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1

    

正文 11



    刚进公寓楼,前台物业告诉我有一束鲜花待签收。包装精致的曼塔玫瑰,没有卡片,但我看到的第一眼就知道是谁送的。

    我签完字,对前台小jiejie歉意地笑:可以帮忙处理下吗?喜欢的话带回家还能养一周,不喜欢辛苦帮我丢掉吧。

    靳筠,你真够阴魂不散。

    现在,我得介绍下在萧逸之前的那一任。靳筠,我的前男友,不折不扣的某二代,后来把我搞得很惨。

    确定关系的时候,我根本不知道他的背景如此深厚。直到交往一个半月,晚上我在靳筠家看新闻联播,刚好看到一位长相与他六分相似的叔叔,名牌姓氏也是靳,就随口打趣道:靳筠,这个人和你长得好像啊,你家亲戚吗?

    你不知道吗?靳筠懒洋洋抬眼,我爹。

    啊?

    你不知道我是谁啊?他好像听到一个笑话,语气夸张,我cao,我以为你知道呢。

    随后他主动揭丑,给我简单讲了下自家恩怨。靳筠单亲家庭长大,他妈是个事业女强人,在他上幼儿园的时候就和他爹离婚了,为什么呢,他爹偷腥。

    靳筠和他爹的关系吧,就是很老套的老子儿子互相看不顺眼。

    这么多年他爹没能再娶进门来一个小妈,是因为靳筠不肯。作为典型的高干子弟又是独苗,他秉承了所有二代性格深处的劣根性,闹起来很疯,敢搞出人命的那种疯,他爹被弄怕了,再也没提这茬儿。

    娶不进门,他爹也不会闲着,外头收了几个甜甜蜜蜜的外门子。这种身份的人,有几个二三四奶不奇怪,只要不搞出孩子争家产,靳筠乐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讲这些的时候满脸不在乎,顺便又把自己老子从头到脚骂了一通。我其实有点心疼,因为他成长的环境,和我太像了,冷漠至极的家庭,没有爱只有仇恨。

    这种仇恨,还不能靠打砸骂摔的形式发泄出来,是彻骨的寒意与漠视。憋在心里多年像一把深藏地底的刀,虎视眈眈只等一个机会,将彼此捅个对穿,绞得血rou翻飞。

    我和靳筠,性格上有很多相似的地方,比如孤僻、冷漠、恨意、骄傲。所以我们在一起顺理成章。

    他和我一个公司,不同的部门。有一回中午食堂吃饭,我坐到他对面,吃了两口他问我要私人微信。后来是正儿八经的追求流程,那时候他对我真的很温柔,百依百顺,我答应了。

    最初我能感觉到他家世不一般,但我只以为他是富二代,没往那方面想。在我的认知里,高干子弟怎么会来互联网这破地方受罪呢。

    后来才知道,如今这些无心追求仕途的二代也喜欢赶时髦,纷纷来大厂挂名。像靳筠这种身家背景盘根错节的,一般挂名在公共关系事务部。

    这个部门有一条单独隐蔽的序列,塞的全是太子公主。各种官政二代,用以维系关系,他们没有KPI压力,名字在这儿就行。因为他们的出身,就是最大的资本。

    钱多事少,自然职业道路的发展前景也是没有的,但这些二代不在乎,爹本儿足够吃一辈子。

    公共关系事务部的老大,出了名的豪饮。中国人有个不成文的酒桌文化,很多解决不了的事,酒局上痛快地多喝两杯,机灵点儿说话往往迎刃而解。

    但我这位前男友酒量很差,也没人敢给他灌酒。他一喝醉就会失态,不是发酒疯,他会哭得特别天真。

    靳筠是清冷挂的长相,187的身高站在人群里非常扎眼。笑起来有点痞,他特别喜欢学那个谁扯起一边嘴角笑,别说还真有三分相似。

    但他不笑的时候居多,苍白的脸上充斥着麻木的冷感,可能和常年僵硬的性格有关。我评价靳筠是个麻木的帅哥,少了年轻人的生气,不够灵动。

    靳筠虽然高,但是极瘦,他没在健身房练过,脱了衣服就是瘦条条的少年身形,虽然也有腹肌轮廓,但纯粹是瘦出来的。身上常年萦绕着一股奶香,闻着特别柔软,不过有一说一jiba倒是挺硬的。

    我以前喜欢他这种荏弱单薄的身材,直到遇见萧逸,才明白什么叫不值一提。

    记得有一回我被抱着坐在萧逸腹肌上来回厮磨的时候,萧逸问我:以前坐过男人的腹肌吗?

    坐过。当时前男友的名单里,我印象最深的只有靳筠,于是又小小声补充道,你是最厉害的。

    厉害的自然不止腹肌,还有那玩意儿和花活儿。

    我为什么要把现男友和前男友的床技进行比较啊,因为越比较我就越觉得萧逸好,不仅是性能力,方方面面萧逸哥哥都完胜。

    萧逸充斥着旺盛的生命力,他来到我身边,就好像往一摞快熄灭的干柴里又投了一把火,唰的一下子烧起来,我整个生命都重新焕发出热烈的生机与温度。

    而靳筠在纸醉金迷里泡久了,从头到脚都蔫蔫的,懒洋洋的。他只有转转眼珠子的时候,才有那么点儿活力,每每他转眼珠子,就是心里又在阴恻恻盘算谁了。

    他是纨绔,但脑子不蠢。终于有一天,他盘算到了我头上。

    交往后我被萧逸按着狠cao的时候,其实脑子里有一瞬间闪回过靳筠的脸,那时候我心里特别畅快,臭傻逼,我现任比你厉害多了。

    年轻男孩子的爱好差不多,来去那几样,逃不开豪车、烟酒、球鞋、游戏等几个字眼,靳筠就对鞋情有独钟。

    他家里有一面展览墙,堪称小型球鞋博物馆。我这种普通人对鞋没什么研究,但市面上价格炒得很高的款我都在那面墙上见过,眼熟的椰子AJ不过是入门级。更多是我认不出的限量款,他还珍藏着十几双完全没有发售途径,有着那谁谁亲笔签名的鞋。

    有次我随口问他脚上一双鞋的价格,他笑着给我科普了一通,我只记得是菲董和Adidas的什么联名,全球限量300双且不发售。我想自己和他终究不是一类人。

    靳筠爱鞋,送礼物首选就是和自己配套的情侣鞋,也不问我喜不喜欢。当年椰子黑满天星,国内发售途径还没出来,我是第一批拿到女款的人。

    此外他还秉承着什么火送什么的原则,因为不用花心思。曾经被网红吹捧风靡一时的YSL圣诞口红限定套装,里面没有一个颜色我喜欢,而且我根本不用YSL的口红,太他妈难用了。

    某阵子火起来的LV小圆饼、五合一等,靳筠也送过。提起五合一我就觉得好笑,宽肩带有两种颜色,墨绿和粉红。靳筠去海南玩,在机场看到有货,图省事干脆都买了。送过来的时候,他左右手各拎一个包,像个假包贩子一样笑眯眯:嘿嘿,帮你都买了,宝贝看心情背。

    究竟我喜欢粉色还是绿色,打个电话问一下就能出答案,但靳筠懒,准确来说是不在乎我的喜好。他将一个合格男朋友所需要做的,淋漓尽致地表演出来,满足了他自己的虚荣心,对他本人而言足够了。

    我是什么,我不过是他用来感动自己的工具人。

    分手后我把这些破东西一股脑儿全寄回了他家,不亏不欠,是原则。

    礼物看着挺花哨,但真不算什么爱,包包首饰,仅仅秀出来好看而已,还是房产转账之类的更有深度。我收礼物不止看价值,更看重的是心意。花了心意,才有感动的可能。如果不花心意,真不如转账实在。

    就好像萧逸那天早上,明明只给我煮了一碗面,晚上给我买了黑糖姜茶,我就像没见过世面一样感动得想哭。因为他知道我当时真正需要什么,他也愿意花心思及时为我准备。

    忘了说,靳筠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病态的癖好,喜欢喝人乳,可能与自小缺乏母爱有关。他高价买回来消毒包装好的人乳,一天一小瓶。我后来才发现他这个癖好,差点当场吐出来。

    尤其是我一想到以前很爱闻他身上奶香奶香的味道,就更恶心了。

    再后来有条揭露人rujiao易市场乱象的新闻,我一看乐得要死,靳筠常年买的那条线刚好就是被一网打尽的奶粉冒充人奶,所以他沾沾自喜喝了好几年的天价冲泡奶粉,毫不自知。

    我当时在他面前大笑了足足有五分钟,差点把马甲线都笑没了。而靳筠表情没啥大幅度波动,消化了一下新闻,眉头微蹙,半天才憋出一句:他妈的。

    从此靳大少爷再也没喝过乳制品,有心理阴影了。

    靳筠和我说过,本来他名字里的后一个字,想用赟,   不过太难写了最终放弃。

    我乐呵呵逗他:幸好没起,这个字儿你可撑不住,顶多担得起一个贝,还是沾你爹的光。

    他也不恼,安安静静随我打趣,脾气倒是真的好。

    我从来没有因为背景怕过靳筠,该开玩笑的时候开玩笑,该骂他的时候骂得毫不心软,该分手就分得一干二净。

    分手导火索是靳筠送错了花,我在公司前台收的花,不仅种类我不喜欢,卡片上还是另一个女生的英文名。

    那一刻我就知道,他踩着两条船呢。靳筠这种人三心二意我一点都不奇怪,有次在车上,他等红绿灯的中途接了个电话,应答得含糊又仓促,不时瞟我的脸色。当时我就怀疑有另外一位,如今一束送错的花终于验证了猜测。

    事情败露后,靳筠告诉我,那位女生是他家里指定的未婚妻,门当户对的结婚对象。两个人接触没多久,按日子来算,我在前头。

    收到花的那天中午,我给靳筠发了条短信,只有三个字:分手吧。

    他自然是不肯的,当晚匆匆赶来找我,脸上挂着几道清晰的红指痕,应该是被狠狠抽了一巴掌。

    那天喝了酒,靳筠哭得特别天真,像个小孩子。他抓着我的手不肯放:你别走好不好?我发誓,我跟你发誓,不会让她影响到我们之间的关系。

    我抽出手。他哭得更伤心了:我真他妈的喜欢你啊,你别和我分手。

    分手。

    答案不可能改变。

    你不会忘了我爹是谁吧?你信不信弄你分分钟的事?他一点点露出真面目,脸上还挂着泪痕,但眼里渐渐冰冷。

    一个成年男人,威胁人只会搬出来自己的爹,断不了奶的样子真的很可笑。

    于是我脆弱地对他笑:别了,靳大少爷,我腻了,不想和你搞了。有这时间折腾我,不如赶紧去哄另一个吧。走了一个我无关紧要,再走一个你的未婚妻,可不划算。

    靳筠不是爱我,只是想把我当金丝雀养起来,用一座纯金打造的牢笼来囚禁我。让我在他的掌心里起舞,只为他起舞,只为他哀啼。

    一旦我不愿意接受他的桎梏,靳筠就要拿他爹的名头来镇压。我确实是怕的,因为我不想惹他发疯。

    这就是我不肯在朋友圈官宣和萧逸恋情的原因。哪怕我早就把靳筠微信删除拉黑了,但我知道他耳目众多,但凡发出去,不出一分钟他那边儿就能得到消息。可惜萧逸送我回家,还是被看见了。

    靳筠和我也曾有过一段甜甜蜜蜜的好日子。我们虽然在同一个公司,却很少有业务交集,当然他也不会什么业务。靳筠想我,偶尔下午和我两个人拉个会,一拉就是两三个小时。

    一般会选在18楼的会议室,离我的工位近。我抱着电脑在会议室里写文档,这里比工位安静,我产出的速度也会快上许多。靳筠就坐在我对面,支着腮帮安安静静地看我。

    有时候饿了他主动请缨,去茶水间倒水找零食。18楼没我想吃的,他就跑到17楼或者19楼去找,又或者直接点外卖,自己坐电梯跑下去,再拎上来。

    我心安理得享受着他的服务,因为他闲。所谓潘驴邓小闲,靳筠全占了。

    写完文档我抬眼休息,靳筠的手这时候就悄悄咪咪地伸过来,覆住我的手背,轻轻地摸,摸得我痒痒的,又被他拽在手心里抽不出来。每每此刻,靳筠就对我笑,笑得那么温柔,像一场梦。

    他是冷冷清清的一个人,对谁都不笑,唯独对我笑,我也是真的为他心动过。

    我们还在一起的时候,住靳筠自己的房子,那是一套两层的loft公寓,卧室在楼上。

    只要靳筠在家,就不肯我自己用腿,下楼都是他公主抱。甚至还不肯让我自己拿筷子吃饭,每次阿姨做好饭,或者叫了外卖,他非要一口口亲手喂我。这是极端的病态宠溺,正如他后来对我的报复一样极端。

    所以我才习惯在萧逸那里作,心安理得享受他对我的无限宠爱。靳筠有很大的责任,他把我惯得差点丧失了生活自理能力。

    是不是很感动?靳筠边喂边得意洋洋地问我。

    其实并没有,我知道这只是一种习惯,他对历来女朋友或许都是这样,没有例外就不值得拥有感动。

    靳筠曾经很直白地告诉过我:你也知道自己进不了我家的门,所以做我小老婆吧,我保证对你好。

    以后我结了婚,她在家里给我生孩子,你在外面给我漂漂亮亮的。

    我人在你这里,心也在你这里,不好吗?你多受宠啊。

    听听,他说的这算人话吗?

    我对他冷笑:指不定被你们夫妻俩怎么搞呢。

    或许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在和未婚妻接触了,开始探口风给我打预防针。

    你看,男人心里真的门儿清,该娶的女人和爱睡的女人分得清清楚楚。就像靳筠他爸,家里正房太太是没有,外面养了两三个小的,互相争风吃醋,但只要靳筠不乐意,就没有一个进得了门。

    靳筠恨他爹,却在他爹的荫蔽下活得风生水起,顺便将他爹的那套政治手腕,学了个十成十。只不过他爹用在仕途上,他用在对付我。

    欺压威逼的那套,他是青出于蓝胜于蓝。

    越相处我越发觉,靳筠这个人有点极端,但我不敢说分手。我忌惮靳筠的势力,直到他自己送错花,这才捏到一个借口,顺理成章和他分开。他不愿意,但因为理亏,死缠烂打一阵子也就偃旗息鼓了。

    分手念头第一次强烈涌现的时候,是靳筠带我去见他那群二代哥们儿。会员制俱乐部的私人包间里,靳筠喝了半瓶扎啤,人就嗨起来了,他把我拉到腿上按下去,让我坐着跳个舞。

    旁边几个二代怀里也都搂着小姑娘,目光朝这儿不怀好意地瞅。

    宝宝别害羞,给哥哥跳个舞,让他们看看。

    我被摁着没办法,只能坐在他大腿上胡乱扭了两下。谁知道靳筠跟发情一样,把我转过来正对着他,握上我的腰就开始顶。

    音乐声震得惊天动地,炫目灯光在头顶跟随着节奏迷乱地闪,大庭广众之下,隔着裤子他顶得越发起劲儿,完完全全就是性交的姿势。

    很屈辱。

    旁边那群男的人精儿一样,一眼就明白是什么意思,边看边跟着嘻嘻哈哈起哄。靳筠敢这样对他未来娶进门的正牌夫人吗?给他一万个胆子都不敢。

    只有玩物才会被这样对待。

    其实不止我,当天在场的所有女生,都没什么尊严。大家互相看着这群二代胡闹,根本没往心里去,因为麻了,反正出了包间谁也不记得谁。

    你以为当年在网络上闹的沸沸扬扬的一句含朕龙根就很侮辱吗?太小儿科了。他们这种人真玩起来,不管不顾的,花样层出不穷。

    那天我真的很害怕,因为扭腰的时候,余光能瞥见其中两三个男的眼神不对了,随后他们还喊了靳筠过去。靳筠起身的时候我不安地捏住他的手心,他轻轻拍了拍我的脸,什么话都没说。

    他们私下在聊。这圈子里,一时兴起交换着玩,或者一起玩,太过常见。我死死捏住手机,飞速地思考事态如果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报警到底有没有用。

    音乐声太大,只有零零碎碎的片段传过来,听不太真切。

    就你?你还想吃天鹅rou?是靳筠的声音。

    我他妈干你老母的时候,你只配在旁边看着递套儿。

    哟,这主意还打到老子头上了?

    万幸靳筠虽然有点醉,但脑子没那么疯。

    cao你妈的滚。

    我听见他最后笑着骂了一句。

    逃过一劫。

    我暗暗长舒一口气,这时候靳筠回来牵我起身。刚出包间的门,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和力气,我抬手狠狠扇了他一巴掌。

    下次别带我来这种脏地方。

    你给我长脸,宝贝儿。他笑,这群狗东西,你平时想见一面都难。

    我也不想再见。

    靳筠被打了也不恼,嘻嘻哈哈凑过来:就想让他们看看我的宝贝儿啊,其他人配让我带进来吗?除了你我还带谁出来过啊?

    话里没有任何尊重,此刻他没有把我当人看。就像小孩子得到了一件最昂贵最好看的新玩具,迫不及待地拿出来炫耀。

    萧逸从来没有这样过,他经常带我出去见朋友,每一次都是非常尊重得体地介绍我是谁。哪怕去夜店蹦迪,他也不会干涉我的着装,裙子是不是太短,背是不是露的太多。萧逸总是说,你穿你喜欢的就好,有我在你身边呢。

    整场下来,萧逸真的陪在我身边寸步不离,骄傲地保护我,顺便将手搭在我腰上,暗戳戳地宣示所有权。

    我喜欢他这种小心翼翼的暗戳戳。

    萧老板,你的手再摸两回,我就要湿了。

    喧闹的音乐声中,我贴在他耳边轻轻地喘。萧逸耳垂微烫,手掌贴紧我的腰,克制地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