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你
我爱你
爸。 雪粒越下越大,在路灯下悠然飘摇。 伏子熠微眯着眼,打量站在面前的少年,他个子很高,很瘦但只是瘦,他并不弱。 脸部线条已经有成熟男人的味道,连气息也带了攻击性,半垂着眼皮,警惕却又懒散地看着他,嘴角的浅浅弯度止于礼貌。 凝视片刻,伏子熠点头道:小城。 伏城跟他对峙而立,从鼻腔里嗯了声,两人如出一辙的淡漠。不过终究还是大人更好面子些,伏子熠见他没了下文,主动找句话说:十多年没见,都长这么高了。 伏城紧抓着希遥一只手腕,隔着层厚厚毛呢料子,觉出她在发抖。 不由得侧眼朝后瞥,见她低头蹙眉,似乎在努力平复情绪。心脏没来由地隐隐抽痛,他手下滑到袖口处,探进去牵她手。 这番小动作自然没逃过伏子熠的眼,然而没等他视线追随过去,伏城先抬起下巴左移一步,把希遥严实挡在身后。 四目相对,伏子熠微笑一下。随即听见伏城接了话,语气平淡得像陈述事实,实际上,也的确是事实:昨天不是才刚见过吗?南门那边,你车不错。 没想到会这样直接,伏子熠闻言,笑容敛住。伏城倒是依旧平静,顿了顿,又说:哦,不过当时天太暗,你可能没看见我。 话语间敌意嘲讽又恶劣,若细细品味,亦有些冰冷恨意。至此,伏子熠脸色微变,伏城随即露一个笑,同时触到希遥的指尖,挤进她指缝扣住。 她手冷得吓人,还出了一层汗。伏城捏一捏她,像在抚慰,重新看向伏子熠时,笑容渐渐消失:她今天不太舒服。没别的事,我先陪她回家了。 灼灼目光向他投来,男人阴郁的猜疑写在脸上。伏城却没兴趣向他解释,更没这个义务,何况他相信,伏子熠早已读懂。 不再多说,他握住希遥的上臂,转身要带她走。伏子熠注视着两人背影,缓缓陈述:你们住在一起。 伏城身子已经半侧过去,听见这话停了一停。眼睛看着远处,漫不经心应声:怎么,不行? 良久,伏子熠森然勾唇,意味不明说道:小城,你长大了。 希遥在他怀中僵住,伏城思索一瞬,笑着反驳:长大了,也不是你养大的。 他说完,拉着希遥往回。不过走了两步,又像忽然记起什么,脚步一顿,偏头轻声说:等我一下。 牵住她的温暖手掌松开,希遥见他朝伏子熠又走回去。站定俯身,贴着男人的耳说句话,伏子熠眼眸一沉,随即晦暗。 伏城重新牵起她时,她飘忽的心才又安定一些。跟他朝校门走,一边轻轻问: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伏城一笑,伸手揽住她腰,快过年了,跟他问个好。 - 迎风戴雪回家,一进门,伏城把希遥按在沙发上,打开暖风,然后一言不发进了卫生间。 希遥没在意,坐在那儿呵手取暖。却听他在里边翻箱倒柜,动静不小,拿了水盆,又取下淋浴头放水。 她停住动作揣摩半天,才隐隐明白。 大半盆热水放在地上,伏城在她面前屈膝蹲下来,去抬她的腿。希遥抗拒地往回缩,伏城看她一眼,手握得更紧。 拗不过他,她妥协。由着他把自己的脚放在他大腿上,脱了短靴,然后褪掉袜子。 自己没什么感觉,伏城摸了摸她的脚背,却皱起眉头:也太凉了。 脚尖探进水面,有些烫,但也能忍受。热意从脚底续续上升,希遥双手撑在沙发边,渐渐蒸得脸颊泛红。 冻过了劲,暖过来后就有些痒。她两只脚忍不住相互蹭了一蹭,激起些小水花,被拎着水壶路过的伏城瞥见,他插好电源按了烧水键,然后过来单膝跪下。 手伸进水里,捉住她的脚按摩。希遥被他按得很舒服,享受了半天,忽然在他掌心动一下脚趾,由衷道:在酒吧做服务生太屈才,你该去当保姆。 伏城低着头,轻轻捏按她的脚底。前额头发垂下来,随着动作一颤一颤:为什么? 希遥想一想,说:你很勤快,又能干,收纳清洁全都会,去人家里做工太合适了。 见他不说话,她又煞有介事补充:你如果有兴趣,我可以帮你介绍。我认识一些阔太太,她们很喜欢雇年轻的男保姆。尤其像你这种还会按摩的 这种传销般的诱惑口吻让伏城恍惚,他抬起头看看希遥的脸,反复确认自己不是在给高彦礼洗脚。 看来你很懂。他淡淡说,是不是哪个男保姆也给你按过,告诉我名字,我去打断他的腿。 希遥本来是想调戏他,看他脸红。 可惜在这方面,她的本事还是弱了些,没过一招就被人扭转战局。她恼羞成怒地伸手打他一下,又对上伏城得意的眼神,没忍住,噗地一声笑出来。 她捂着脸丢人,伏城便仰头看着她笑。不自觉嘴角也被她传染,过一会,他抚摸她脚踝,轻轻叹说:终于笑了。 希遥听了一怔,挡着脸的手慢慢落下来。伏城却已重新低下头去,继续捏着她的脚,似是随口问道:你为什么怕他? 话题转折得突然,可也合理。她的心情早就瞒不过他,沉重与沉默全都被他察觉;何况她穿得不少,手脚却冰得那样厉害,总不会真的只因为冷。 希遥垂下眼,俯视的角度,看见他舒展的面容。伏城表现得很轻松,也很安静。就好像只是不带任何情感的发问,平平常常,连睫毛也都以合适的频率眨着。 她下意识想开口回答,可又接着被理智拦下,最终,造成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一时房间里只有轻小水声,希遥抿紧了唇。却忽然在想,她与伏子熠的事情,他究竟知道多少? 她离家的时候他很小,听说后来还因为伤到头住过院,从前记忆就算幸存,也该很模糊了。 说实在的,她对他的记忆不抱希望这也是为什么高考结束那天,在他透过前窗看她一眼,便径直朝她走来的几秒钟里,她都在惊讶,不可思议。 那么或许,他对她的过去的认知,便全部来自日后的他人讲述。而这所谓「他人」,希冉要占百分之九十。 虽然她从没有幸听到过,但想想也该知道,希冉口中的她定不会有任何道德,她下贱yin荡,不知廉耻。她跟伏子熠是一对两情相悦的狗男女,这样的故事从小灌输,也就难怪伏城会不理解,为何现在,她竟是怕伏子熠的。 个中纠结太乱,希遥觉得头疼。在犹豫,也在难受,她不再想答,就算真要跟他讲清楚,也决不会是一两句的事情。 想着找什么话逃避,却想不出,于是她沉默很久。不过伏城也不在意,等了她一会,见她无话,又说:有我在这儿,别怕。 本以为他是要答案,原来,并不是。希遥一愣,头发上雪粒融化了,一颗颗小水珠穿在发丝上,一溜滑到眼前来。 膝盖铺好毛巾,伏城把她脚放上来,拿毛巾包住,仔细地擦水。接着帮她套上干净袜子,袜口覆过脚踝,他说道:我想了很久。你之前说,大学时候有个男人缠着你那个人,是不是伏子熠? 猛然间竟有些慌乱,希遥生硬地笑一下:好歹也是你爸,怎么就直接喊了名字。 伏城看她一眼。知道她不会回答他了,便继续说:那封举报信是你大二那年夏天登报的。恰巧半年之后,伏子熠就出国了。 这两句说完,她不再言语。伏城静默一阵,将她的脚放回沙发,平静地问:希遥,你为什么不跟我说实话? 他向她幽深的眼里去探寻,想知道一切的因由。她跟伏子熠到底发生过什么,为了什么,最后又成了什么可他终究不会读心术,只要她缄口不言,他就永远无从知晓。 最终,他再一次妥协:算了。 一段彼此无话的夜,从那开始,持续到上床入睡。伏城侧身朝外,大概是考试太累,熄灯之后很快睡着。 窗帘开着,一片浅浅月色跳进来。希遥望着外边晃动的枯枝发呆,起风了,回暖结束,明天又要降温。 她清醒了很久,才终于迷糊入梦。却又很快感到一阵颤动,伏城突然翻过身来,紧紧环住了她。 粗重凌乱的呼吸肆意喷洒,希遥张开眼,他将头埋在她的颈窝。 一时不明白,她恍惚地问:怎么了? 伏城胡乱亲她的脖子,低低说:想要。 是睡糊涂了吗?她例假都还没过。 可他接着缠得更紧,下身坚硬顶着她大腿,希遥没办法,叹口气:用手帮你行吗? 伏城点头同意,她便也翻个身,面朝他侧躺。微凉手指碰到他,他激得浑身一颤,随即弓起身,将她按进怀里。 希遥闷在他胸膛,这样姿势不太方便,使不上力。可今天伏城好像格外敏感,即便她别扭着身子,taonong得有一下没一下,还是很快来了感觉。 他在她手里硬得发烫,双臂一点点收紧。最后的关头,他身体开始发抖,希遥感知他的状态,于是又重重搓揉两下。灭顶的快感冲击大脑,伏城终于忍不住,向前一挺,喘出声来。 真是睡糊涂了。两人都是。 温热浊液喷薄射出,洒在希遥的腿根,她骤然僵住,哑然失笑:怎么在这儿就弄了床单湿了,怎么睡? 伏城没答。似乎是余韵未过,他闭着眼,喘得很厉害,希遥无奈,推推他肩膀:松手,开灯,我要换床单。 掀开被子,她看见床中央洇湿一片。气得她跪坐起来,指着他要教训,伏城忽然靠近,抱住她的腰。 她半跪着,他坐着。十几公分的高度差,伏城将头偎在她胸口,希遥措手不及,下意识抱住他后脑。然后听见他闷声说:我爱你。 她直笑,去拉他环紧的胳膊:说这个没用,明天照样是你洗床单。 拉不动他,他也不理,只埋着头重复:我爱你。 第二遍,内容没变,语气却变了。 希遥怔愣一下,也终于隐约觉出什么。默了良久,她缓下来。轻摸着他头发,柔声说:我知道。 伏城闻声,手才慢慢松开一些。不过还锢着她身体,怕人跑了似的,抬起头看着希遥,然后来第三遍:我爱你。 情绪仔细藏好,希遥笑了,把他头发狠心揉乱:傻孩子。 伏城也笑,喉结上下滚动着,却不出声。 他帮她扯下床单,又铺上新的,浅碎纹路的亚麻布鼓起又降落,是她挑的,他觉得好看。 床单搞定,他坐在床上,看着她走出卧室,去卫生间。 转过墙角,她消失了,好像他刚才做的那个梦。 现在外边一定很冷,枯枝被狂风扯得东歪西倒。 伏城透过窗向外望着,心想,其实他还有句话,他没说出口,那是因为还没想好,该是别离开我,还是别不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