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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还想要什么?还想要你!

    

【2】还想要什么?还想要你!



    敬石如从恰克图回来不过半个月,日日被各商号的掌柜们缠着,连喝水的功夫都不曾有。

    票号里说今岁宫里借得银没还,驼队那边又讲,热河被挖金子的山东人给砸了铺面,糟心的事是一桩接着一桩。

    敬石如此刻左手捏着眉心,右手不住的翻动面前的账册。

    面儿上的数目很是漂亮,但指不定什么地方就藏着欺哄他的名堂。

    正瞧的入神,忽的小厮气喘吁吁的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

    少东家,晋阳楼的

    小厮犹豫了一下,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片刻后继续。

    晋阳楼的新少东家来了,还把前些日子咱们送的东西都抬回来了!您快去瞧瞧吧!

    敬石如闻言抬起头,眼中闪过一瞬间的迷惑。

    晋阳楼路家人丁单薄,只一个儿子,哪儿来的新少东家?

    难不成旧友尸骨未寒,便让旁系叔伯大爷夺了家业了?

    他把账册夹了个角以便回来继续观看,皱着眉心起身,示意小厮带路。

    要去会会这所谓的新少东家,是个什么来头。

    敢下大盛魁的面子,还想不想走归化这条古商路了。

    可他带着怒意去了

    见到人却愣住了。

    他原本在脑海中勾勒的,是个脑满肠肥的面目猥琐之人,却不想入眼的新少东家,是个女子。

    书中说一见钟情,说书人讲王八看绿豆,总之对上眼,皆是片刻瞬间的功夫。

    敬石如去过江南水乡,去过中原大邦,去过草原戈壁,也去过异国他方。

    他见过江南的瘦马,腰身盈盈一握,眉眼摄人心魄。

    他见过中原的闺秀,养在深院,贤德有礼,美的叫人只可远观。

    他见过科尔沁草原上的美人纵身骏马驰骋,他见过沙俄的贵族小姐,金发碧眼深目朱唇

    然而眼前的这位,眉眼之间能瞧见一丝旧友影子的女人,却叫曾经那些美人的面目都模糊了。

    敬石如突然想起,大盛魁和晋阳楼的驼队曾一同在额尔古纳河畔扎寨,旧友在篝火边说

    我那妹子,嫁到宫里做娘娘都是皇帝祖坟冒青烟了。

    额尔古纳山高皇帝远,说些不敬的话也无妨。

    昔日以为是旧友喝多了奶酒吹嘘,今日一见,原倒是实话实说,并未掺假。

    在下路沅君,晋阳楼的新任少东家。

    路沅君见敬石如不开口,只是站着看她,便自行介绍。

    她定睛看去,同样都是少东家,眼前这位把她衬的小气了。

    他周身的气派,一看就是十几代金窝子里才能造就的。

    归化城的财主们,身上总有股子土腥气,有股子黄沙和草原的味道。

    能在他们身上瞧出骆驼,瞧出皮货,瞧出奶皮子奶疙瘩

    眼前的敬石如,身上只有冷冰冰的金玉味道。

    模样也好看的似是玉雕。

    还要多谢您将家兄的尸骨捡回,免得埋骨他乡。

    路沅君拱了拱手,低下头的时候,瞧见敬石如的鞋上还用金银线绣着边。

    听说绸缎庄的王大头裤裆可还打补丁呢,敬石如身上可当真没有山西财主的半点抠门习气。

    敬石如听到她介绍自己,才终于回过神来,连忙招呼路沅君坐下,说了几句客套话。

    左右不过那几句,本就是旧友,又都是同乡,应做的事,无妨无妨。

    话是这么说,敬石如余光瞧见院子里的木箱子一抬又一抬,不大明白眼前的路沅君是什么打算。

    那些都是大盛魁送到路家去的,念着和旧友的情谊,他送去的礼还不算轻。

    换了平日,如若有人将大盛魁的礼抬回来,那可就是在下他敬石如的面子。

    偏偏他又瞧见路沅君眼角鼻尖都是红的,一双眸子水汪汪的,想必是刚刚哭过。

    这幅模样,又叫他发不出火。

    路少东家这是?

    敬石如摆摆手,示意上过茶的丫头带上门出去,屋内便只剩了他二人。

    他只能开口询问,路少东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或许敬石如自己都没察觉,此刻他的声音有多和善。

    叫各柜的掌柜伙计听了,都要怀疑敬石如是不是中邪了。

    嫌礼轻了?

    敬石如左思右想,只能想到这一点了。

    他回忆了一下账房拿过来的礼单,礼可不轻的。

    别说是旧友的白事,就是当成下聘的礼单,也是拿得出手的。

    敬少东家和我亡兄是挚交好友,有些话,沅君便直说了。

    路沅君将手中茶盏一推,开门见山。

    敬石如本想摇头,好友是好友,挚交还算不上的。

    不过看着路沅君发红的眼圈,他又按捺下了话头,听她继续说了下去。

    路家人丁单薄,我父卧病在榻,内忧外患,若无少东家的帮持,怕是过不得这关。

    这话并不奇怪,句句属实。

    念着昔日的交情,两家又是同乡,敬石如当即便坦荡回应道。

    能帮衬的,我自然会帮衬。

    大盛魁家大业大,两朝皇商,边边角角处帮一下,晋阳楼也不会垮。

    合着把礼退回来,是为了要个人情。

    养在深闺的小姐,倒也不傻。

    你热河柜上收的皮货药材,日后就送到大盛魁来。

    敬石如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轻飘飘的许下了一桩大买卖。

    只是质量要好,不可滥竽充数。

    谁知路沅君忽的起身,把他吓了一跳,手上不自觉的一抖,溅了几滴热茶在地上。

    石砖上氤氲开一团团的湿意,敬石如放下茶盏,甩了甩沾在手臂上的水渍,看向一步步朝自己走来的路沅君。

    不够吗?

    胃口够大的。

    片刻功夫,路沅君已经站到了他的面前。

    敬石如不知怎么的喉头发紧,心口跳个不停,手心上不知是薄汗,还是方才的茶水,总之潮潮的。

    明明去岁到宫中面圣也是礼仪得体,怎的今日还有些紧张,呼吸都跟着急促起来。

    嗯?还想要什么

    敬石如坐着,只能抬头去看面前的路沅君,询问她的打算。

    我兄长不曾婚配,父亲年事已高,路家人丁单薄。

    路沅君再次重复,敬石如不明所以。

    这情况满归化城谁不知道?

    何必一再强调。

    还想要什么?

    还!想!要!你!

    见他不搭茬,路沅君不知他是在装糊涂还是真没懂,只能继续。

    亡兄这趟货上损失不大,各柜也未伤皮毛,遇难伙计们的家人也都安置妥当。

    言外之意是,买卖上的事暂不值得忧心。

    敬石如眼中迷茫更盛,也是他连着瞧了数日账本,脑袋有些糊涂,竟仍未反应过来路沅君的意思。

    他只是本能般的,身体向后仰,靠在了硬邦邦的椅背上,徒劳无功的,想要稍稍拉开些和路沅君的距离。

    既无大碍,路少东家在忧心什么?

    敬石如这句话的最后一个字有些微微的抖。

    这可实在是跌面子,他对上杀虎口的响马也不曾畏缩,今日怎么了这是,叫个初次见面的姑娘给搞的慌了神。

    然而紧接着,他只觉得腿上一沉,再回过神的时候,路沅君竟然坐在了他的腿上,一手还探到后头,勾住了他的脖颈。

    这!

    敬石如心神大震,要起身又动弹不得,怕动作大了她跌落,只能僵在原地,颤着声音询问。

    你这是做什么

    她勾着敬石如脖子的那只手用力一拉,把男人朝自己拉近,近到能瞧见他此刻瞳仁缩小,近到能发现他正摒着呼吸。

    借你做新郎。

    路沅君这次不再言及左右,直接给出了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