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何琼被烫了一下之后很难再走神，在厨房里听他们说话更清楚。几个人谈论何清远，他的长相，他是本地人，他会弹钢琴，会说很多语言。何琼笑了笑，目前她能确信的是，何清远的声音确实很好听。她还差最后这道糖醋排骨，在焖一小会儿就好了。她闲着无聊听何清远说话，觉得他本音清亮，即使到了三十多岁还是可以听出来，不过还很沉稳。她根据声音，又根据之前听到的描述开始自己勾勒何清远的脸。

    她端着糖醋排骨出去的时候，还有一点期待，想看一眼对方的长相。何琼把这道菜放在周慧清面前，这本来也是慧清爱吃的。抬头的时候顺便看了一眼何清远，她很失望。

    这失望并不是因为不够俊美，何琼自己想象的何清远甚至没有真人这么精致的五官。事实上，猜想出来的人和真人有着截然不同的气质，何清远太过清瘦。何琼自认为了解一点阿姐，她一直以为阿姐的取向是低调而又自信的男性。

    何清远和周辛有些像，就像身上都有一种孱弱而病态的感觉，周辛的孱弱用软弱包裹，但是何清远则更加温润，但也是软弱的。何琼不喜欢这种感觉。他的脸上有被生活打击之后的沉郁。以及一种难堪，这让她想到了自己。

    不过，就像何琼对于周慧清的喜爱与否无人在意一样，她对何清远的情绪照样不会有人注意到。

    何清远对何琼同样失望，他很久没吃过这样的佛跳墙了，他小时候是常吃的。等何琼出来，他有些失望，没有印象中女性的姿态，放糖醋排骨在他们面前的时候他闻到她身上复杂的饭菜味儿。

    等何琼出来的时候，何清远身上已经没有可挖掘的话题了，于是大家又把话题转移到了老三套孩子房子国家局势上。蕊蕊去法国读书，有周莲儿子在那边照应，不管怎么说，房租一月一万多块省下来了。大家开始说房子，周莲家S市只有一套房子，这个年纪也没有再置换的必要。但儿子四十岁刚刚在法国换了一套房，拿出来在家里说也是不丢份儿的。

    周韵这时候笑着说她家也要换房子了，她家是有两套房子的，她和老王都是体制普通人员，赶上时代便利加上身份优惠，现在也有两套商品房。当时想的是生了一个女儿，婚前必须是要有自己的房子的。没成想现在为了她上学用上了这房子。

    我们在西边不是有两套房吗，运气好刚好现在有人想买，我们盘算着蕊蕊之后用不上，那边的房子基础设施太差，我们想着卖一换一。西边那边那套房大概卖800万，我们新找的房子大概有400万左右，小是小一点，只有我们两个人住。老王说着说着笑了，脸因为喝了两杯已经发红发紫。

    知道不能喝还在那喝，才喝了两杯就脸红成这样。周韵笑骂。其他人笑笑也就过去了，心里都清楚西边房子卖掉的原因。蕊蕊读商科，最费钱，法国已经是最便宜的了。

    气氛炒的很热，吃吃喝喝围着圆桌凑在一起，大家脸都红了，何琼的脸也泛红，她一边让小宝吃饭，一边犹豫要不要开口。眼见话题要转到其他上面，她给儿子加了菜直接开口说，我和周辛也打算买一套小房子。

    周世斌和周慧清一起看周辛，这不像是他会做的决定，但他也不会在这个时候给何琼难看。何琼继续说，我们俩主要是觉得小宝大了，还是要有自己的房子，房子大小无所谓，到时候上学结婚都方便。现在的形势，早买总比晚买好。

    周慧清的对弟弟弟媳的策略一向是不直接干涉，她点点头，确实可以买。

    何琼继续讲，我这几年来攒了一些钱，还缺一些付首付，我们想借一下，会打欠条。

    周世斌目前的房子在几个人心里都默认是会给周辛，周慧清也默认了这个。她不缺钱，不缺房子，她对于她小时候无心之举造成周辛身体不好一直愧疚。这套房子迟早会是周辛的，对于一直尽心尽力照顾老人的何琼，自然也有她一份。周慧清想不明白为什么现在突然又说买房子。

    我之前，可能是有余钱借给你。慧清慢悠悠说，对何琼笑了笑但是我因为突然结婚，准备和清远再买一套新房作为婚房，暂时没有余钱拿出来，不好意思啊。

    何琼笑了一下，阿姐不是前两个月才收了新房子吗，我以为那个是婚房。

    那是我从朋友那买的，我住了一小段时间了，想着还是和清远买个新房合适。慧清说。

    老王想说话缓和一下气氛，被旁边的周韵拉了一下。还是周世斌说，这件事之后再说，先吃饭先吃饭。周韵笑了笑，小何，麻烦你去盛一下饭哦，你离厨房比较近，我不方便出去。何琼接过碗进厨房，听见周韵在外面讲，我才发现小何和清远都是姓何诶，两个人连名字叫起来都很像。何姓人和二哥家真是有缘。

    剩下的何琼没再听，盛饭出来之后坐在小宝身边，之后饭桌上说话左耳进右耳出，再也不插嘴了。过了一会儿，说到何清远弹琴，周韵提议让他表现一会儿。

    清远摆摆手，还没等拒绝旁边的人就替他应下了。慧清扭着头看他，眼睛十分亮，刚好家里应该有琴。小宝之前是学过琴的，学了一年时间就闹着不学。钢琴，书法都是这样，学习没有定性，周辛总是说孩子还小，这属于正常现象。何琼心里是憋着一股气的。

    清远抿嘴微笑，是属于一种不易察觉的客套的微笑。他刚想要问琴在哪里，何琼发声，琴发音有点问题，也放了好长时间。今天还是别弹了。

    慧清先是去看自己的弟弟，他还是像往常一样的表情，什么都是淡淡的。何琼笑着接受审视，周辛一向不管孩子问题，她看弟弟也没有用。况且确实放了太长时间，拿出来实在费力气，更何况收回去之前还要再清洁一遍。何琼本意并不是为了清远，哪怕她察觉到了对方的退却。这是一种很微妙的情绪，何琼在过去经常体会到勉强应付带来的尴尬。

    清远终于仔细看了一下自己现在的弟妹，对方做事做菜很妥帖，但是乍一看还是很尖锐。清远笑笑，他只是到这里短短时间就察觉到了何琼的尴尬地位，对于周家而言，他和何琼有什么区别呢？

    周世斌大姐小妹住的地方都不相同，再加上预留给周世斌和新女婿的谈话时间，等到了九点半左右聚会散了。周莲临走前笑着拉了拉慧清的手，她看着慧清长大，也是真心为她高兴。周韵饭桌上喝了几杯，走前也有了几分醉。醉的时候心里的想法总是格外坦诚地冒出来，但到底有几分理智。三人叫了车，在车上，周韵噗嗤笑出声。她看着自己坐在前排副驾驶的女儿越来越顺眼，比周慧清也不差。

    周韵一看清远就把他摸了七七八八。这个年纪的人，长得俊秀的有些少年气，刚见面时候对大家又有点怯。再想到自家哥哥不让提的内容，周韵立刻给了何清远一个定位。这样的气质长相，老天爷赏饭吃。她有些调侃地想。

    女人，一旦嫁人就有了另一套评价体系。甭管学历，眼界，职位待遇，对于周韵来说，一个女人嫁的不好就全白搭。她心里隐隐得意，觉得自家闺女压了周慧清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