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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演的热闹逐渐被墙壁阻隔,但后台亦不会多么安静。刚进走廊,拿着一沓单子走过的人看到秦尧西,像发现一根救命稻草,不由分说地拉起她的手腕往里去:你可算来了,我们后台好多道具要收拾,那边正在清点物品。你会不会化妆?刚刚有几个上台表演的同学全是素颜,舞台灯一打五官糊成一团白色,几张照片拍出来跟鬼片似的,老师说这可不行 看得出情况确实是十万火急,秦尧西被牵得踉跄,在她的话缝中插道:诶,我朋友 学生会的学妹才注意到还有个人,明白是秦尧西找来的帮手,正要与她对话,准备下一场报幕的江榆楷正好从休息室出来,与三人打个照面。 那么个大活人,谁也忽视不了,她们都投去一眼,沈未晴更是多有停留。江榆楷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她,瞬间扬起又压平的唇角无人注意,眼中光芒一闪而过。他抑制住想与沈未晴说话的冲动,拿着台本,假装与学妹招呼示意,走到她们旁边。 即将错身时,身后冒出更突兀的声音。 你们怎么过来了?是许星辙。他刚刚退场回到后台没多久,那些粗糙的枝条已经从身上拆卸下来,听闻这里嘈杂,过来看几眼,不料竟多数都是熟人。 这些人之间到底是他们更熟一些,沈未晴下意识回答:西西说后台缺人手,带我一起来帮忙。 这样。许星辙本来也在兼职场务,因为刚才的表演才离开岗位,清楚现在人手多紧俏,那一起过去吧,杨孟他们正在清算上一场退回来的道具呢。 快走快走。学妹早就等不及这几个人的寒暄,忙不迭地拉着秦尧西继续向前。 沈未晴跟在后方,得以与许星辙说几句闲话:刚才的表演很有意思。 都是他们剧本写得好。他还很谦虚。 本来学妹正在思考往哪里安排沈未晴,现在听见她与许星辙更熟,索性放心地将她交予他掌管,自己则与秦尧西留在休息间。没想到帮个忙还得分开,不过这又不是值得矫情的时刻,秦尧西只好和沈未晴挥挥手。 许星辙将她带到后方的道具间。杨孟正在里面盘点东西:这怎么就能对不上呢?他们上一场的人怎么收拾东西的啊,送过去五个能还回来四个,我们这也没有多的啊许星辙怎么还不回来,我快烦死了! 推门前,沈未晴又朝来的走廊方向投去视线。 看来怎么样都等不到单独说话的机会了,站在原地的江榆楷终于抬起脚步,目光从同样注意力倾斜的许星辙眼前飘过。 恰逢她微微低头,三人的脚后跟隐入各自的目的地。 沈未晴,你来得正好!发现门口多了一个人,杨孟高兴得快跳起来,来帮忙的吧?救救我! 好像真的很忙的样子。沈未晴见他这样焦头烂额,不再多说几句,直接上手接过他手中的东西。 杨孟回答:是啊,今年庆典的规模和节目比往年都要大,但是学生会又没扩招,一共就这么多人,老师也没注意。去年干活的刚刚好,今年事情一多就跟不上了,只好临时再叫几个朋友来帮忙。你、秦尧西和许星辙,都是被硬拉来的。 还有什么要做的?许星辙越过沈未晴问。 杨孟指指角落堆的杂物,有些看起来都破破烂烂:那边都是上几场表演退下来的道具,你们整理好以后和表格比对一下数目,看一下还差什么,缺了多少就找登记上一次借走的班去问什么情况,实在是找不到也没办法了。还有些已经破损的,如果不是重要道具就扔这边,表演完了集体处理。 分配好每个人的任务,他们不再闲聊,很快投入到工作中。 结束报幕的江榆楷走回后台,休息室里却已经没有一张他可以坐下的椅子,其他准备表演的同学排队等待化妆,已将里面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虽有几个人正坐着休息,但想到离开前里面忙碌的架势,他更不好意思与他们抢位置,只好向更深的道具间走,企图找到落脚之处。才到门口,就听见里面对话。 沈未晴说:A02,四个。 好似是许星辙的声音回答:差一。 E28,五个。 齐的。 B6,十二个。 差三。 言简意赅的交流,在他听不到的时间已经反复数遍,杨孟根据他们报出的数目勾选需要核对的班级。好似很默契的样子,江榆楷没注意到自己嘴巴微撇,面有不屑。 暂时没了。 好。 杨孟举起单子,撕成两半:那一共就是这些班的东西没有还完,得出去问了。找不到表演的同学的话,就找他们班主任。跑腿的事,我和许星辙去吧,沈未晴你在这休息一会等我们回来,顺便看看有哪些破损的道具要处理,就都丢到那个箱子里。 好。 事不宜迟,许星辙接过属于自己的单据出门找人。 道具室虚掩的门打开,江榆楷像分流的大坝,杵在中间任两人身旁擦过,与侧头的许星辙不慎对视上,然后目送他们离开后台。道具间里只留沈未晴一人,她弯腰整理着东西,完全没注意外面的响动。 刚把这边的彩旗捡到门口的箱子里,发觉旁边有一双脚。 通过头顶的阴影,潜意识判断此人身高不低。她先以为是许星辙:怎么回站直却看清是江榆楷。 他反手带上门。 来了。沈未晴磕绊地说完,又改口问,不去休息室? 他知道她一开口想问的人是谁,却不甚在意,一只手搭到她的肩膀:那边人太多了。 感受到半边压力,沈未晴微微偏了头,不知道说什么。 江榆楷倒是很适应这种沉默:没想到你也会来后台帮忙,还以为要结束回家才能跟你说话了。我今天的这身打扮好不好看? 说到这里,沈未晴抬眼打量他的着装。刚才在观众席隔了那么远,只能看清颜色和轮廓,现在贴近了,才发现他的衣服上还撒着金粉。看材质是绒面的,与普通西装不太一样,沈未晴不由自主地伸手摸了摸,位置在他胸口。 好看。她说。 他的虚荣心果然得到满足,见她发现指尖沾的粉末,解释:这金粉是临时撒上去的,老师说这样舞台好看,其实一抖就掉。 江榆楷晃动身体,地上果然落下斑斑点点。 你怎么没跟我说过要当主持人?沈未晴才想起来问他。 他却起了玩笑的心思,刻意歪下头来:我跟别人跳舞,你吃醋啦? 隔壁休息室还聚集许多同学,就算这里只有他们,她也不想他凑得这么近,躲开目光:不是。 通知我当主持人的时候你正在外面考试,后来又忙着签约录取,我觉得这种小事没必要影响你,打算等你回来说的。可是没想到你一到家就生病了,等好得差不多庆典也要开始,干脆当做一个惊喜。他又小碎步地绕到她面前,你喜不喜欢? 你又不是为我一个人主持的。沈未晴只觉得他这询问有些没道理。 他却强词夺理:可我只想表演给你一个人看。 若真要说起表演,沈未晴道:那你还不如问问和你一起跳舞的那个女生,你的表演,她看得比我 外面传来一些响声,有人已经走到道具间外,带着呼喊的声音,打断了沈未晴。 许星辙,你等等我。有些熟悉的女声,绝不是杨孟。 江榆楷与沈未晴耳尖地都听到,迅速对视。那两个人办事这么快,这就回来了,还恰好能看见他们在独处?还好他刚才顺手关了门,步伐已在一门之隔,把手被按下之前,江榆楷发现墙边堆叠的几件大型道具,压住沈未晴的肩膀,带她闪进了后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