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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初,宁阳城刚才下起雪,慕尼黑却已经是冰天雪地。 这是姜玟桐来慕尼黑的第三天,第一天她穿着大衣,第二天在大衣里加了一件羊绒毛衣,到了第三天,她果断地换上了羽绒服。 在园区门口,姜玟桐呼出了一口冷气这天气真的跟德国人一样高冷。 三天了,第一天在VPC填各种调研表格,第二天开会,第三天还是开会。 财务报表有公开信息,企业的经营数据她早就梳理了一遍,所以此次尽调更重要的目的是为了看看园区的实际生产情况。 可不知是不是德国人的工作习惯不同,每次谈到要去现场看情况,公司负责人就以安全性和保密性为由推三阻四。最后,在姜玟桐的执着要求下,负责人总算同意让她去其中一个园区看一看。 VPC在德国有四个园区,在印尼有一个大型生产基地,而离总部最近的园区就是面前这一个了。 不巧的是,江流云中午神神秘秘地说下午还有重要的约会,一开完会就马上开溜,姜玟桐只能临时找了一名翻译。 翻译是一名德籍华人,cao着一口不太流利的普通话,陪着园区负责人和姜玟桐逛了两个小时。 出乎姜玟桐的意料,参观厂房这一路非常顺利。VPC的流水线看上去非常现代化,偌大的厂房里只有几名工人在cao控设备,其余精密的生产活动全由机器完成。 最后一站是成品线部门,园区负责人带着他们绕了一圈,刚准备离开,姜玟桐忽然指着密密麻麻小药片堆问道:刚才是我眼花了吗?我怎么在粉色的药片里看到了一些红色的? 翻译依言转述后,那负责人便拍着胸脯笑道:我们不可能出差错,一定是姜小姐看走了眼。 姜玟桐还想看个究竟,那翻译走上前来拦住她:这位先生说,药剂必须严格灭菌,姜小姐还是不要靠得太近了。 她点点头准备出门,就见厂房里的灯光突然一闪。 原本温和的白炽灯光,有那么一两秒变成了暗黄色。姜玟桐不由得又朝负责人看去,可负责人气定神闲,像是丝毫没有注意到这个小变化, 在园区门口道别时,姜玟桐又问道:不知厂房是用的电网的电还是局域电? 负责人急着要走,对着姜玟桐哈哈一笑:姜小姐问得真细致。我们厂房有自己的自备电厂,还有各种备用电源。您真的多虑了,放心吧,我们能造出最先进的儿童药。 告别时,华人翻译笑着拍了拍姜玟桐的肩:第一次见到这么专业细致的专家来这。 之前很多人来过吗? 翻译眼睛闪了闪:那倒是没有。 园区位于城郊,这里打出租车比登天还难,姜玟桐走了半个小时,倒了三趟电车,才终于回到了慕尼黑城。 电车正好停在一座教堂的门口。 她搓了搓冻得冰凉的双手,心想:正好。 古老的教堂里点着长长的烛,大概因为天色已晚,只有一名年长的牧师阖着眼坐在木桌前,教堂里空旷又静谧。 姜玟桐摘下满是雪花的兜帽,双手合握坐了下来。 12月4日,这一天距离姜文柏去世正好满了十年。 从前每逢这个日子,她都会穿得漂漂亮亮的、带着各种各样的零食,跑到他长眠的小山坡陪他说话。可她今日却身在异乡,裹了一身雪,比在街边流浪的鸽子还要狼狈。 文柏最不喜欢看她哭,可她现在很难看,脸被冻僵了,笑起来也像哭。 这一年她过得不好也不坏,工作马马虎虎有了起色,结束了一段难以为继的婚姻,还遇到了一个跟文柏差不多年纪的弟弟。 絮絮叨叨地说到这里,姜玟桐顿了顿 这个弟弟跟文柏一样懂事,如果文柏也能活到现在,应该也能很喜欢他吧。 姜玟桐起身时,牧师睁开眼来,从厚厚的镜片下看了她一眼。 她犹豫了一下,走到牧师桌前,轻声问道:我可以告解吗? 慕尼黑最不缺的就是啤酒,从教堂出来,她在路边随意找了一家小馆子。几杯啤酒下肚,姜玟桐觉得自己的脸又恢复了知觉。 她礼貌地将手机递给一旁的服务生:请帮我拍一张。 照片里的她冲着镜头灿烂的笑,平时那张一丝不苟的脸变得有些傻乎乎的,她甚至还学着小女生比了一个耶的姿势。 程跖在啤酒屋里喝着酒,耳边是商业伙伴聒噪的聊天声,他百无聊赖地刷起了手机,刚点进朋友圈就看到了这张照片。 照片的背景是五光十色的玛利亚广场,他刚才甚至还在广场上帮路人拍了一张合影。 程跖掏出钱拍在桌上,然后匆匆跑出了门。 玛利亚广场上像这样的小酒馆有几十上百家,每一家都聚满了在寒冷的冬夜里寻找慰藉的人。 程跖从来都没有发现他的心竟然也能跳得这样快,他一刻也不停地找寻着那个傻乎乎的身影,生怕刚才的照片只是他的一场幻觉。既然天意让他们在异国他乡相遇,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们之间并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如果真的有这么一丝丝可能性 程跖终于停了下来,他看到她正站在一个吊着星星灯的屋檐下,眉目柔和地听人讲电话。 周围的喧嚣似乎都不存在了,程跖他只听见她笑着对着电话那边说:宿舍还要锁门。 方才姜玟桐刚发完照片,又觉得不妥,正要删掉时,看到高塬在下面点了一个赞。 他的头像变了,两个月前,他用他那修长的手托起的还是一颗黑色的心,今天这一颗心却变成了红色的。 正盯着这颗红色的心发呆,他的越洋电话就打了过来。 这两个月里,像是知道她有电话恐惧症一样,他极少给她打电话,有什么工作安排,他总是默默地完成,飞快地做好,他从不迟到,更不让人cao心。 偶尔的几通电话,他都是在着急地寻找她。此次电话接通的一瞬间,他却一反常态地沉默着。 但很快他又笑起来:姜玟桐,今天是我的生日。 12月4日,竟然是他的生日吗? 怎么会这样巧? 电话那边传来他同学的嬉闹声,姜玟桐那被吹僵了的思绪方才归位。于是她也笑着说:生日快乐。今天别玩太晚,宿舍还要锁门。 收起电话,程跖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