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

    戌时三刻，薛婵到达了南城门楼。南城门是城外通往城内的必经之路，每当花朝节至，无数游人由此入城逛灯会，赏烟花，因此它也是花朝节上京最为热闹的地方之一。

    薛婵到的时候御音已经等候多时了。少年如望妻石般目不转睛地盯着道路，生怕不能第一时间迎上去。

    二jiejie！御音在原地蹦跶了两下，然后迫不及待地小跑过去。

    你呀。薛婵轻轻点了点他的额头说道，我又不会跑，不要这么着急。

    嘿嘿，这不是归心似箭么！

    这个词可不是这么用的。明日夫子又要说你了。

    二jiejie懂我意思就好，又不是考官，不要咬文嚼字嘛。少年吐了吐舌头，拽着薛婵的衣袖撒娇道。他带着半张红白金三色交织的狐狸面具，更像是一只不谙世事的狐狸妖精。

    走吧，不是要逛灯会么？今日阿音看上的花灯二jiejie都赢来给你。

    先等等！御音拉住薛婵的衣袖，一时之间支支吾吾的，也不说原因。

    那阿音说去哪里吧。薛婵没有为难他，毕竟青春期的少年总是有一大堆奇怪的理由。比如薛星回突然的疏离冷漠，月嫔突然变得歇斯底里、心狠手辣。

    薛婵轻叹一声，怎么又想到他们了。

    二jiejie，是不是阿音打扰到你的兴致了？御音不知道薛婵在想别的男人，还以为自己的反复无常让对方厌烦了，所以无辜委屈地问道。

    没有的事。那么我们接下来的行程全凭御音公子作主。薛婵笑着岔开话题。一副唯命是从的模样像极了御音在话本里看到的宠溺夫郎的妻主。他的脸一下红了，但仍然强装镇定说道：我们上城楼。

    城楼？

    嗯！御音说着便拉起了薛婵的手向城楼的台阶走去。

    薛婵虽然疑惑，但察觉到少年微微颤抖的手，和不安眨动的眼睛，忽然失去了问下去的动力。罢了，他想去哪里便都随他。

    御音在心里默数，每数一个数字便幸福一分，但幸福之中又掺了些许煎熬。自己终于握住二jiejie的手了，终于触碰到她了。就是这双运筹帷幄、修长微凉的手会在自己嫁入北辰王府后描摹自己的容颜、为自己描眉、爱抚自己，给予自己无上愉悦。御音高兴得快要哭了，但是又好难受，好想现在就被她玩弄，在她的手上哭着射出来。

    阿音，这里的灯塔太暗了，你慢一点。薛婵看着身前越走越快的人，终于还是拉着他的手，将他往自己身边扯了扯。

    哦哦御音按捺下心中的混乱，将原本急切的脚步放慢。

    南门城楼上灯火幽暗，只有零星的灯塔发出昏黄的光，城墙下士兵守卫，而城墙上看似只是偶尔才有士兵巡逻。

    御音熟练地找了一处地方，停下来后才慢慢放开薛婵的手。已经到达目的地，他也没有理由继续牵下去了。虽然非常不舍，御音还是选择了放手。等婚后一定要牵个够。不仅要牵手，还要接吻、爱抚。

    啊御音你真是没救了，怎么可以在二jiejie面前想这些呢！

    薛婵看着面前藏不住心思的少年，只是低下头轻笑。她喜欢少年人这种浓烈又忐忑的冲动。

    城楼上的夜空十分漂亮，原本的稠黑在星光的点映下泛着幽蓝的光。

    二jiejie。御音的声音被夜风吹到薛婵的耳边，要看好哦。这是阿音给你一个人准备的礼物。

    他的话音刚落，万千烟花升空的雷鸣在天边传来。

    夜阑风舒，御音的左手抚在粗粝的城墙之上，右手轻轻解开自己的狐狸面具，侧颜妖冶媚惑。他侧过头来，对薛婵辗然一笑，红唇润泽，乌发星眸，让烟火升空的声音和人群的嘈杂突然间变得很远。

    二jiejie，你喜欢今天的烟火么？他一双漂亮的杏眸亮晶晶、湿漉漉地看着薛婵，眸中倒映着万家灯火和璀璨星光。夜风吹过他带着醉意的如玉脸颊，似盛夏霞光中的白莲，惊扰了白鹭。

    他立于那漫天烟火下，周身蒙了一层淡淡的暖光，纯稚得像个渴望褒奖的孩子，炫耀着自己最得意的作品。

    凰国有上千次花朝节，每次花朝节都燃放过许多烟火。他微微停顿，声音逐渐高扬，但是这次，这些烟火只为你而亮。

    火树银花，清风拂面，星河长明，他扬臂似揽尽万千星辰。

    我一直想送给你，送给你这样一幅万家灯火、河清海晏，让你看看自己用心维护的凰国。细碎的光揉进了他漆黑的瞳孔之中，星光之下，他神情在此刻看来温柔得不可思议，明明身上还浸着一种湿润的春酿气息，但偏生还认真道，但是我太笨了画不出来。所以我想，想直接带你来看看。纵使黑夜漫漫，也有人愿意为你把它点亮

    他眼角绯红，含羞带怯，像是鼓起勇气般问道：那留光喜欢么？喜欢这烟火么？喜欢阿音么？

    这一次，他没有叫二jiejie，而是用了留光。

    留光喜欢。

    很奇怪，明明远处人群喧嚷、花火雷鸣，但是御音一下就听见了薛婵的回答。她的声音又轻又暖，就像是贴在自己的耳边低语。

    御音终于听到了想要的答案，于是心满意足地笑了。那是薛婵起从未见过的纯真烂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