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無助,跳牆
無助,跳牆
氣象預報失準,原本說今天會是個大晴天,一大清早,天公卻不作美,陰沈沈的下著毛毛雨,原本預計於戶外舉辦的祈福盛會,不得不改到河對岸的室內表演堂舉行。 家族裡由孫輩的女性們負責清點和整理會場所需的貴重物品、器具,然後讓男丁送上小艇,渡到對岸會場。志高家裡明明只有男孩,大爺的大女兒,也就是景家長孫女硬是特別要求黎樹代表三爺家過來幫忙,似乎是見不得她閒。為了給志高叔叔爭氣,為了讓景家親戚認同自己,黎樹沒有半點推辭、抱怨,姊妹們喊累、喊煩,她只是默默盡力;別人搬運搬一箱,她就努力搬兩箱;別人十分鐘做一件事,她做兩件事;別人要大堂姊吆喝、指使才做事,她主動詢問、找事情幫忙,凡事盡心,不遺餘力。她認為勤奮做事,能得到家族親戚的肯定和好感。 一切都打理好,人員也陸續渡船到對岸去。 「黎樹,少一組金爐,妳去找阿丁,開第三倉,把它帶過來!那個很重要、很昂貴,妳自己小心拿,不要摔到、不要交給別人拿。」 原本準備要前往碼頭了,和廣顥約在那兒碰面一同搭船過去,卻臨時收到堂姊的請託,樹緊急給他電話:「廣顥,你先搭船吧!我幫樂雅姊姊取個東西,搭下一班去!」時間逼近,沒交代更多,便掛斷通話,匆匆去找阿丁。 順利找到堂姊交代的物品,樹捧著跟電鍋一樣大的精緻金色爐器,沈得好像石頭。 來到河畔,卻就看見廣顥,他沒先走,還等在原地,樹興奮又感動,抱著沈甸甸的爐子奔去,鞋尖在路面絆了一下,差點跌倒。 「妳去拿的就是這個?」望著樹手捧的物品,廣顥皺起眉頭,「讓我拿吧!」 「不行!樂雅姊姊要我親自拿過去,不能交給別人!」樹冥頑不靈的說。 「啊?哪有這種事!連我幫忙拿都不行?」 「不行!」樹非常堅持。 兩人為了爭拿這口爐,竟然在碼頭差點翻臉。最後還是廣顥的堅定獲勝。 才到對岸,乘坐升降車爬上長長坡堤,就看見綠色草地環繞著一座尖屋頂的華麗建築。景夫人等在拱形大門口,迎了過來,對著兒子催促道:「廣顥,怎麼這麼慢?大師說長男要趕快進去後殿先靜心做準備了!」 樹一聽,奪過男人手上的東西:「剩下的我來就行了!你快去吧!」 廣顥不捨的攬住女孩肩膀,吻了下她的臉,「小樹,我們晚點見。」 周圍都是人,樹羞澀甜蜜笑道:「好啦,快去快去!」 景夫人一面整理兒子的衣領、摸摸他的肩膀,一面交代著話語;樹滿足微笑注視著他倆一同邁入廳堂,然後也轉身去找樂雅交差。 樂雅在偏廳,滿臉的威嚴,一手插在腰上,正兇悍指揮著幾個男僕搬運排放桌椅。 找到了個空檔,樹忙問:「樂雅姊姊,我把金爐帶來了!要放哪裡?」 她瞟了樹一眼,不耐煩的回道:「去問寶琪!」 一旁蹲在地上點算金器的高挑女孩被點名,隨即抬起頭,表情厭煩不滿,又不敢反抗。她草草指向一處房間,頭低了回去,說:「放準備室桌上吧!」 看到是間開放的房間,樹感覺不妥,好意提醒:「確定要直接放那裡桌上嗎?不是說這個爐很貴重?」 寶琪再次抬頭,這回帶了一臉的惱火:「叫妳怎麼做就怎麼做!意見那麼多幹嘛?」又指向另一邊,「快點放好,去把那些瓷瓶子都裝滿水!事情很多很忙的!」 樹只好聽話,把東西放在桌上唯一的空位,便又匆匆去忙別的事。她一走,有道人影就從門邊出現,撥了下茶色短髮,臉上盡是惡作劇的笑,接著把那只精緻的金爐捧走。 「樂雅!祈福聖爐到了嗎?怎麼還沒拿來給我?」年紀最長的大堂姊從另一邊過來,頤指氣使的吼著,忙碌使她脾氣、口氣都很差。 火氣是會傳染的,樂雅找到廳外的院子,對著給瓷瓶裝水的樹,不高興喊道:「妳在這裡忙這些傭人會做的事幹嘛?!我交代妳要記得帶來的金爐呢?妳怎麼沒送去主祭壇給大堂姊?!」 被這麼質問,樹差點也糊塗了,她很快整理出思緒,有條不紊的回答:「樂雅姊姊,我有帶來,然後問妳放哪,妳叫我問寶琪,寶琪就說放準備室桌上!」 樂雅很直接就忽略她說的那些細節,「妳去拿來!快點!」 扭緊水龍頭,樹轉身進去屋裡,樂雅尾隨身後。 看見空著的位置,樹內心立時騰起不祥的感覺,她指著空位,說:「咦?原本放這裡的。已經有人拿去了!」 樂雅兩手抱胸很不高興:「沒有啊!妳說有帶來,到底在哪裡?」 「樂雅姊姊,我很確定東西放在這裡,可是不見了!」 「才交代妳這件簡單的事就做不好!」背後還有大堂姊這個壓力,樂雅已經快要抓狂了,執意道:「奶奶很重視那口爐,要在對的時辰點燃,妳快再去找找!」 面對對方不明事理,樹慌了,東西平白無故失蹤,根本死無對證。而寶琪低著頭,不作聲,竟捧著一籃金器直接走開,當作沒她關係。 工作陸續就位,家族裡的年輕人逐漸聚在一起,看著樂雅對樹施壓:「找到沒有?我們所有人都忙完了,只差祈福金爐要趕快就位了!」 找了好一陣子,樹只好坦承:「樂雅姊姊,我真的找不到,有沒有其他替代方案?」 樂雅很生氣,懷著要給樹一點教訓的心態,斬釘截鐵回道:「沒有!妳再不找出來,整個祈福大會都要因為妳開天窗!妳要害所有人因為妳的失誤,得不到神明祝福嗎?」 沒給樹辯駁的機會,其他不了解情況的人也開始摻一腳,風言風語:「會不會妳還放在原本的地方根本沒拿來?」 「有可能唷!還不快去找!難道還要我們幫妳想辦法?」 不,樹很確定自己帶來了。 耀遠閒閒沒事幹,趴在準備室的窗戶上,手上拿著包裝果汁,嘴裡咬著吸管,看樹被眾堂姊們圍繞,數落她辦事不力。待其他人走開後,又看著她在大堆雜物中忙碌找尋,耀遠悄悄靠近,沒良心的補刀:「哇,妳慘囉!讓景家代代傳承的祈福聖火開天窗,山芋是天下第一人。」 聞言,樹滿面焦慮地回頭,望了他一下。 又找了一會兒,樹決定去請長輩幫忙。景夫人不在會場,她只能硬著頭皮,詢問能主事的大伯母。 「嗄?怎麼會弄丟這麼重要的東西呢?祈福會都要開始了!竟然到現在還沒弄好?」 看起來溫柔文雅的大伯母,在聽完樹的請訴後,卻只是嘴巴張得大大的,訝異驚叫,仍沒說出個解決辦法。 「伯母,我能怎麼辦?有沒有什麼替代方法?」樹只好進一步追問。 「怎麼辦?還能怎麼辦?堂姊們叫妳找,就趕快找出來呀!」 蘶娟看見她倆面對面站在一起,大嫂聲音不小,感覺有戲,急忙湊靠近:「怎麼回事?」 「娟娟,妳聽聽,樂雅交代給她的金爐竟然弄不見了!」 蘶娟滿臉震驚狀:「吭?!這麼貴重的東西也能弄到不見?」 「不是的」 「不是伯母要說妳,妳要想進我們景家,這些該學的,要學會自己負責!」二伯母因先前的事,對樹心懷不滿,正好藉題發揮。利用家族公事以教育晚輩為名,沒人會說什麼。 樹真不明白,為什麼所有人都好像中邪一樣,可以直接忽略掉樂雅和寶琪的過失部分,把問題歸咎自己。她無奈,離開三姑六婆的數落,前往男士的淨心堂,在走廊被攔下來。 「女施主,請這邊止步。不方便您再向前。」穿著特製的精緻宗教服儀,擺著手勢,面容和善的 「不好意思,我有急事想找廣顥。」 「請問您是他什麼人嗎?」 「他是我男朋友。」 「哦,這樣聽起來,你們還沒結作連理。」 「蛤?」 「恐怕不方便,現在是男士淨身靜心的時間,一概不接受女性訪視哦!」法會大師溫和卻強硬的說。 「或是讓他出來一下也行,拜託你!」 「靜心是很重要的儀式,有什麼事,勸妳還是等他們出來再聊會比較好。」 朝著深鎖的兩扇閉合大木門探了探,在大師溫和微笑的監視下,樹離開了這區,回到主堂。眼看沒辦法和廣顥講,她又急又慌,抓著頭:「不行!別慌!樹!一定會解決的!可能真的忘在哪裡。」她終於開始懷疑自己的記憶。 聽見司儀報時,樹問了一下,距離燃祈福香還有一點時間,她當機立斷,馬上由側門奔出會場,問開快艇的能不能送她回對岸,她要重新去找。幾個男子坐在涼棚裡玩牌,敷衍的擺擺手,「現在沒在開的啦!」他們只是懶,除了景家幾個有力人物,其他小人物才不理會。 陰雨天的關係,天空已如傍晚那樣昏暗,雨一陣停、一陣下,噴著若有似無的雨點,走出涼棚,黎樹佇立草坡,無助望向灰濁河面,忽然眼睛一亮,看見停在岸邊隨波晃蕩的水上摩托車,對,廣顥有教她騎。 枯燥漫長的開場音樂及朗誦中,耀遠抱著雙臂,百般無聊的靠坐在最外緣窗檯邊,逃避著無聊的活動。感覺到窗外匆忙而過的一個身影,他好奇抬眸,正好看見樹快速下了幾層樓高的提防,去到水岸邊,接著跨上水機車,發動離岸。他詫異了一下,隨即記憶串連起,直覺八成跟金爐有關,「嘖!那個呆瓜山芋!」他趕緊穿過人群,也追了出去。 「耀遠!活動要開始了!你去哪?」不管堂弟的呼喚,耀遠也衝下坡堤,跳上另一台水機車,倒退轉彎,噴射出去。 河面灰茫茫,水滔滔,耀遠駕駛水機車已經逐漸靠近對面岸邊,這邊的水流速較另一邊快,得更費力cao作,他皺起眉心,因為無論岸邊還是水面,都沒有發現其他的水機車;雨偏偏在這時候下起來了,愈來愈大,干擾視線和聽力,耀遠急忙轉動車頭到附近水域繞繞。終於,遠遠看見水中突起的黑色岩石邊,一台翻覆的水機車,他急忙靠近卻不見騎士蹤影。 他也感到慌了,兩腿立起,嘶聲力竭大吼:「山芋!妳在哪?!快回答我!」 除了蕭颯雨聲,沒有半點回音,喊了幾次,耀遠只覺整顆心早已冷了半截。腦海中浮現的是最後樹看著自己、那副愁眉苦臉的表情,赫然意識到那代表的是什麼,心不禁陣陣抽痛,亦痛恨自己當時的頑皮胡鬧。 雨絲形成的水幕中,一段距離外隱約有黑影於混濁波濤中浮現,正隨著水流逐漸漂流向下游,耀遠急忙催動引擎靠近。 噗滋滋滋滋!哧哧 眼看還有一半路程,水機車竟在這時候失去動力,油燈不知何時亮起,沒了動力的水機車像艘小舟隨波漂動。 「幹!這裡的維護員怎麼素質這麼差啊!」耀遠簡直氣炸。 雨水不住逕流過臉面,耀遠緊盯河面黑影,好像高舉起一隻手又放下,是黎樹,攀住大塊樹皮,努力維持漂浮水面上。 「山芋!嘖!」耀遠此刻也是進退兩難,他這才想到自己出發前應該要先呼叫救兵才對。眼看兩人距離再度拉遠,沒有辦法了,他不要命的也跳進河裡,努力朝女孩方向游去。順著水流他很快靠近黎樹身邊: 「抓著我的手!」 兩人距離還差了些,樹一手抓著漂流樹皮,一手拚命滑水,連伸了幾次手,終於搆到耀遠。 耀遠緊緊抓住樹的手,拉近兩人距離,明明是滿心的痛和歉疚,卻忍不住對她吼道:「笨蛋!我跟妳開開玩笑罷了!那種東西當然有備用的啊!」 聽見這個消息,樹緊繃失色的臉上,表情變得萬分複雜。 雨勢越下越大,河面水湮瀰漫,四周蒼茫的難以辨別方位,連山都罩在白霧中看不見了。水位刷地漲高起來,變得湍急,兩人環抱依偎,順著水流流了一段,幸運地,在一處凸出的河床抓住橫生水面、低垂的樹枝,狼狽爬上岸。 天空比剛剛更加昏暗,雨中夾雜著風,風颳過是異常寒冷,樹只覺濕透的身體顫抖不止,舌頭僵硬,連說話都有困難,仍打起精神四處張望。 「山芋,怎麼?」一上岸,耀遠感覺到有人扯了扯自己的衣角。 女子緊抿著嘴,只是伸直手臂搖指著斜坡上林草交雜處;耀遠順著她手指方向看去,凌亂草木中隱約露出鐵皮工寮的一角。 「太好了!我們走!」耀遠急忙往前走。 那稱不上是間屋子,已經傾圮損壞,僅剩鐵皮與木條連結,耀遠勉強撐出遮雨的空間,只有張雙人床大小,有些地方漏著雨,至少還能擋風,兩人勉強可以擠一起。 樹很幸運地,在殘破雜物下找到一只殘餘量不多的打火機,她猛打著哆嗦,手腳也不聽使喚,卻沒閒著,努力從僅存的乾燥處挖出枯葉和細枝,堆在一起,發顫僵硬的手指撥動打火輪,閃著火星,卻怎麼也點不著。 「我來!」耀遠一把搶過,很快燃起火,柴略潮,冒著稀薄青煙。 他趴在地上,耐心地朝著柴堆吹了幾口細長的氣,裡頭的柴火透著紅,終於勉勉強強噴發出小小火舌。 上天幫忙,濃煙之後,火終於啪嗒啪嗒旺燃起來,周圍溫度越發暖和。 「啊!起來了,有救了!」耀遠歡呼,又拆了幾根結構崩壞的木條,堆在周圍烤乾。接著,他脫去衣服,盡可能讓身體乾燥下來,這才發覺到周圍很安靜,好像只有自己一個人,他轉頭,看見樹抱著膝蓋緊縮成團,還穿著一身濕,身體不由自主猛抖。 「濕衣服脫了吧!」他說。 樹勉強搖著頭。 「這時候還要逞強!」耀遠直接走向樹,不由分說就去扯她衣服。 樹牙齒打顫艱困的嚷著:「你你幹嘛?!」抱緊身體側閃,不給對方碰自己。 「衣服都濕透了!脫掉弄乾才不會冷!」 「我這樣就好了」樹淨是搖頭。 「乖啦!這時候就不要逞強了!」耀遠跨跪在她雙腿前,將人夾住,抓住濕透滴水的衣襬強制除去。 最後樹被脫了精光,耀遠看著女孩顫動的白嫩rou體吞了吞口水。 「不行,我不能胡思亂想」看樹冷得厲害,耀遠也坐下,將她摟進懷裡,盡可能讓肌膚大面積貼著她,想幫她取暖。 勞動後的男人軀體透著暖意,樹只覺得好冷、乏力,她不再反抗,腦袋靠在耀遠肩頸窩,本能的把身體蹭進男孩暖熱之處,疲憊的閉上眼睛。 天逐漸黑暗,風夾雜雨,拍打得鐵皮啪啦響,鐵皮不斷被風掀起來,發出巨大撞擊響聲。 火堆邊,耀遠抱緊懷裡人兒,一手忙著添柴。一會兒沒事了,又低頭看著乖乖緊靠自己索取溫暖的樹,沒有平時的倔強和防備,全然依賴自己,小綿羊般溫馴可愛。 「欸,山芋,我把碳火燒旺了,感覺有沒有好點?」他用臉頰貼著女孩溫柔詢問。 樹的腦袋縮在他脖子、肩膀處,好像點了點頭,但依舊抖得厲害。 他摟緊樹,揉搓著女孩泛涼的手臂身軀:「好軟」這才注意到她腿上掉了片巴掌大的皮rou,應該是觸礁時受的傷。 「耀遠我好冷」樹沒有抗拒耀遠的撫觸,身體突然宛如掙扎般急躁蹭了蹭,接著逐漸失去支撐變得沈重。 感覺到怪異,耀遠的手更加努力揉搓生熱,故意言語刺激她:「別睡,山芋不能睡!睡了我會忍不住對妳做壞事哦!」 腦袋模糊,雖然無法判斷對方最後面那句話的意思,但聽見耀遠不甚好意的音調,讓樹直覺地撐開眼皮。頭好昏,她好睏,手在男人暖熱的胸膛上亂抓了一陣,要想保持清醒。 眼皮好重,不能睡。 「山芋!」 別吵。 § 金碧輝煌的祈福宮殿,祈福香爐旺盛,將漆黑寒冷的風雨驅逐於外。 司儀正唱名最後一批家族內受祝福的人:「周小花、簡紅點、黎樹。」 廣顥在特定的男性列隊裡看著一一上台的人,卻沒有樹。 「對不起,你能再幫我喊一次黎樹嗎?」廣顥突然開口,對著司儀要求道。 司儀再次唱名。廣顥耐不住內心一陣莫名焦急,也直接上到台子高處邊緣,往人群看去,在唱名結束後高喊:「小樹!妳在哪?」視線掃過台下一張張面孔;承風也幫忙往場內探望。 此刻,在場大家都以為廣顥很在乎自己的女朋友有沒有受到家族神祇祝福。 黎樹還是沒有出現。 這下,連景夫人都感覺到不對勁了,她從列隊中站出來,仰頭尋望。 廣顥神色鐵青,迅速下了台階,穿過人群,一聲不吭,就往大門口走。 「廣顥!怎麼回事?」父親喊他,從後面快步跟來。 「小樹不見了!」廣顥忍著惡劣情緒回答:「她下午跟我一起搭船來的,沒事也不會亂跑!原以為她在大廳裡,明顯沒有!」樹還會去哪?他覺得自己慌了,四肢發麻虛浮。 廳堂內,幾個堂姊妹不約而同視線相對,表面裝作沒自己的事,眼底卻隱隱透露了不安。 出到戶外,暮色蒼茫,正淅瀝下著大雨,昏暗阻隔了視線,廣顥不顧淋濕疾走在建築物外的園圃,高聲呼喊著樹的名字。 最後是祈福會幫忙廚房雜役的老婆婆,說有看到兩個年輕人陰雨天還在飆玩水上摩托車,直往對岸去。 雨夜中,四、五架私家直昇機分別盤旋河畔、水面多處搜索。 破工寮在黑暗中透出的火光,成了絕望中點亮希望的明星,指引人員順利找到他們。 § 再忍一下,我們過兩天就回家。 會館一處靜謐的綠園裡,一棟木屋周圍多名保鑣戒備;佈置溫馨的屋內,安置著大批不協調的醫療設備,正細微運作著。此地此刻,謝絕所有探訪,拒接任何電話。 房間很安靜,木屋窗前,廣顥沈默的坐在床邊椅子上,望著地板,表情凝滯。 危險訊號早就存在,他腦海中盤旋著,是黎樹先前就表達了和家族相處不和,而要提早離開壽宴回去的意向,她發出的求助訊號是那麼溫和。 廣顥很清楚自己有私心,希望她留下來,圓滿剩下兩天的活動。樹也毫無埋怨的維護、陪伴他參與家族活動。 只是沒想到這兩天的代價,實在太大了。 附近山區幾日的降雨,匯集水量超乎預期,能在那條暴漲河流把人活生生的找回來,真的是靠上天的憐憫。而會館內部溝通出了問題,沒徹底做好應汛處理。對此,外頭,整個家族成員都急著替黎樹的意外出氣,罵成一片;廣顥卻沒有彰顯任何情緒,只是獨自待在樹的病床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