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医院
第二十三章 医院
简体版☆彡(繁体版往下拉) 这么多年来,这个生辰是季沅汐过的最感动的一次。丈夫的疼爱,让她在这纷杂繁庑的世间,第一次享受到了身为女子的幸福感。 但这一晚,季沅汐却失眠了。她轻轻挪开乔景禹搂着她的手,想让他睡的安稳一些。此时没了灯光,她瞧不真切他的脸,却是第一次把他的样子牢牢记在了心中,即便身处黑暗。 夜里,季沅汐听到,从乔景禹的嘴里发出阵阵呢喃不清的梦呓。她开了台灯,只见他阖着眼眉头紧锁,面露痛苦之色。 季沅汐轻轻推他,想要将他唤醒,触及他的肌肤,发觉他浑身都在发烫,一头的冷汗濡湿了天青色的真丝缎枕。 季沅汐怛然失色。 她随意披了件衣服就慞惶地下了楼。 “阿进!阿进!开门!”急促的敲门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与乔景禹一般,何进历来警觉,连睡觉都如此。刚一听到敲门声,他便清醒过来,随手抓了件衣服披到身上,迅速开了门。 “少奶奶,出了何事?”何进看到季沅汐煞白的脸,心里一惊。 “三爷……三爷……你快去看看!”季沅汐指了指楼上,泫然欲泣的模样。 何进来不及多问,三步并作两步冲上了楼。待他看到躺在床上的乔景禹面无人色,心里是又急又恼。 “少奶奶,叫司机备车,我这就把三爷背下去。”何进此刻心里虽气,却也得保持冷静。 要不是少奶奶叩门叫他,他都不知道三爷已经从广州回来了,如此不顾及自己的身体,叫他如何不气恼? 将乔景禹背下楼后,很快,何进同司机老严一起将人抬到了汽车后座上。 乔景禹的头枕在季沅汐的腿上,身上盖了条薄毯,因身量颀长,只能蜷着缩在后座上,从前那般英武清隽的模样,此刻看起来却那么像只可怜无助的小动物。 季沅汐一手拿着帕子不停地给他擦拭额上的虚汗,一手握着他发烫的大手。自她的娘去世后,她已经很久没有尝过这种害怕的滋味了。 到达南京中心医院后,乔景禹被迅速安排到了手术室,注射了盘尼西林,腹部上的伤口也被重新清理包扎过。 一直到了凌晨6点左右,他的情况才渐渐有了好转。 乔景禹缓缓睁开眼,看着四周的环境,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被送进了医院。正想起身,便发现自己的一只手被人紧紧地攥着。 一夜的惶惶不安、担心忐忑,此时季沅汐坐在凳子上,头趴在病床上睡着了,两只手却还紧紧地握着乔景禹的手。 乔景禹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她毛茸茸的脑袋,眼前的季沅汐让他心疼。 他很少会因为什么事失去理智而做出错误的判断和决定,然而这次他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冲动了。 “你醒了?怎么不叫我?”季沅汐抽出一只手,揉了揉眼睛,手心里全是汗。 “想让你多睡会儿。”乔景禹看着她皙白的脸上,眼底两抹淡青,愈加心疼起来。 “伤口还疼吗?要不要叫大夫过来看一眼?”季沅汐说着,拿手贴上他的脸。 还好,已经不烧了。 正要将手拿下,乔景禹的手便附了上去。此时的乔景禹,一双墨眸,如星辰坠入瞳里,脉脉地望着季沅汐。 他将她的手挪至他的唇上,细吻着。 温热的气息,柔软的唇瓣让季沅汐的手心有些发痒、发烫。她抽出手,站起身,将自己的唇覆上他的唇,温柔地辗转着,久久不愿离开…… “咳咳……”中心医院的外科专家顾尚钧站在门口,轻咳了几声。 “二位,不注意影响,也得注意伤口吧?”顾尚钧笑着走进病房。 “孙大夫,早。”季沅汐低着头说完,顿时面红耳热,扭头就往外走。 “尚钧兄。”乔景禹刚才还一副温柔痴缠的模样转眼就变得冷峻起来。 “感觉如何了?昨日要是再晚来一步,后果不堪设想。”顾尚钧看到他又一副清冷的模样,也收敛起自己脸上的笑容。 乔景禹的祖母娘家与顾家算得上世交。自小乔景禹就在南京城里长大,跟着他的祖母与顾家也偶有走动。他和乔景禹的关系虽不比亲密的挚友,却也算得上有几分交情。 自小看惯了乔景禹那副清冷的样子,刚头那种场面还实属罕见。思及此,顾尚钧的嘴角还是忍不住地往上扬了扬。 “本想着也不是什么大伤……”乔景禹的声音有些发虚。 “不是大伤?阿进都跟我说了,要不是你这般折腾,伤口也不会恶化。不是一向挺沉得住气的,怎么,英雄难过美人关了?” 顾尚钧觉得此时抓住机会逗逗这个一贯严肃的家伙,也挺有趣儿。 “让尚钧兄看笑话了……”乔景禹闻言,惨白的脸上顿时出现了一抹红晕。 着实叫一旁的顾尚钧哭笑不得,谪仙一般不苟言笑的人也有下凡的时候。 “作为你的主治大夫呢,我得提醒你,不想伤口再次扩大的话,最近几日你必须躺在床上静养,否则日后很容易留下后遗症。”顾尚钧收起前头逗弄的心绪,严词厉色道。 “嗯,谢谢,多费心了。”对于身上的伤,乔景禹这会儿也不得不重视起来。 之后便有护士进来替他重新换药、打针。 季沅汐一天都在医院陪着乔景禹,二人也难得能像今日这般有这么长的独处时间,这让乔景禹觉得自己这伤倒也挺值了。 到了晚上,无论乔景禹怎么劝,季沅汐也不愿回公馆,他只好让何进从隔壁病房搬来一张空床,又铺上新买的寝具,这才同意季沅汐留下。 关了灯,二人各自躺在床上。 白天,季沅汐为了让他少说点话,大多都是自己在絮絮叨叨地说着报社里的琐事,乔景禹始终眼带笑意,躺在病床上不厌其烦地听她兴奋地聊着,偶尔搭几句茬。 这会儿躺在床上,季沅汐才想起一直忘了问他受伤的缘由,便起了话头。 “对了,你到底怎么受的伤?” 虽说刀枪无眼,但乔景禹当年是为数不多的西点优秀毕业生,不说毕业后是身经百战,却也经历过不少大小战役,没理由在一场实战演习中受此重伤。 “怎么想起问这个了?”乔景禹似是有意回避。 “我在想,是谁有这能耐伤了你?”季沅汐侧过身,一手支着脑袋,面向着他。 “你过来。”乔景禹笑着冲她招了招手。 “你身上有伤……”季沅汐指了指他的腹部。 “我不干嘛,就想抱抱你。” 虽然没开灯,季沅汐都能听出他说话的声音里带着笑。 “哦……”季沅汐起身,掀开被子,乖顺地钻进他的怀里。 俩人搂在一起,季沅汐的头贴在他的颈窝处,呼吸间她能清楚地闻到他身上一股消毒水味儿,还有残留着的极淡的烟草气味。 “演习的时候,替一个学员挡了一枪。”乔景禹的语气平淡,一句话就把事儿给概括了。 “就这样?什么学员,值得你为他挡枪?”这事儿在季沅汐眼里还是挺荒谬的,他不信真有人这般无私地能为一个陌生人甘愿牺牲自我。 然而,她就是猜对了,乔景禹确实不是那种人。为了利益,他甚至可以牺牲别人。但是这个学员的身份,他确实是有意在隐瞒。 “对方是埋伏在演习区域内的日本间谍,我挨了他一枪,他也中了我两枪,间谍被俘,能获取不少有利信息,我也算立了一功,因祸得福吧!” 乔景禹淡淡地说着,季沅汐却凭借丰富的想象力,脑补了一出惊险的谍战故事。 而对于他的解释,季沅汐似乎也相信了,也许他真的就是想抓住间谍而已,至于替谁挡枪,好像不太重要。 实战演习虽也是真刀实枪,但杀伤力远没有这么大,乔景禹此次没被击中要害,已是万幸,否则…… 季沅汐想着想着就有些后怕,往后只要他还好好的,她就知足了。 她仰起头,将嘴凑到他的唇上轻吻了一下。 “以后,别冒险了,好不好?”季沅汐的声音,轻的就像一阵风吹过。 温热如兰的气息在他的唇边萦绕,乔景禹险些就没把持住。强忍着yuhuo,他在她的额上落下一吻。 “睡吧……”乔景禹轻拍着她的背,二人相拥而眠。 往后几日,每天都有不同的人来探病,大多都是政界名流,也有像宋逸文、乔沅晟这样平日交好的朋友。总之,该来的也都来过了。 季沅汐这些天,白日去报社继续实习,晚上就回到医院,陪着乔景禹。今日恰逢周末,季沅汐便没到报社,她回了趟乔公馆,取了些书,想带去医院给乔景禹解解闷。 刚走到病房门口,就听到里头传来熟悉的声音。 “母亲?四姨娘?”季沅汐手里拿着书,看着满地的补品补药,表情有些错愕。 按说,乔景禹受伤,季夫人张氏来探望也是理所应当,但为何四姨太郭氏也来了? “三姐……”季府四姨太所出的三少爷,季沅昊提着一个暖水瓶走到了病房门口。 “沅昊?你怎么在这儿?”当下季沅汐就更疑惑了,季沅昊不是出国留学了吗?怎么又会出现在这里? 季沅昊红着脸挠了挠头,像是做错了事儿的孩子一般,他给病床上的乔景禹递了个眼色,然而乔景禹假装没看到,笑着扭过头去。 “沅汐,你不知道,沅昊这回真是闯了大祸!多亏了三姑爷啊,要不他这条小命早就难保了!”四姨太拉过季沅汐的手,抽泣着说。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季沅汐疑惑地望向季夫人,显然在座的都是知情者,除了自己。 “沅昊这孩子,当初老爷送他去日本留学,哪知他早就偷偷跑回来了,还到广州黄埔军校报了名。” 季沅昊这件事,乔景禹全程都是知情者。 季沅汐比季沅昊只大了两个月,二人年纪相仿,自小就比其他兄弟姐妹来的亲。这些,乔景禹自然也都是知道的。 乔景禹这些年可没少借着去季府找季大少爷的由头,私下找季沅昊了解季沅汐。乔景禹对季沅汐的感情,除了何进,季沅昊怕是惟二的知情者了。 一心想从军的季沅昊,从偷偷回国,再到进入黄埔军校,乔景禹这个姐夫一点也没少帮忙…… “要不是子珩替他挡了一枪,别说这次能顺利毕业了,阎王爷恐怕都得收了他!为这事儿,老爷气的都病了!” 张氏叹了口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好啊,两人竟狼狈为jian合起伙来瞒着她,季沅汐一双杏目向乔景禹投去一道寒光,乔景禹的额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咳咳……”乔景禹假装咳了几声。 “姐夫,喝点水……”季沅昊忙不迭地给他递上了水,要多殷勤,有多殷勤。 季家三人在病房又寒暄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 “母亲,明日我就回府看看父亲。” 季沅汐将三人送至医院门口,又对着走在最后的季沅昊低声说道:“回头再找你算账!” 吓得季沅昊一溜烟钻进了季府的车里。 回到病房后,季沅汐沉着脸站在窗边,一言不发。 “夫人?” “汐儿?” “沅汐meimei?” “宝贝……” 乔景禹从身后搂住她。 “谁让你起来了?”季沅汐掰开他的手,怕弄疼他,轻轻从他怀里挣脱。 乔景禹这才顺从地回到了床上。 “夫人听好,此事,我错有三。 其一,不该见义勇为替人挡枪。可是,那人是你弟弟,我见死不救的话,有些无情无义吧? 其二,那晚我不该瞒着你,那学员就是沅昊。但是沅昊一直拜托我,让我瞒着家里人,你说他好歹也叫我一声姐夫,这点要求也不答应的话,岂不叫他寒心? 其三,其三……还没想好……” 乔景禹掰着手指头,眉头紧锁,一副认真深思的模样。 “接着编,看你还能编出什么理由!”季沅汐看他那副模样,又好气又好笑。 一个是她的弟弟,一个是她的丈夫。万幸,二人都还平安,如此,她还有什么理由埋怨呢? PS: 季沅昊:我爱姐夫! 乔景禹:我爱你姐! 季沅汐:…… 繁體版☆彡 這麼多年來,這個生辰是季沅汐過的最感動的一次。丈夫的疼愛,讓她在這紛雜繁廡的世間,第一次享受到了身為女子的幸福感。 但這一晚,季沅汐卻失眠了。她輕輕挪開喬景禹摟著她的手,想讓他睡的安穩一些。此時沒了燈光,她瞧不真切他的臉,卻是第一次把他的樣子牢牢記在了心中,即便身處黑暗。 夜裡,季沅汐聽到,從喬景禹的嘴裡發出陣陣呢喃不清的夢囈。她開了台燈,只見他闔著眼眉頭緊鎖,面露痛苦之色。 季沅汐輕輕推他,想要將他喚醒,觸及他的肌膚,發覺他渾身都在發燙,一頭的冷汗濡濕了天青色的真絲緞枕。 季沅汐怛然失色。 她隨意披了件衣服就慞惶地下了樓。 「阿進!阿進!開門!」急促的敲門聲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突兀。 與喬景禹一般,何進歷來警覺,連睡覺都如此。剛一聽到敲門聲,他便清醒過來,隨手抓了件衣服披到身上,迅速開了門。 「少奶奶,出了何事?」何進看到季沅汐煞白的臉,心裡一驚。 「三爺……三爺……你快去看看!」季沅汐指了指樓上,泫然欲泣的模樣。 何進來不及多問,三步並作兩步衝上了樓。待他看到躺在床上的喬景禹面無人色,心裡是又急又惱。 「少奶奶,叫司機備車,我這就把三爺背下去。」何進此刻心裡雖氣,卻也得保持冷靜。 要不是少奶奶叩門叫他,他都不知道三爺已經從廣州回來了,如此不顧及自己的身體,叫他如何不氣惱? 將喬景禹背下樓後,很快,何進同司機老嚴一起將人抬到了汽車後座上。 喬景禹的頭枕在季沅汐的腿上,身上蓋了條薄毯,因身量頎長,只能蜷著縮在後座上,從前那般英武清雋的模樣,此刻看起來卻那麼像只可憐無助的小動物。 季沅汐一手拿著帕子不停地給他擦拭額上的虛汗,一手握著他發燙的大手。自她的娘去世後,她已經很久沒有嘗過這種害怕的滋味了。 到達南京中心醫院後,喬景禹被迅速安排到了手術室,注射了盤尼西林,腹部上的傷口也被重新清理包扎過。 一直到了凌晨6點左右,他的情況才漸漸有了好轉。 喬景禹緩緩睜開眼,看著四周的環境,才意識到自己已經被送進了醫院。正想起身,便發現自己的一隻手被人緊緊地攥著。 一夜的惶惶不安、擔心忐忑,此時季沅汐坐在凳子上,頭趴在病床上睡著了,兩只手卻還緊緊地握著喬景禹的手。 喬景禹伸出另一隻手輕輕撫摸著她毛茸茸的腦袋,眼前的季沅汐讓他心疼。 他很少會因為什麼事失去理智而做出錯誤的判斷和決定,然而這次他意識到自己可能真的衝動了。 「你醒了?怎麼不叫我?」季沅汐抽出一隻手,揉了揉眼睛,手心裡全是汗。 「想讓你多睡會兒。」喬景禹看著她皙白的臉上,眼底兩抹淡青,愈加心疼起來。 「傷口還疼嗎?要不要叫大夫過來看一眼?」季沅汐說著,拿手貼上他的臉。 還好,已經不燒了。 正要將手拿下,喬景禹的手便附了上去。此時的喬景禹,一雙墨眸,如星辰墜入瞳里,脈脈地望著季沅汐。 他將她的手挪至他的唇上,細吻著。 溫熱的氣息,柔軟的唇瓣讓季沅汐的手心有些發癢、發燙。她抽出手,站起身,將自己的唇覆上他的唇,溫柔地輾轉著,久久不願離開…… 「咳咳……」中心醫院的外科專家顧尚鈞站在門口,輕咳了幾聲。 「二位,不注意影響,也得注意傷口吧?」顧尚鈞笑著走進病房。 「孫大夫,早。」季沅汐低著頭說完,頓時面紅耳熱,扭頭就往外走。 「尚鈞兄。」喬景禹剛才還一副溫柔痴纏的模樣轉眼就變得冷峻起來。 「感覺如何了?昨日要是再晚來一步,後果不堪設想。」顧尚鈞看到他又一副清冷的模樣,也收斂起自己臉上的笑容。 喬景禹的祖母娘家與顧家算得上世交。自小喬景禹就在南京城裡長大,跟著他的祖母與顧家也偶有走動。他和喬景禹的關係雖不比親密的摯友,卻也算得上有幾分交情。 自小看慣了喬景禹那副清冷的樣子,剛頭那種場面還實屬罕見。思及此,顧尚鈞的嘴角還是忍不住地往上揚了揚。 「本想著也不是什麼大傷……」喬景禹的聲音有些發虛。 「不是大傷?阿進都跟我說了,要不是你這般折騰,傷口也不會惡化。不是一向挺沈得住氣的,怎麼,英雄難過美人關了?」 顧尚鈞覺得此時抓住機會逗逗這個一貫嚴肅的傢伙,也挺有趣兒。 「讓尚鈞兄看笑話了……」喬景禹聞言,慘白的臉上頓時出現了一抹紅暈。 著實叫一旁的顧尚鈞哭笑不得,謫仙一般不苟言笑的人也有下凡的時候。 「作為你的主治大夫呢,我得提醒你,不想傷口再次擴大的話,最近幾日你必須躺在床上靜養,否則日後很容易留下後遺症。」顧尚鈞收起前頭逗弄的心緒,嚴詞厲色道。 「嗯,謝謝,多費心了。」對於身上的傷,喬景禹這會兒也不得不重視起來。 之後便有護士進來替他重新換藥、打針。 季沅汐一天都在醫院陪著喬景禹,二人也難得能像今日這般有這麼長的獨處時間,這讓喬景禹覺得自己這傷倒也挺值了。 到了晚上,無論喬景禹怎麼勸,季沅汐也不願回公館,他只好讓何進從隔壁病房搬來一張空床,又鋪上新買的寢具,這才同意季沅汐留下。 關了燈,二人各自躺在床上。 白天,季沅汐為了讓他少說點話,大多都是自己在絮絮叨叨地說著報社里的瑣事,喬景禹始終眼帶笑意,躺在病床上不厭其煩地聽她興奮地聊著,偶爾搭幾句茬。 這會兒躺在床上,季沅汐才想起一直忘了問他受傷的緣由,便起了話頭。 「對了,你到底怎麼受的傷?」 雖說刀槍無眼,但喬景禹當年是為數不多的西點優秀畢業生,不說畢業後是身經百戰,卻也經歷過不少大小戰役,沒理由在一場實戰演習中受此重傷。 「怎麼想起問這個了?」喬景禹似是有意回避。 「我在想,是誰有這能耐傷了你?」季沅汐側過身,一手支著腦袋,面向著他。 「你過來。」喬景禹笑著衝她招了招手。 「你身上有傷……」季沅汐指了指他的腹部。 「我不乾嘛,就想抱抱你。」 雖然沒開燈,季沅汐都能聽出他說話的聲音里帶著笑。 「哦……」季沅汐起身,掀開被子,乖順地鑽進他的懷裡。 倆人摟在一起,季沅汐的頭貼在他的頸窩處,呼吸間她能清楚地聞到他身上一股消毒水味兒,還有殘留著的極淡的煙草氣味。 「演習的時候,替一個學員擋了一槍。」喬景禹的語氣平淡,一句話就把事兒給概括了。 「就這樣?什麼學員,值得你為他擋槍?」這事兒在季沅汐眼裡還是挺荒謬的,他不信真有人這般無私地能為一個陌生人甘願犧牲自我。 然而,她就是猜對了,喬景禹確實不是那種人。為了利益,他甚至可以犧牲別人。但是這個學員的身份,他確實是有意在隱瞞。 「對方是埋伏在演習區域內的日本間諜,我挨了他一槍,他也中了我兩槍,間諜被俘,能獲取不少有利信息,我也算立了一功,因禍得福吧!」 喬景禹淡淡地說著,季沅汐卻憑借豐富的想象力,腦補了一出驚險的諜戰故事。 而對於他的解釋,季沅汐似乎也相信了,也許他真的就是想抓住間諜而已,至於替誰擋槍,好像不太重要。 實戰演習雖也是真刀實槍,但殺傷力遠沒有這麼大,喬景禹此次沒被擊中要害,已是萬幸,否則…… 季沅汐想著想著就有些後怕,往後只要他還好好的,她就知足了。 她仰起頭,將嘴湊到他的唇上輕吻了一下。 「以後,別冒險了,好不好?」季沅汐的聲音,輕的就像一陣風吹過。 溫熱如蘭的氣息在他的唇邊縈繞,喬景禹險些就沒把持住。強忍著慾火,他在她的額上落下一吻。 「睡吧……」喬景禹輕拍著她的背,二人相擁而眠。 往後幾日,每天都有不同的人來探病,大多都是政界名流,也有像宋逸文、喬沅晟這樣平日交好的朋友。總之,該來的也都來過了。 季沅汐這些天,白日去報社繼續實習,晚上就回到醫院,陪著喬景禹。今日恰逢週末,季沅汐便沒到報社,她回了趟喬公館,取了些書,想帶去醫院給喬景禹解解悶。 剛走到病房門口,就聽到裡頭傳來熟悉的聲音。 「母親?四姨娘?」季沅汐手裡拿著書,看著滿地的補品補藥,表情有些錯愕。 按說,喬景禹受傷,季夫人張氏來探望也是理所應當,但為何四姨太郭氏也來了? 「三姐……」季府四姨太所出的三少爺,季沅昊提著一個暖水瓶走到了病房門口。 「沅昊?你怎麼在這兒?」當下季沅汐就更疑惑了,季沅昊不是出國留學了嗎?怎麼又會出現在這裡? 季沅昊紅著臉撓了撓頭,像是做錯了事兒的孩子一般,他給病床上的喬景禹遞了個眼色,然而喬景禹假裝沒看到,笑著扭過頭去。 「沅汐,你不知道,沅昊這回真是闖了大禍!多虧了三姑爺啊,要不他這條小命早就難保了!」四姨太拉過季沅汐的手,抽泣著說。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季沅汐疑惑地望向季夫人,顯然在座的都是知情者,除了自己。 「沅昊這孩子,當初老爺送他去日本留學,哪知他早就偷偷跑回來了,還到廣州黃埔軍校報了名。」 季沅昊這件事,喬景禹全程都是知情者。 季沅汐比季沅昊只大了兩個月,二人年紀相仿,自小就比其他兄弟姐妹來的親。這些,喬景禹自然也都是知道的。 喬景禹這些年可沒少借著去季府找季大少爺的由頭,私下找季沅昊瞭解季沅汐。喬景禹對季沅汐的感情,除了何進,季沅昊怕是惟二的知情者了。 一心想從軍的季沅昊,從偷偷回國,再到進入黃埔軍校,喬景禹這個姐夫一點也沒少幫忙…… 「要不是子珩替他擋了一槍,別說這次能順利畢業了,閻王爺恐怕都得收了他!為這事兒,老爺氣的都病了!」 張氏嘆了口氣,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好啊,兩人竟狼狽為jian合起伙來瞞著她,季沅汐一雙杏目向喬景禹投去一道寒光,喬景禹的額上滲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 「咳咳……」喬景禹假裝咳了幾聲。 「姐夫,喝點水……」季沅昊忙不迭地給他遞上了水,要多殷勤,有多殷勤。 季家三人在病房又寒暄了一會兒便起身告辭。 「母親,明日我就回府看看父親。」 季沅汐將三人送至醫院門口,又對著走在最後的季沅昊低聲說道:「回頭再找你算賬!」 嚇得季沅昊一溜煙鑽進了季府的車里。 回到病房後,季沅汐沈著臉站在窗邊,一言不發。 「夫人?」 「汐兒?」 「沅汐meimei?」 「寶貝……」 喬景禹從身後摟住她。 「誰讓你起來了?」季沅汐掰開他的手,怕弄疼他,輕輕從他懷裡掙脫。 喬景禹這才順從地回到了床上。 「夫人聽好,此事,我錯有三。 其一,不該見義勇為替人擋槍。可是,那人是你弟弟,我見死不救的話,有些無情無義吧? 其二,那晚我不該瞞著你,那學員就是沅昊。但是沅昊一直拜託我,讓我瞞著家裡人,你說他好歹也叫我一聲姐夫,這點要求也不答應的話,豈不叫他寒心? 其三,其三……還沒想好……」 喬景禹掰著手指頭,眉頭緊鎖,一副認真深思的模樣。 「接著編,看你還能編出什麼理由!」季沅汐看他那副模樣,又好氣又好笑。 一個是她的弟弟,一個是她的丈夫。萬幸,二人都還平安,如此,她還有什麼理由埋怨呢? PS: 季沅昊:我愛姐夫! 喬景禹:我愛你姐! 季沅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