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秀色可餐梁医生
04秀色可餐梁医生
半小时前雨停了。 由于病房过于幽静,尽管对方动作很轻微,耳朵灵敏的笪璐琳还是听到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她悄悄拉开帘子的一小角,看到了穿着白大褂的身形清瘦的男人。 原来是那位温柔医生。 他走向了3号床,应该是在查房。 视线都被2号床的隔帘遮挡住了,也没什么好看的,笪璐琳便闭目养神。 那个女生似乎无大碍,医生很快就出去了。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笪璐琳慢慢有了困意,但进入浅睡眠状态不久,她被时大时小的刺耳的声音吵醒。 3号床的女生正在呕吐。 听起来她非常难受,像把胆汁都吐出来了,笪璐琳打算起床去看看她。 刚支起上半身,那边传来了温柔医生细碎的说话声,具体的内容笪璐琳听不清,不过三甲医院的医生总比她这半个医盲靠谱千万倍,于是她又心安理得地躺回去。 接下来的两小时,女生进出了好几趟,上吐下泻的,后来她被温柔医生带去了别的地方,直到黎明时才回来,随后她似乎能安然入睡,再没发出大动静。 老奶奶全程都不受女生的影响,始终睡得无比踏实,隔一会就打一顿香甜的呼噜。 可怜笪璐琳被她们俩折磨得睁眼到天明,丁点声响尽收耳底,满肚怨气随时爆发。 都说老年人睡眠浅,这下真不知道谁正值风华正茂,谁已是老态龙钟。 月落日升,雾散冰融。 清晨,悠扬的鸟鸣声逐渐平息了所有纷纷扰扰。 笪璐琳不知不觉睡着了。 再度醒来时,她有些恍惚,一时之间忘了自己身处何地。 激昂的人声持续贯入耳中,笪璐琳拉开帘子,被从未见过的盛况吓了一大跳。 十几位年轻医生围在3号床的床边,而一位气势堪比大领导的中年女医生站在女生床头旁,指着女生肚子上的因手术留下的几个醒目的创口进行教学授课 女生患了阑尾炎,发炎位置不上不下,正好在麦氏点,便成为了经典案例。 笪璐琳假装在旁听,实际上在看笑话。 病弱的女生身上插着好几根管子,就像一个正在充电的机器人,而在这种情况下,她还不得不被一群人围观肚皮,甚至指指点点。 她的脸rou眼可见的红扑扑的,估计是因为困窘和尴尬。 教学顺利结束后,医生们在一阵哄笑声中解散了,唯独温柔医生留下来继续照顾女生。 笪璐琳觉得这医生还真有责任心,给她洗胃的医生怎么就没再现身了呢,但也有可能在她熟睡的时候来过,毕竟她的输液瓶被更换了她也是醒来才察觉。 温柔医生没有待很久,一位护士进来通知他去做手术。 他们离开后,病房一下子恢复回冷冷清清的模样。 女生一动不动地躺着,老奶奶以莲花座的姿势打坐,弄得笪璐琳完全不敢吱声。 她带上输液瓶蹑手蹑脚地走出病房,去外面透透气。 走着走着,笪璐琳走到了医生公示栏,随意扫了几眼,却不自觉被一张照片吸引住了。 照片里的男人有种江南水乡的婉约美,整张脸小而精巧。 不多修饰的证件照竟然让人觉得秀色可餐。 姓名那栏端正地写着:梁司棋。 在笪璐琳欣赏美照时,有两个护士从长廊尽头走过来,一男一女,边推医用换药车边聊天。 他们越来越近,笪璐琳听到了他们之间的对话。 梁医生可真行,值班一整夜又马不停蹄地做三台手术,不带歇的。女护士说。 男护士困惑:他不是今晚才要值夜班吗? 他没调班哦,今晚继续值班,听小慧说他昨晚一直在照顾一个对麻醉过敏的阑尾炎病人。 笪璐琳转过身,发现说话的女人就是刚才来通知温柔医生做手术的护士。 病人家属不过来吗?男护士问。 不知道呀 笪璐琳感觉自己好像听明白了他们在讨论谁,想要跟在他们身后偷听多一点,却无端被人拍了一下肩膀。 她回头,是负责照料她、给她换针水的护士小姐。 鬼鬼祟祟的干嘛呢?护士问。 哪里鬼鬼祟祟了,我在散步!笪璐琳挺起胸,以表正气。 你别站得那么笔直,太高了。护士小巧玲珑,比笪璐琳矮一个头。 笪璐琳稍稍弯腰:护士小jiejie,我什么时候能出院呀?我快闷死了,没有手机,没有人陪我聊天,头顶迟早长蘑菇。 护士忽然想起了什么,拍了拍手掌:对了,我忘记了!你在这稍等我一会。 她一溜烟跑开了,留笪璐琳在原地蒙圈。 过了几分钟,护士回来了,手里提着一个暗黄色牛皮纸袋。 给,你那不是男朋友的小哥哥让我转交给你的。 什么东西?笪璐琳接住纸袋,他今天也来了吗? 昨天给我的,我一忙就把这事给忘了。今天没看见他,应该没来吧。护士垂下眼,好像还挺失落。 笪璐琳打开纸袋,里面竟然装着她的身份证、社保卡、手机、手机充电器、公寓钥匙,还有住院预付金单据之类的。 天,新邻居到底是何方神圣,抑或妖魔鬼怪。 难不成他撬她家锁了? 不过,也有可能是她当时没有关门。 无论如何,以目前的情形判断,她必须保持高度警惕。 这位新来的小黑同志到底掌握了她多少信息,她不知道。 她对他一无所知。 信息不对称,让人恐慌。 笪璐琳用指纹解锁手机,首先查看社交软件,除了老爸发来的几句日常问候和一些工作群消息,也没什么特别的。她不在岗,工作任务自然会交由其他人处理。 像她这样平平无奇、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失联一两天,丝毫不耽误地球运转。 再查询银行卡存款余额,还好没有减少一分一厘。 她松了口气。 笪璐琳回到病房时,老奶奶又在研究日历,而3号床女生背靠床头,眼望窗外,戴着有线耳机,应该在听歌。 都是年轻女孩,总能聊几句,笪璐琳便走到窗边,面朝女生微微一笑:你好。 女生愣了一下,紧接着摘下耳机也回以微笑:你好。 与笪璐琳素颜清纯、上妆美艳的外表相比,女生的长相偏向于邻家乖巧,娃娃脸,五官平淡,不能瞬间抓住人眼球,而身材娇小圆润。 我叫笪璐琳。嫌口头解释太啰嗦,笪璐琳直接把名字输在手机备忘录里让对方看。 好特别的姓我叫林冉冉,冉冉升起的冉冉。 林冉冉说话声音也很轻柔,如鹅绒飘落一般,和梁医生有得一比,让笪璐琳不由自主降低自己的分贝。 你的气色看起来比刚做完手术时好很多了呀,其实昨晚我还挺担心你的。 真的不好意思。林冉冉每个字都说得小心翼翼,似乎生怕笪璐琳不高兴,是不是打扰到你休息了? 没有没有,我睡得挺好的。话说笪璐琳尽可能让自己表现得自然和漫不经心一些,那个梁医生真负责任呀,对你很上心,他是你朋友吗? 呼,勇敢地问出口了。 林冉冉轻轻摇头:我们就只是医生和病人的关系,以前不认识。听护士们说,他对每个病人都非常耐心和贴心。 哦,这样,真是中国好医生笪璐琳侧倚着墙,手摸耳垂,思索要不要再问得详细一点,但又怕暴露自己的心思,便把话题引到了各自的个人生活上。 聊开后惊喜地发现双方同年出生,笪璐琳只比林冉冉大半岁,都在香念区工作,还都来自谙练市,同是在异乡拼搏的打工人。 五十年难得一遇的缘分,于是两人互加了微信,约定之后找个时间一起吃饭逛街。 当然,在成年人的世界,大多数时候之后找个时间有机会这些话纯粹是你敷衍我我敷衍你的客套用语。 至少,笪璐琳是这么想的。 天色渐渐暗下来了,落日投下长长的光影。 初春的黄昏似一幅笔触粗略的素描。 房门忽然被敲了三下,笪璐琳和林冉冉同时扭头。 梁医生走了进来,自带一缕清风。 霞辉将他全身照成蔷薇色,如梦似幻,好不真实。 时光倏尔变得缓慢而柔和。 当他走近时,笪璐琳看清了他胸牌上的名字,果真是叫梁司棋。 梁司棋礼貌地朝她点了一下头,她下意识地把鬓畔的碎发捋至耳后,露出一个标准的八齿微笑。 她对着镜子练习过,知道自己的嘴角上扬到什么幅度最好看,眼睛弯到什么程度最容易惊艳别人。 然而,梁司棋的目光没多停留,注意力都集中在他的病人身上,他单刀直入地询问起林冉冉的身体状况,并为她进行简单的检查。 笪璐琳自觉地充当一个旁观者,退回1号床,偷偷观察他。 他始终轻声细语、举止斯文,给人带来静水流深的感觉。 此情此景,让她不禁想起里的诗句 言念君子,温其如玉。 乱我心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