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帮会头子
三:帮会头子
瑞雪先还纳闷谁挑人吵架时节横插一杠买饼,见裴花朝神色温和,透出关心之意,立时省悟,挑了几块最大的饼搁进笸箩带进饮子店。 裴花朝见瑞雪摆脱方叔,松了口气,却留意她进店瞥及角落那无礼狂徒方向,神色明显惊异,又匆匆点头,似认识那狂徒。 “多谢小娘子叫我过来避风头。”瑞雪走向裴花朝,放下笸箩行礼,“我不好同那方叔翻脸,但挨他骂不甘心,收摊回避又浪费租金。” “举手之劳罢了。”裴花朝柔声道:“你暂且在这儿待着,等那方叔不耐烦走了再回去。——自然,这些饼我会买的。” 瑞雪道:“这些饼请小娘子吃。”她一面说,一面瞥向饼摊。 裴花朝问道:“可是担心方叔拿饼摊撒气吗?我有法子。” 她形貌清雅柔弱,看模样就是只能躲在别人翅子底下的千金小姐,却仗义出头,言辞笃定。瑞雪好奇端详,因问道:“听小娘子口音,并非宝胜本地人?” 萍水相逢,裴花朝不欲多提来历,只是微笑,瑞雪便改换话头,搭讪着闲话。 方叔在对过等了又等,见裴花朝同瑞雪攀谈不休,心下烦燥。 当然他识破裴花朝假买饼之名,行调开瑞雪之实,但理由正当,自己想找她吵嘴都无法。何况裴花朝带了老小奴婢,这排场少说是富户家眷,自己不好开罪。 他便喊道:“瑞雪,我们的事还没完,你再不回来……”他作势要掀翻饼摊。 魏妪按裴花朝先前吩咐,喊道:“摊上的饼我家全买了。” 方叔道:“你买了又如何?”手倒是停在空中。 砸孤女的饼摊,他拍拍屁股就能走人,饼教别人买下,污损一块他就得赔一块。 他无计可施瞪向魏妪,瞪了几眼,疑问油然而生。 “婆子,”他喊道:“你有些面熟,是哪家下人来着?” 裴花朝向魏妪道:“咱们别搭理他。” 方叔言语间表露他在市丞跟前说得上话,而市丞现官现管,手伸得到街市商家头上,包括崔家店铺。因此她绕圈子买饼替瑞雪解围,省得方叔知晓她们一行人来历,调唆吴市丞做手脚。 魏妪果然不答言,方叔却一拍手,道:“啊哈,我认出来了,从前崔家主母出入商行,你跟在她身边,你们是崔家人。——嘿,崔家人还敢出门啊?” 糟糕,裴花朝懊恼,仍旧扯出崔家了。 魏妪瞪视方叔,恨不得撕了他的嘴的情状;瑞雪闻言,瞥向店内狂徒,又回望裴花朝,神情从恍然翻作怜悯。 而方叔两手一掀,饼摊翻覆,成摞胡饼滚落地面。 瑞雪大声道:“方叔,你得赔钱。” 方叔笑道:“呸,赔个屁,崔家在宝胜就是过街老鼠,莫说饼,”他挺胸指向裴花朝,“就算我对这崔家小娘儿们……” “你待对她如何?”一把沉厚男声响起,不疾不徐的声音字字铿锵却不失圆润,犹如远方古钟厚实悠扬,教听者耳里生出一种酥酥的震动。 裴花朝循声望去,却是饮子店那无礼狂徒发话,彼时他带领一干同伴走到街上。 先头他坐在店内时,便显肩宽胸阔,这时长身而立,全然现出魁梧个头,又执刀佩剑,身上似张弛偌大勇力。 方叔扭过头张嘴就要骂,及时看清来人是谁,眼睛登时张得铜铃大。他呆了几息工夫,似乎警悟什么,大惊失色望向裴花朝,旋即噗通跪下,朝狂徒磕头如捣蒜。 “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冲撞贵人,请贵人原宥则个。” 那狂徒骑上随从牵来的赤炭色骏马,正眼不瞧方叔一下,只将下巴往裴花朝那儿一抄,方叔赶忙依样画葫芦向裴花朝磕头赔礼。哪怕狂徒策马扬长而去,方叔照样不敢马虎,留下赔补一摊子饼绰绰有余的银钱,这才溜之大吉。 情势变化仓促,裴花朝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因问道:“魏妪,那方叔因何詈骂崔家?他口中的贵人又是谁?” 魏妪强笑道:“前阵子崔记商行货船翻覆,折损了船工,船工家眷狮子大开口要安家费不成,便到处泼崔家脏水。外人信以为真,跟着起哄。那么那位贵人……”她顿了顿,道:“是本地帮会头子,市井无赖都怕他。” 帮派头子?裴花朝吃了一惊,料到那狂徒不是好人,料不到年纪轻轻,便逞凶斗狠到了头子位份。 怪道他胆敢放肆轻薄人,幸好没得寸进尺,生出其它事端……她压下后怕,将方叔赔款悉数转交瑞雪。 瑞雪道:“多谢小娘子相助,我回去收拾摊子。小娘子哪日有空,请千万再来尝尝我的手艺。” 她言语中盛情拳拳,裴花朝感她好意,见饼摊凌乱,胡饼满地,便支使丫鬟过去帮忙收拾。 瑞雪留在裴花朝身旁又是一番感谢,临走转身手臂摆动,扫翻桌沿笸箩,胡饼纷纷落地。 “哎,我真是……笨手笨脚。”瑞雪陪笑拾饼。 裴花朝由椅上弯腰帮忙,魏妪本来盯着瑞雪,见状不好袖手旁观,也拣起身旁胡饼。 瑞雪觑魏妪不见,飞快凑近裴花朝耳畔,压声道:“快……”话未说完,魏妪已抬眼瞪来。 裴花朝那厢只听得瑞雪出声,拿不准她只是随便吱个声,亦或有话要说。她直起身等待下文,魏妪已走来,将胡饼连同笸箩塞进瑞雪怀里,把人半推半送出店。 那日再晚些,孟氏再度来到客店,声称崔陵已归家,但崔家祖母病势突然加重,恳求后天便举行婚礼冲喜。她向唐老夫人再三保证,家中早将婚事诸般用物备办周全,纵然立时嫁娶,亦不至于潦草行事。 唐老夫人听说崔家婚礼诸事齐备,崔家人又寄望成亲与崔家祖母冲喜,倘若不允,而崔家祖母一病不起,裴花朝日后在夫家将难做人。 于是两日后,裴花朝由客店嫁至崔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