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岁的芙蕾雅17
十六岁的芙蕾雅
连线题。贝克曼选择了一个简单的题目,敬爱的? 芙蕾雅扶着皮肤下梨花木的椅子,拉着长音,不情不愿地回答。祖国 亲爱的? mama。 丰满的? 老师! 贝克曼一拳砸到她脑袋上。 昨天的课文复习了吗?贝克曼忍住怒火问。 复习了。芙蕾雅没劲地回答,眼睛直盯着窗户,上面有两只黑乎乎的小虫子正在打架。 贝克曼在玻璃上弹了一下,虫子立刻飞走了。芙蕾雅大失所望。 听写!贝克曼冷酷地说,把你的本子掏出来。 芙蕾雅慢吞吞地从抽屉里掏出一个皱皱巴巴的小本子。 贝克曼说:shi jian。 芙蕾雅趴在桌子上握着铅笔写,死死挡住样子像是写下了一个可怕的秘密,生怕谁看了去。 贝克曼越过芙蕾雅的肩膀,看见她歪歪扭扭地写下:时间。 虽然字很丑,但至少写对了。 贝克曼点点头,继续: sheng bing 芙蕾雅咬了咬笔头,犹豫着下笔:生疬 贝克曼忍住怒火,继续:xiao sheng 芙蕾雅:小壭 ji hui 芙蕾雅:几会。 够了。贝克曼黑着脸合上书。 芙蕾雅看了看天花板,忽然乐了,心想这个字我会,自信满满地在纸上写下两个大字: 哆了。 造句。贝克曼摁着鼓鼓做跳的太阳xue,咬牙切齿,说人话总会吧? 芙蕾雅咬着嘴唇瞪着他。 指手画脚。 芙蕾雅大喊:贝克曼对我指手画脚! 贝克曼眉头一皱,虽然带着情绪,也不算用错了,勉强点头。 拉帮结派。 贝克曼拉帮结派! 太简单了!不要只加一个主语,下一个词:鼠目寸光。 愚蠢的贝克曼鼠目寸光! 作恶多端。 可恶的贝克曼作恶多端! 小肚鸡肠。 恶心的贝克曼小肚鸡肠! 贝克曼冷冷地又吐出一个词,英勇神武。 芙蕾雅一下抬起下巴,鼻子翘到天上去:芙蕾雅大人英勇神武! 贝克曼彭的一声把书扔下,打开书桌捞出戒尺。 芙蕾雅顿时就蹦起来了。 下一个词:贝克曼咝嘶地说,戒尺拍在他手心啪啪直响,英勇帅气。 芙蕾雅含泪道:贝克曼英勇帅气 诗词!贝克曼牙都在颤了,都是我讲过的。我说上一句,你说下一句。 两个黄鹂鸣翠柳? 芙蕾雅抓头,努力在脑子里搜索相关的记忆:一晃白鹭上青天? 贝克曼这个火啊,但他忍住了,想看看芙蕾雅到底能错几个,他压着嗓音继续问。 举杯望明月? 明月明,明月照沟渠! 借问酒家何处有? 姑苏城外寒山寺? 廉颇老矣? 红,红杏出墙! 国破山河在? 家和万事兴! 贝克曼老不说她错,她还自以为糊弄过去了,越答越溜,越答越自信。 红酥手,黄藤酒? 连犹豫都没有了,芙蕾雅把脑子里冒出的第一句诗直接喊了出来: 两个黄鹂鸣翠柳! 慈悲为怀,后面的事情就不说了。 阳光灿烂,午后的房间温暖宜人,芙蕾雅的心却拔凉拔凉的。 她捂着屁股做数学题,在椅子上挪来挪去,恨不得立刻蹦起来。贝克曼在她身后啪啪拍着戒尺,忍耐着怒意奔腾。香克斯的红脑袋从门口冒出来,小心翼翼地看进来。 正东张西望的芙蕾雅一下就看见他了,丢下笔,哇哇大叫着跳起来,奔向香克斯。香克斯笑着接住她。 贝克曼啧了一声,道:今天到此为止。 芙蕾雅喜形于色:OH YEAH! 下周一。贝克曼冷酷地说,我要听你背。 啊芙蕾雅哀嚎。 不许嚎,那么短,十分钟就背下来了。下周一一早,你要是背不下来。戒尺敲击手心发出可怕的声音。 芙蕾雅一下背过手,紧张地保证:我我我我一定背下来! 周一的早上,太阳升起来,照耀着雷德弗斯号的甲班。东面的天空泛着桃白,露珠挂在甲板上犯出清新的味道。今天的天气十分美妙,芙蕾雅的心情就不那么美妙了。 芙蕾雅。 没人应。 芙蕾雅! 没人应。 贝克曼推开后厨的门,门后的金属桌上摆着满满一桶削好皮的土豆。他的眼睛眯了眯,走进去转了一圈,弯下腰看看桌子底下。没人。 他又走上甲板。甲板被刷得干干净净,在阳光下散发着肥皂的味道,绳索和渔网整齐地堆在一边,透着一股讨好的意味。 贝克曼冷笑了一声,摸出一根烟点上,白色的烟雾慢慢升向天空。每次芙蕾雅一乖乖干活,就代表接下来一整天肯定有贝克曼可气得了。 拉基·路打着哈欠走出来,一下愣了,退回去又再开了一次门,门外还是干净的甲板。 见鬼了。他说,今天又要发生什么? 她的小屁股要开花了。 她干了啥? 问题是她没干什么。贝克曼说。他深呼了一口气,大喊:芙蕾雅,躲不掉的,快出来。 身后传来一阵轻响,贝克曼一转身,抓着领子把芙蕾雅从酒桶后面里揪了出来。 诶呦呦芙蕾雅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这不是贝克曼吗?早上好啊。 你起得挺早啊。 这不是干活嘛。芙蕾雅抖抖抹布,脏兮兮的小脸上展露出一个谄媚的笑容。 干活? 对啊。我今天削了土豆,擦了甲板,现在正要去洗衣服呢。 洗衣服可以等会再说,你的书背下来了吗? 芙蕾雅一下变得愁眉苦脸,眉头不停滴扭来扭曲,嘴里这个,这个不停。 书芙蕾雅的五官扭成奇怪的形状,小声喃喃,什,什么书啊我不知道啊。 别装蒜。我一周前就告诉你了,周一,也就是今天,要考你背书。背得怎么样了? 我我我我芙蕾雅着急地思索,不知道该用个什么借口才能逃避惩罚。要是香克斯在就好了,香克斯在贝克曼就不敢打她了,但香克斯十点才起床呢,贝克曼也知道,他肯定是专门挑着香克斯不在的时候来找她的麻烦哼,大坏蛋。 贝克曼手伸到背后,慢慢摸出一把戒尺。 芙蕾雅顿时藏起小手,喊出声:背下来了! 那就背。 芙蕾雅顿时傻眼了,抓抓脸颊,支支吾吾。 贝克曼的眼睛眯起来。 甲板上的人慢慢多了起来,好奇地看着他俩。 芙蕾雅精神一阵萎缩,不由自主地到处乱看,结结巴巴道:那个,我,我还要干活,等我洗完衣服 洗衣服又不急。 急的,他们都没衣服穿了。 他们光着也能活。贝克曼无情地说。 啊香克斯还要我帮忙刷牙穿衣服,我得去帮他。 他断了一条胳膊不是断了两条胳膊,他自个能做。先把诗背了,两分钟就够了。 人越来越多了,他们嘀嘀咕咕,还时不时发出一阵笑声。 笑声炸在她耳朵里,她愿意用一切换取自己立刻消失。 慌乱,她的心脏狂跳不止,她茫然地看着前面,眼前好像不是她认识的任何人,只是幢幢鬼影,她觉得这个场景简直就是一场噩梦。 如此高压的紧急情况下,她勉强找到了对于那首诗一点模模糊糊的印象。 嗯我我我我以 火。 哦对!我以火的十字,在你的地图 身体的地图。 在你身体的地图,嗯,地图上 烙下。 在你身体的地图上烙下印记离开 离去。 离去。我的嘴穿过 像。 我的嘴穿过,像 一只。 像一只,一只,蜘蛛? 对。 像一只蜘蛛 芙蕾雅等待着,却在没有等到任何提示。 甲板上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了。贝克曼教训芙蕾雅可不是每天都能看见的,他们最喜欢看那小女孩闹腾腾地折腾贝克曼了,能让芙蕾雅吃瘪和让贝克曼吃瘪一样都是稀奇而让人兴奋的事情,更别说两件事一起发生。 芙蕾雅听见他们发出嘻嘻笑声。芙蕾雅的胃里好像多了一块石头,沉沉地往下坠。 她抬起眼皮小心地看向贝克曼。贝克曼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冷酷,神情不屑,好像再说芙蕾雅是个没文化的笨蛋。 世界突然产生了变形,甲板笔直的接缝线条变成了不断起伏的波浪,海面忽远忽近,每张人脸都无限地变大拉长,笑声巨大而刺耳,山一样压在芙蕾雅身上喘不过气。 她低下头,喃喃:我背不下来。 手。贝克曼冷酷地说。 芙蕾雅的手缴了一阵,慢吞吞地伸出来。贝克曼拉过来。 一共十下,贝克曼控制着力度,让她既能感到疼,又不至于受伤。他做好了要跟芙蕾雅拉拉扯扯,忍着她大吼大叫,死缠烂打逃避惩罚的准备,她每次都这样,十下其实能打到她手上的有三下就不错了。但今天芙蕾雅一动不动,一声不吭地结结实实地挨了这十下。 贝克曼大吃一惊,越打越轻,狐疑地看着她。 见芙蕾雅真的挨打了,甲板上的气氛一下火热起来,大家跟过年一样高兴,兴奋地叫着贝克曼和芙蕾雅,拍手称快。 芙蕾雅一直低着头,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挨了多少下,等感到手上没有力道了,便把手收回来,扭头就走。她走得又急又快,整个背影缩起来,简直都不像是芙蕾雅了。 贝克曼犹豫了一下,转了下烟头,啧了一声跟上去。 她显然知道贝克曼在跟着她,芙蕾雅整个背都是僵直的。她越走越快,贝克曼也越跟越快,芙蕾雅为了甩开他不断地加速,最后直接在走廊里跑了起来。她没忍住抬起手臂在脸上抹了一下,这个动作让贝克曼心里咯噔一下,他一下冲到芙蕾雅背后,抓着她的肩膀把她转过来。 眼眶红得不像话,泪水已经满得满脸都是,尽管她死死咬着牙,但下颚还是抖得厉害。绿眼睛隔着泪水倔强地瞪着贝克曼,下唇不自觉地撅起来,不停地吸着鼻子。 贝克曼直接就傻了。 有一千种、一万种方法对付鼻涕小鬼的男人现在站在鼻涕小鬼面前手足无措。他张张嘴,只有烟掉下来,屁都说不出来。 芙蕾雅搡了他一把,推开他的手转头就跑。 贝克曼连忙抓住她的手。 喂芙蕾雅,你 放开我!芙蕾雅爆发一声大喊,一起爆发的还有她的哭声。她努力压抑住,但还是哭得越来越凶,不停地的打着嗝,一句完整地话都说不出来。 贝克曼慌乱地抱着她的肩膀,轻拍她的后背。 芙蕾雅挣扎了一阵,挣不开,慢慢不动了,蹲下地上嚎啕大哭。反正已经被看见了,她也不再忍了,眼睛一下开了闸门,不可收拾地泛滥起来,难以言喻的委屈与伤心,一直以来的诸多烦恼一下全都涌上了心头,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会这么伤心,哭得浑身都抖了。 贝克曼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很希望现在香克斯或者波利就从哪跳出来,立刻就把芙蕾雅哄好。但此刻这只有他一个人。而且,芙蕾雅很明显就是他给弄哭的。贝克曼头皮发麻,喉咙发紧。他抓抓头发,把烟吐出来,抱着她的肩膀,很生疏地安慰她。 背不出来也没事 芙蕾雅呜咽着,哭得更大声了,一抽一抽,脸蛋不正常地红。 我我我好笨! 你不笨!贝克曼连忙说,你不笨,谁都背不出来,真的。 你,你你、就就就就,能! 我也不行。贝克曼说了实话,我今天早上现看的。 呜呜呜雷、雷利 雷利也不行。贝克曼一口咬定。 芙蕾雅眼睛瞪起来,怒吼:他可以! 好好好好他可以他可以。现在芙蕾雅说什么都是对的,她说地球是方的,太阳是红的,贝克曼是大傻瓜,那她也是对的。 呜呜呜呜呜我,我,我好笨 又绕回来了。贝克曼头疼地摁着太阳xue。 大家芙蕾雅抽泣,大家,都,都,都笑话 他们都是白痴,他们都错了,我也错了。别哭了别哭了,大家不该笑你的,我骂他们。 芙蕾雅大声地吸鼻子,贝克曼掏了掏,套了张卫生纸给她擤鼻涕。 擤完鼻涕继续呜咽,大家都都,都,不喜欢我! 没有没有!贝克曼立刻说。 你,你,你说的! 自作自受的时刻降临了。贝克曼叹息,我骗你的。 为、为什么? 你太可爱了,大家都太喜欢你了,我怕你无法无天。 芙蕾雅抽抽噎噎,你,你说谎!大家,都,都不喜欢我,都嘲笑,我! 真没有!贝克曼恨不得给她跪下了,只要她别再哭了。 你,你,你,你对我很很不好!波,波,波利也不跟我玩。 贝克曼说不出话。 这让芙蕾雅认定了贝克曼就是在骗她,大家都不喜欢她,她不禁悲上心头,又痛哭起来。 雷,雷利!呜呜呜雷利先生哇哇哇哇哇! 贝克曼头都大了,他上哪给她找雷利去啊,他就是真能找到,香克斯还不得跟他拼命。 他转着圈安慰她,企图用其他东西转移她的注意力。 芙蕾雅越哭越伤心。她现在相信自己就是一个没人爱的小可怜,整艘船上都没人喜欢她,贝克曼不喜欢他,波利不喜欢她,香克斯也不喜欢她。这就意味着整个世界都不喜欢她,她又孤独一人了。这全是因为她是个白痴,背不出诗的小笨蛋,连字都认不齐全。她伤心欲绝,恨不得直接自绝于世。 直到她听见贝克曼说要带她去坐摩天轮。 芙蕾雅一下止住了泪,既期待又不太信任地看着他。 真,真的吗? 贝克曼长叹了一口气,只要她不哭了,干什么都行。 贝克曼偷偷摸摸带着芙蕾雅上了岛,摸进游乐场。 一个男人和一个明显哭过的小孩,这种组合如此常见以至于不能引起周围人的一点注意。 芙蕾雅揉着红红的眼睛,一只手拉着贝克曼的小拇指,同时贝克曼手里还提着三大袋玩具,两包衣服,两个帽子,一张游乐园地图,臂弯里塞着三个毛绒玩具他打气枪赢得,头上带着一个兔子耳朵。芙蕾雅头上也带了一个小猫耳朵,脸上是贝克曼画了巨额让游乐场工作人家画的彩绘,手腕上多了一串漂亮的彩珠手链,嘴边油乎乎的,是热狗、棉花糖、冰激凌没处理干净的尸体。 贝克曼正在盘算着接下来要带她去玩什么,芙蕾雅嘶哑的声音传过来。 贝克曼她委委屈屈地喊,眼睛,睁不开。 进东西了吗? 贝克曼放下东西,弯下腰,拉开她的手,看了看她的眼睛。 手指下女孩的小脸软软的,热气腾腾,好像还有没干涸的泪。她闭着眼的睫毛在他手下颤抖,头发里散发着潮湿的气味。他摁着她的太阳xue,咽了口唾沫。 他撑开芙蕾雅的眼睛,轻轻吹了一下。芙蕾雅眨了眨眼,离他极近得绽开一个笑容。 好了! 贝克曼退后一步,他又想抽烟了。 你想玩什么?贝克曼问。 云霄飞车! 不怕嘛? 不怕! 那一会不许哭。 我才不会哭呢! 贝克曼看了看她红红的眼睛,现在眼眶上的泪还没完全干呢。注意到他的目光,芙蕾雅脸红了,胡乱抹了一把。 走吧。贝克曼说,带着芙蕾雅轻去排队。 队伍那么老长,芙蕾雅一开始还激动地听着头顶上传来的尖叫声,半个小时后就开始蹲在地上,哀声连连。 啊芙蕾雅把上半身垂下去,恹恹地说,还有多久啊怎么还没排到? 云霄飞车人就是多。 我好累哦,贝克曼。 这才多久,根本没有你的训练量大吧 但是好无聊芙蕾雅的嘴嘟起来。 贝克曼无奈地看了她一眼,那你要干嘛? 芙蕾雅小心地看了看他,把手插进他宽大的手掌里。贝克曼忍住了,没有直接甩开她的手。 你的手好烫哦。 我体温高。 哦 芙蕾雅眨眨眼,又看了看贝克曼,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贝克曼没好气地说。 芙蕾雅用脚尖滚着一颗石子。 那个,贝克曼 嗯? 你真的喜欢我吗? 贝克曼咬着烟头,不说话。 芙蕾雅嘴巴一瘪,又开始打颤。贝克曼真是服了,他连忙回答:喜欢,喜欢,行了吧,千万别哭了。 说谎。芙蕾雅嘟哝,揉揉眼睛。 别揉,又该进眼睫毛了。 你没反驳我说你说谎!芙蕾雅放下手,噘嘴,你果然不喜欢我。 贝克曼叹气,他仰头看向天空,怀疑芙蕾雅就是上天派下来折磨他的。 喜欢。他没脾气地说,我特别喜欢你。 可你对我不好 你是香克斯的女人。 不许那么叫我! 贝克曼斜眼看着她,一言不发。 芙蕾雅瞪着他,忽然下颚颤抖,泪水又涌了上来。 贝克曼快跪了,他死死咬着烟头,掏出纸巾给她擦擦脸。 他真的很怀疑:你这家伙,真的不是故意的吗? 芙蕾雅哭着喊:不许那么叫我! 好好好,我不那么叫了,乖,别哭了。芙蕾雅?芙蕾雅,我以后都叫你的名字好不好。 你早就该这样了! 芙蕾雅吸吸鼻子,不哭了。 贝克曼叹气。 你对我不好。芙蕾雅带着浓厚的鼻腔,娇蛮地命令,你以后不能再这样了。 行。 我不要背书了。 我给你找点简单的行不行。 芙蕾雅噘着嘴思考,商量:不能超过十行。 贝克曼叹息,成。 我也不想做数学题。 贝克曼咬牙,一道都不做? 一道都不做好像是有点过分了。芙蕾雅抬着下巴思忖,那,那一天只做五道。 行吧。 还有,还有,以后不能当着大家的面考我。芙蕾雅认真地说,要偷偷地考我。 贝克曼点头,成成成。 你以后也不能叫我小笨蛋了! 贝克曼犹豫了,看了看她,试图商量:不是挺可爱的吗? 一点都不!芙蕾雅怒吼。 贝克曼勾勾嘴角:那,小东西? 小、小东西也不行!芙蕾雅红着脸咕哝,手指在背后动了动。 还有什么?贝克曼问,一口气说清楚。 芙蕾雅抬起头看了看他,小声地咕哝。 什么?贝克曼没听见。 我说!芙蕾雅羞愤地喊, 你可千万别再提这首倒霉诗歌了。 我想听 贝克曼叹息。正好他们挪到了有椅子的地方,贝克曼摸出一根烟点上,吸了一口。 坐到我身边来。 芙蕾雅立刻乖巧地坐过去。 贝克曼目视前方,看着白色的烟雾在空中弥散,视线落到了遥远的地方,他回忆了一下那首诗歌的内容,翘起脚,另一条自然地伸到前方,舒展着身体。 我以火的十字。贝克曼低沉的声音富有磁性,响在芙蕾雅的耳朵里。 在你身体的地图上烙下印记离去。 我的嘴穿过,像一只蜘蛛,试著藏躲。 在你体内、在你身後,畏怯的,被渴求驱使。 在暮色的沙滩上有好多的故事要告诉你, 哀伤而温驯的娃娃,你不会再哀伤了。 一只天鹅,一棵树,某些远离并令人快乐的事物。 葡萄的季节,收割与丰收的季节。 我是住在海港并爱你的人。 孤寂被梦和沉默穿过。 在海与哀伤之间被囚禁。 无声的,谵语的,在两个不动的船夫之间。 在双唇与声音之间的某些事物逝去。 鸟的双翼的某些事物,苦痛与遗忘的某些事物。 如同网无法握住水一样。 我的娃娃,仅剩下少量的水滴在颤抖了。 即使这样,仍有某些事物在无常的话语中歌唱。 某些事物歌唱,某些爬上我渴求的嘴的事物。 啊,要以全部的欢乐的话语才能歌颂你。 歌唱,焚烧,逃逸,像一个疯子手中的钟楼。 我哀伤的温柔,突然涌上你身上的是什么? 当我到达最寒冷与庄严的天顶, 我的心,如黑夜中的花朵般敛闭。 贝克曼的声音落下,那种平稳的震动却好像还在空气里持续存在。他念叨我的娃娃时,芙蕾雅就已经低下头,现在也好一阵都没说话,猫耳朵低垂着,盯着自己的脚尖看。 贝克曼真的是被她搞怕了,他伸出手抬起她的下颚,一张通红的脸出现他的眼前。 贝克曼的喉咙一下紧了。 你脸红个屁啊。他低声说,放开芙蕾雅。 这是一首情诗吧。芙蕾雅咕哝。 对。 你干嘛让我背情诗嘛 诗歌就这么多题材。 哦芙蕾雅低低地说,又垂下脑袋,滚着石子。 贝克曼偷偷看着她的脑瓜顶,嗓子里塞了千言万语,最后还是一句话都没说,把目光转向别处。 他们终于上了云霄飞车。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芙蕾雅下了飞车脸蛋还红红的,高兴地蹦蹦跶跶,尽管眼睛还是肿肿的,但总算是把那副要哭的表情从她脸上抹去了。 贝克曼手上的东西又多了不少,鼓鼓囊囊地拎着跟在她身后。 云霄飞车之后是跳楼机,太阳神车,旋转木马,激流勇进,海洋球,独木桥,碰碰车。贝克曼跟着芙蕾雅屁股后面,一天下来比打仗还累。 太阳终于落下来了,它再不掉下来,贝克曼都快忍不住把枪把它打下来了。 但芙蕾雅还恋恋不舍,完全不想离开。 游乐场快关门了。贝克曼不耐烦地说,走啦,走啦。 诶芙蕾雅唉声叹气,但是我们还没去坐摩天轮呢。贝克曼,你答应我的。 贝克曼啧了一声,无奈:最后一个项目了。坐完我们就回去。 好! 高高兴兴的芙蕾雅和垂头丧气的贝克曼走进摩天轮。 摩天轮慢慢升上天空,贝克曼瘫在椅子上,低下头,点上一根烟,再一抬眼,芙蕾雅的小脸忽然就凑到了他面前。 贝克曼吓了一跳,把刚点着的烟从唇边拿开,无奈地问,你要干嘛? 烟芙蕾雅的目光跟随着贝克曼的指尖,我能试试吗? 不行。贝克曼用食指和中指点着额头把芙蕾雅推开,乖孩子不要学抽烟。 我不是乖孩子! 坏孩子也不能抽烟。 那你还抽烟。 贝克曼把烟塞回嘴唇中间,弹了一下,坏笑道:我是大人。 我也是大人了! 不是。 是。 不是。 是! 小鬼一个。贝克曼把头往后一仰,叹了口气,别老着充大人。 芙蕾雅噘嘴。 贝克曼往外瞥了一眼,说:快到顶点了哦。 芙蕾雅立刻忘了刚才的事情,趴在玻璃窗户上使劲辨认着外面。 哦!芙蕾雅突然叫起来,贝克曼,贝克曼,快来看,我看见雷德福斯号了! 贝克曼嗨嗨了两声,一动不动。 芙蕾雅趴在窗户上,脸蛋搁在胳膊肘上,从胳膊上面看着远处。她的两个肩胛骨,在背后高高耸起,腰部的布料湿哒哒地贴着下凹的腰肢。短裤上和吊带之间,露出一小片棕色的肌肤。 夜晚的霓虹,给她罩上一层五光十色的纱,摩天轮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她离他只有几厘米远,他的腿感到她的屁股和大腿散发的热气。 贝克曼移开腿,转过脑袋,躲避着,像一只角落里的蜘蛛。 他觉得自己身上的衣服绷得很紧,没好意思告诉芙蕾雅的短裤太短了,裤腿也太宽了,他看到了一些不该看的东西,他咬着牙,恨恨地想香克斯到底都给她穿的什么衣服。他绝对她以后不能再继续穿香克斯的衣服了,那些衣服对她而言太大了。 芙蕾雅从摩天轮上跳下来,满足了,高高兴兴地被贝克曼拉着走回船。 一路上,她哼着歌,在黑暗中如一个芭蕾舞女一样用脚尖在地上旋转,轻跳。她一直叫着贝克曼,但不管她怎么叫,贝克曼都一言不发。 有一段路完全没有光,太黑了,贝克曼后悔这么晚才回去。他让芙蕾雅拎着两袋玩具,从自己身上摸出一个小型手电筒。 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跟着香克斯就是要什么都随时准备好啊。贝克曼无奈地解释,跟好。 浓厚的夜色里,只有一条黄色的光线,摇晃着,照亮着眼前的一小片土地,潮湿的土地吐出水汽,衰草低垂,花朵落在土里,金色的尘埃起伏不定,飞虫围着他们飞来飞去。 芙蕾雅藏在半黑半亮之处,手电筒一照,那个红色的宝贝露出半个身影,手电筒一撇,芙蕾雅消失了。 贝克曼刻意地让光避开了那孩子,芙蕾雅边一直藏在黑暗中,好奇地仰着头,看着围过来的小飞虫。 呐,贝克曼,它们为什么 一直跟着我们? 飞虫向光。 哦芙蕾雅想了想,想到了一个贝克曼教过她的成语:飞蛾扑火对不对? 对。 呐呐,贝克曼,再考我一次吧。 你还想哭鼻子吗? 我才不会哭呢,快考我一次,我感觉我现在特别聪明。 啧,真的不哭? 不哭。 好吧。亲爱的? 香克斯! 可恶的? 贝克曼! 可爱的? 芙蕾雅! 啧 我说错了吗? 没有。豆蔻年华什么意思? 十三四的小女孩! 走投无路? 陷入绝境,没有出路! 海市蜃楼? 虚幻的事情,不切实际的幻想!贝克曼,我说得对不对? 对对对,厉害。 嘻嘻嘻~再考考我,我还会好多呢, 那,红酥手,黄藤酒? eenn满、满城春色宫墙柳! 对,真厉害,芙蕾雅。 哈哈 关关雎鸠。 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 君子好逑! 真是太厉害了,芙蕾雅。你还会什么? 我,我还能背! 这个就算了吧。 你不信我!我真的会了! 不,那个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笨,不可能背下来! 不是 那就听着!我以火的十字。 贝克曼在心里跟着芙蕾雅鸟雀一样轻快的声音重复。心底一个沉稳的声音和她重合。 在你身体的地图上烙下印记。 我的嘴巴,像一只蜘蛛,试著藏躲。 在你体内、在你身後,羞怯又被渴求驱使。 夜晚的沙滩上,太多故事要对你讲, 哀伤而温驯的娃娃,好使你不再伤心。 一只天鹅,一棵树,那些遥远而欢愉的事物。 葡萄的季节,成熟而丰收的季节。 爱恋着你的我,寄居于一方港湾。 孤独中交织着梦想与沉默。 禁锢于大海与哀愁之中。 默不作声,神情恍惚,处在两个静穆的船夫间。 嘴唇与声音之间某些事物正在消亡。 有些插上了鸟的翅膀,有些隶属于痛苦与遗忘。 如同渔网网不住水一样。 我的宝贝,仅剩少许水滴在颤晃。 即便如此,仍有某些事物在转瞬即逝的话语中歌唱。 某些在歌唱,某些攀至我那贪婪的嘴上。 哦,畅尽欢言来把你颂扬。 讴歌,焚烧,逃亡,像疯子手中的钟楼。 我那哀伤的柔情,是什么突然将你淹没? 当我抵达可怕无比而寒冷至极的天顶, 我的心扉紧掩,如暗夜中的花朵唔?贝克曼? 啪嗒。手电筒的光消失了。 一片全然的黑暗中,芙蕾雅疑惑地眨眨眼。 忽然,她的脸被一双熟悉的手捧了起来,陌生的唇落下,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吻一朵花。芙蕾雅张开了嘴。 一会,贝克曼的声音响起来。 走吧。他轻轻地说, 手电筒的光重新照亮道路。 芙蕾雅的手去寻找贝克曼放在身侧的另一只手却没有摸到。 贝克曼用左手擦了擦湿润的嘴,男人的表情躲在无人可见的黑暗中。 该死的,他居然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