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十六
林尽欢时常觉得自己是不幸的。 但遇到向意南之后,她又觉得庆幸且快乐。 感恩着每一次相遇,这大概是来自地狱男女之间的悲欢交响乐。 林尽欢喝着咖啡,享受着来自上天馈赠的阳光和雨露。 向意南一早就出门了,只留下一个张牙舞爪的纸条,意思让她自己在家待着别乱跑。 林尽欢看了眼日期,又看看手机上的时间,转手拨通了一个电话。 电话接通后。 Hi,this is London service.What I do for you? This is Lilith.May I speak to Jessica? Sure,Madame. 又一阵叮咚作响后。 This is Jessica.What&039; s up,Lilith? OK.Listen,我现在人在缅甸,刚跟人做了笔交易,我需要你帮忙去美国一趟。 Hold on.你说什么?让我去美国?为什么你热出来的事情,我要帮你擦屁股?电话那头的女人抬高了声调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林尽欢不急不忙的喝口咖啡,Jessica,前一阵子,你去玩对赌协议的事情,你以为我不知道?欠了多少钱,不用我多说吧。要不是这些年,我在组织里面帮你赚钱,你哪来的现在的大小姐生活? 好了好了!别说了,烦死人了。去美国那头的人仔细品味了一下地名,你不会是和Laurance做了交易吧?! You got it.林尽欢满意的点点头。 Lilith!我们家族是中立派,不能参与其他家族的内乱,你他妈这是要害惨了我啊! 别担心,不会出问题的,大小姐。 算了,我偷偷的应该没啥大问题。你肯定是跟Laurance保证你能让他赢,对不对? 嗯。 我的天,你竟然让我帮你这么大个忙,这件事结束了,咱俩这么些年的交情也就到头了。 等我回去好好犒劳你。 不对啊,你怎么还在缅甸没回中国? 等林尽欢把前因后果和电话那头说清楚后,半天没人回应她。 喂?喂?江??你死哪去了? Damn.You may have a crush on him,girl! 林尽欢绕绕指尖的长发,可能吧。 哦,我的老天啊。这可真不像你。 行了,别问了,没什么事情,我就挂了,别忘了去美国。 眼瞅着林尽欢要挂电话,电话那头赶紧阻止她, 等一下! 又怎么了? 那个憋了老半天,江?才扭捏出声:妞,你那个爸,昨天晚上走了。 林尽欢没有出声,抬头看了看时间,快到中午了,向意南怎么还不回来。 半晌,她才来了一句行,先挂了,等我回去再说。 没等江?说什么,她就匆匆把手机给关了机,甩在一旁。 她看向太阳,眼睛干涩、敏感,但又好像早已干涸的流不出一滴水来。 林尽欢叹了口气,按照向意南上次的路线,拐到酒柜前,取了几瓶看起来不错的酒。 她垫着脚,把拖鞋一脱,把自己狠狠砸向松软的床垫。 一瓶又一瓶的酒进了林尽欢的肚子里。 向意南回来的时候,房间里面的地板上,已经堆满了大大小小的酒瓶。 林尽欢撇过头,冲他笑。 向意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觉得他的小姑娘一定受了什么委屈。 于是他走过去,搂住了林尽欢。 看到林尽欢的眼尾泛着红色,他凑上去亲了亲她眼角的泪痣。 饿不饿?向意南没问发生了什么,如果不是林尽欢自己说,他是不会去问的。 还好。 想吃饭吗? 不想。 吃点吧,喝了这些酒,胃里面不难受吗? 不要。林尽欢扯扯向意南的衣角,阿南,陪我睡会儿,我困死了,就等着你回来陪我睡觉。 行,我去换身衣服,再过来陪你。 别去了,就这样。林尽欢抱着他的腰,凑上去闻了闻,又不臭,陪我睡会儿,睡醒了再去。 向意南低头看看扑在自己怀里的小家伙,想了想,把她抱着往床里面送了点,自己则脱个精光,紧贴林尽欢的身体。 耍流氓啊你。林尽欢抵着他的肌rou,硬邦邦的,跟他这个人一样。 我怕把床弄脏了。向意南抓住她作乱的小手,放在嘴边亲了亲,然后紧紧的牵住,小声地说,我牵着你睡,这样有安全感些。 林尽欢微微舒展了眉心,心情稍微好了点,她捏了捏向意南宽大的手掌,嘴边微微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也许是外面太安静了,也许是向意南的怀抱太温暖了,乘着几分零星的睡意,林尽欢慢慢地进入了梦乡。 等到醒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是几点了,隔着窗帘,外面看起来已经是傍晚了。 向意南不在身边,不知道去哪了。 很奇怪,他只是没陪在自己身边,她的内心却是止不住的难过。 似乎是有心灵感应,门开了。 向意南拿着杯子进来,把窗帘拉开,看见林尽欢正准备把烟往自己嘴里塞。 他走上前,慢慢从她嘴里抽出了烟。 摸着林尽欢的头发,无所畏惧地对上林尽欢有些火气的眼睛,别抽了,我陪你戒了。 林尽欢愣了愣,把打火机放到一旁,转过头,勾起眼尾,你要和我结婚吗? 实在是没办法,他太诱人了,他帮她掐烟的样子,让她想立刻去民政局跟他领证。 向意南舔舔嘴唇,捏紧拳头,要,但不是现在。 为什么不是现在?我可是很抢手的。 我知道。所以再等我一下,让我能让你过上真正的好日子后,我再娶你。 什么鬼?林尽欢笑了,你这算求婚吗? 你说是就是。 好吧,那我再考虑一下,毕竟我是不婚主义。 慢慢考虑,不急,怎么样我都是你的。向意南抱着她的腰,头抵在林尽欢的颈窝间。 林尽欢眯着眼,慢慢抚摸着向意南的头发。 她没有告诉他,他刚才的样子更像一条护主的狗崽子了。 她很喜欢,准确来说,从她出生这么久以来,她很少会这么喜欢一个男人。 你知道吗,我经常喜欢睡午觉,从下午一两点开始睡,一直到晚上六点才起来。林尽欢看着外面的落日,突然来了一句话。 嗯,那你会不会难过? 林尽欢手停了下来,为什么这么说? 向意南翻了个身,房间里全是衣料摩擦的沙沙声和他低沉的嗓音睡醒之后,发现全世界只剩下了自己,不会难过吗? 林尽欢别过眼,没搭理他。 向意南从她身上起来,把她的头转过来,按在自己胸膛上,以后睡午觉,让我陪你吧,睡醒之后,我们一起去吃所有你想吃的,想喝酒就去喝酒,想逛街就去逛街。 林尽欢的脑子里轰隆作响,她告诉自己,你完了,被这个狗崽子给咬得死死的,逃不掉了。 林尽欢在俗世间浮沉辗转了二十多年,她以为自己早已是铸就了一身铮铮铁骨,却没想到,向意南的几句话就让躲在铜墙铁壁之内的她溃不成军。 林尽欢鼻腔一酸,你就是想说好话骗我和你结婚。 向意南忍不住笑出了声,他捏着林尽欢的下巴,吧嗒吧嗒地亲了两口。 林尽欢打掉他的手,起床,吃饭。 吃什么? 粽子有吗?今天是端午节。林尽欢想起今天手机发来的日期提醒。 那还真没有,我都不知道今天是端午节。 中国的端午节日期和缅甸不一样,林尽欢指了指他的手机,笑得像个充满坏意的小狐狸,麻烦吴羲再送点粽子来吧。 向意南拿起手机,拨通电话,喂,帮我送点粽子。 那头的吴羲直接用缅语噼里啪啦骂了一通,挂电话前,咬着牙,狠声冲他妈的,我真是欠你的。 一旁的林尽欢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你俩关系真好。 向意南无奈地看了眼黑掉的手机屏幕,我俩打小就这样。 等到吴羲把东西送到后,已经是晚上了。 骂骂咧咧地放下东西后,不顾后面向意南的挽留,吴羲转身摔门走人。 林尽欢吃着软软糯糯的粽子,满足地坐在长凳上晃着小腿。 她看看向意南,似是不经意间提起一件小事,含糊不清地说我爸昨天死了。 向意南站在水池旁边,带着自己独有的那份温柔,在一旁默默地等她发泄。 等到把嘴里的粽子吃完,她才又叹了口气,你说这是不是很讽刺,昨天我才刚跟你提起他,然后他就死了。 怎么死得这么快,我还没回国拿枪崩了他,这人就死了。早知道这样,我临走前去我妈墓地的时候,就该冲到他家里面,把他给打一顿出气。 林尽欢的语气里包着股nongnong的恨意,对自己的爹毫不客气地进行鞭策。 又过了会儿,她仰头,看着发着光晕的吊灯,迷迷糊糊地说你说我是不是真的是个灾星,小时候,我的那些保姆们在私下里面,要么是在背后里面说我是扫把星,要么就时不时拿那种可怜人的眼神看着我。 她自嘲地笑了笑我他妈那么有钱,她们赚着我的钱,还想在背后诋毁我。 转过头,对上向意南的眼神,我不是个好人,从来也不是。 没等向意南开口,她就继续说了下去那些人最后有的被我扔进了酒吧任那些男人玩,有的则被我割掉了舌头,哦,对了,还有你们这些东南亚的毒品,我一点一点地引诱着这些小傻瓜们慢慢上瘾,最后,她们跪在地上,求着我给她们大麻。 我是不是很恶毒?可我没办法,即使是这样,我还是觉得不够,渐渐地,我杀人的瘾越来越大,好几次,我都控制不住自己,经常杀红了眼。 我爸临死前算是个残疾人,他的左腿废了,是我干的。 那天正好毒瘾还有躁郁症一起犯了,我控制不住,拿着把小刀,偷溜进他的书房。他不喜欢我进他书房,每一次进去,他都是骂我是个疯子。 那一次,他也是一样,开口就准备骂,我把他放倒在地上,又给他注了点麻醉,让他看着我是怎么拿着刀,一根一根地挑断他的腿筋。 我到现在都还记得他叫的有多惨,那个时候,我才稍稍都点满足的快感。 后来林尽欢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的嘴被向意南用吻给堵上了。 在快要窒息的吻里,林尽欢好像得到了久违的那种快感,而且,比之前的要多的多。 喘着气,两个人才慢慢分开,向意南吻了吻她的眼皮,别说了,难过就说出来,别再演了,你在我这里,根本没有退路。 林尽欢把头靠了上去,他怎么死了呢,我干了那么多事,总得有个人永远记得我的恶啊,好像我身边的每一个人,要么是被我害死的,要么就是被我咒死的,我还真是个灾星啊。 向意南捏着她的肩胛骨,你不是,至少,对于我,你是个美丽的意外。 什么叫美丽的意外? 就是,天上的星星突然落到自己手心里的那种感觉。 你不怕我吗? 怕有什么用呢?我人都是你的了,更何况,我比谁都需要你。 向意南摸着他的伤疤,暗暗的为自己和身边的这个看起来有些疯癫的小姑娘定下了枷锁。 世上的恶人这么多,你是,我也是,我们两个,都是被人戳着脊梁骨长大。 不管别人怎么说,我们两个就是绝配。 这辈子,甭管黄泉路还是天梯塔,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她就别想从自己身边跑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