么多年白养了吗?你妈都要死了你这个白眼狼还在外面鬼混!你怎么不死外面呢!

    咒骂,问责,永远是她晚接电话后的待遇。她垂下眼睑,努力让自己忽略话里的恶意,沉声问道,妈出什么事了吗?

    你还知道问?你妈都进急诊室了,你还不滚过来!男人还想继续骂,但那头有人跟他说话,于是他着急地跟夏橘交代,我把地址发你,你赶紧过来。

    电话挂断,夏橘心情复杂,穿好衣服匆匆赶往医院。

    医院的急诊室人很多,处处都惨不忍睹。有血淋淋的大腿,有手臂上裸露在外的白骨。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着急,整个急诊室笼罩在焦虑之下。

    夏橘在一堆着急的人群中找到了那张熟悉的脸,那张脸一见到她就变得怒气冲天,两条短小的眉毛紧紧蹙在一起,竟让她一瞬间怀疑她妈进急救室是她夏橘导致的。

    而在那张怒火中烧的脸旁边,是她弟一副事不关己的面孔,正低头顶着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快速划弄。夏橘走近,发现他正在打游戏。

    她没看清她弟在玩什么游戏,迎面而来的是夏父劈头盖脸的一顿骂,三句话不离一个主旨,她不孝,夏橘不语,她对他的这副样子已经习以为常。她从他难听的话中明白过来,夏母从三楼阳台摔了下去,大出血,现在需要输血。而夏橘,就是那个血包。

    夏橘刚想说那就赶紧去输血吧别墨迹了。但她突然想起一件事,面色错愕地看着夏父,医生说我可以给妈输血?

    夏父不断输出的嘴唇戛然止住,脸上的rou抖了抖,他吸了吸鼻子,你和你妈一个血型,当然可以输。他揉了揉鼻子,扯过夏橘的手臂,把她拉到一位护士跟前。她和我妻子血型相同,她可以输血。一边说一边用手肘撞了撞夏橘的手臂,提醒她表达自己是自愿的。

    夏橘看着夏父一张一合的嘴,唾沫飞溅,

    她想起来高中的生物老师曾经说,由于亲属之间抗原相似度极高,因此直系亲属之间不建议输血,所以电视剧里因为父子之间输血但是血型不同而发现不是亲生的这件事在现实生活基本上是不成立的。

    而医生竟然同意她给她妈输血?

    她的脑子中闪过一个念头,一个她猜测过无数遍,但从来未去深究的念头。

    夏橘愣了愣,问护士,我是病人的亲女儿,我可以输血吗?

    护士看了她一眼,又看了夏父一眼,眼神之中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纠结,但最后还是说,可以,你跟我过来。

    夏父眼神慌乱,护士言辞闪烁。夏橘心里便有了答案。

    她也许,不是他们亲生的女儿。

    她脑子嗡嗡乱响,她好像一瞬间,眼前一片黑,连呼吸都窒住。她没有来得及思考,就跟着护士往前走,她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但她感觉她走的每一步都像是在下黑暗里的楼梯,走得心惊,总感觉下一秒就要踏空。

    她呼吸急促,身体发热,汗水濡湿了她的T恤,手心黏黏糊糊。护士为她绑上橡皮管让她将手握成拳头,她想握紧,却发现怎么也使不上力。针扎进血管的时候,她盯着顺着细管往外流出的血,她想到那个养育她快二十年的女人经常在骂她时夹杂的那句话,你身上流着的是我的血,她想问,这血真的来自她吗?

    脑子里响起一个声音,你一定是记错高中老师的话了,你就是他们的亲生女儿。

    另一个出现过很多次的声音又响起,早就给你说过了,你肯定不是他们亲生的。

    她看着护士,歪了歪头,想问她,女儿可以给母亲输血吗?

    但她最终没有问出口。

    抽完了血,她站起身,脑中跳跃起没有连接上天线的老式电视机里的灰麻。她站得有些摇晃,于是护士赶紧扶住她让她再坐一会儿。她没有多坐,而是步履踉跄地逃出了医院。

    她跑出医院大门,凭白一股风穿过,她竟然有了一丝寒意。她蹲在医院的门口,努力地搜寻关于那个念头的一切证据。

    她突然想到,户口本上,母亲、她、还有弟弟,他们仨的血型都是一样的。

    如果直系亲属之间可以输血,那为什么不用弟弟的,明明他早就在医院。

    如果直系亲属之间不可以输血,那为什么要用她的?

    两个可能性的答案她都不愿意去想,但她又清楚地知道答案。前者的答案是她不是被爱的那个孩子,后者的答案是她不是那个家庭里的孩子。对她来说,都一样。

    她大脑又不受控地闪过一些片段,像走马灯一样。她想到了母亲在她摔跤时流露出的心疼眼神,想到母亲送她去幼儿园时因为见她哭母亲也跟着流下的眼泪,想到母亲在她熬夜学习时给她做过的宵夜。

    所以她想,会不会,是记错了?

    她着急忙慌打车回家,她想看清户口本上血型的那一栏,那一栏也许会让她跌进谷底,但也许会给她莫大的安慰。但她着急地想要弄清真相。

    她在夏父夏母的卧室里胡乱翻找,衣柜、床头柜、梳妆台,她想找到户口本,想看清纸上印着的答案。她希望那个在法律上证明他们是一家人的那几页薄纸,告诉她,她们真的是一家人。

    但在她找到户口本之前,她先看见了另一个东西。

    一个显然被尘封了很久的东西。

    那是一封信,那个信封是老式的牛皮纸信封,已经变得皱皱巴巴。而信封里的内容,来自一个她很陌生,但自称是她姑姑的女人。

    她从那封信里得知,原来她姓陶,陶漫星的那个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