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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白花深桃李枝(二)再遇,教不严,师之惰

    

红白花深桃李枝(二)再遇,教不严,师之惰



    “顾渊泽,你还要不要你的礼义廉耻,枉读圣贤书!”阮湘看着越凑越近满脸笑意的顾明舟,一张脸涨得通红,心头翻涌着莫名的怒意,说话声音都大了几分。

    “礼义廉耻,当时教我的夫子没教,她先不顾礼义廉耻跑了。”顾明舟一手揽过身边的姑娘,作势要凑到姑娘心口嗅嗅香气,手指从乐妓的唇上蹭下一点胭脂抹在自己唇边,笑嘻嘻的,“你看我从小就没有礼义廉耻,现在不也很快乐?香奴果真是好香。”

    被唤作“香奴”的女子顺势靠在顾明舟怀里,又娇又软:“顾公子真会说话。”

    阮湘被气得说不出话,倒是原昀先一步拉住她的手:“阮阮,什么味道好臭好脏啊,像是猪圈里的猪跑出来了,臭不可闻!”他作势扇了扇鼻子,望着顾明舟的表情里多了些嫌弃。阮湘也冷静下来,转怒为笑,俯下身去把原昀抱起来替他遮住口鼻:“嗯,岂止是臭,还脏得很,我们回去。”

    “夫人这一双藕臂小心折了,那可是是要心疼死我。”顾明舟在后面阴阳怪气了一句,阮湘充耳不闻,抱着原昀往楼上走:“刚刚什么声音,狗叫?”

    “是啊,是狗叫吧?”小孩也点头,留下顾明舟在身后气得变了脸色。

    到了房间原昀赶紧跳下来,给姨姨倒水冲药。阮湘坐在椅子上,双手捂住隐隐作痛的肋骨,脸色惨白大口喘着气。

    “姨姨你何苦和这种登徒子生气呢。”原昀捧着一小碗药汤送到阮湘手边,“这种流氓让我打一顿就好了,我爹说了,功夫讲求的是实战,你看他一幅外强中干的样子,肯定没什么本事。”他说完,坐在另一边的椅子上,顶着个空茶杯,开始练坐姿。

    阮湘喝了药,稍微好些,缓了半晌才开口:“教不严,师之惰。而且你呀,别乱来,万一打伤他让他像狗皮膏药讹着你怎么办。”她又从随身的荷包里拿出药丸服下,闭目休息了片刻,脸色微微有所好转。

    “我们家又不是没钱,也不是没权。”原昀坐得端正,撇了撇嘴。阮湘叹气,帮他去收拾好他的床,坐在榻上出神。

    “阮阮,那个登徒子,是你的熟人吧。”原昀练完了坐姿,又靠墙站着练站姿。他看着出神的阮湘,开口问道。

    “他十岁的时候,我是他的夫子,教了他两年。”阮湘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觉得有点微微发热,又摸了一颗药丸服下。

    男孩顶着个茶碗往她这边看,算了算年纪:“他十岁,你当时也不大吧,为什么要当他的夫子呢?”

    “我当时十一岁,父亲丁父忧,辞官回乡,带着一家回苏州,暂时住在顾家对面。长姐当时就认识姐夫了,还被姐夫气得到处躲,小妹没出生,剩我一个闲人就给对面的顾明舟当了夫子,每天监督他念书写字。”阮湘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好玩的片段,嘴角难得微微上扬,像是陷入了什么美好的回忆。

    “哦……”原昀点点头,他父亲和母亲认识的早,只是他不知道父亲这么早就和母亲遇见了啊,当时父亲应该还是部落的王子吧。男孩又突然想起了什么,险些把头顶的碗都摔碎了:“诶!那他刚刚说夫子跑了?是说你?!”

    “嗯,守孝不到三年,父亲接皇上旨意夺情回朝,我们一家就离开苏州府回京城了,所以他才会觉得我不顾礼义廉耻先跑了吧。”阮湘也有些无可奈何,她一直把顾明舟的自暴自弃归在自己管教不严上,只是没曾想,五年不见他已经顽劣到了如此地步,实在是……教不严,师之惰!

    原昀练完仪态,把茶碗放回桌上,走到阮湘面前故作成熟地拍了拍她的手:“阮阮你不要太难过,是他自己不学好的。他要是学好,就算不是你来当夫子,也会学好的。”

    阮湘被他的模样逗笑,摸了摸原昀的头:“你快去睡吧,明早我们还要赶路去陈大哥那里。”她替原昀关了窗,又吹灭了蜡烛,才回了自己床上。

    这一觉不过小半个时辰,隔壁房间传来一阵一阵喧哗的笙乐声,歌女们的欢声笑语尖锐响亮,像藏了一千只尖嘴黄鹂鸟,叽叽喳喳混着敬酒声和调笑声吵得人头痛,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误入了迷楼。原昀打了几个滚,用被子蒙着脸也隔绝不了这种嘈杂的声音,忍了半天发现另一张床上阮湘也皱着眉头,小孩索性一掀被子下床,先是跑到阮湘床边给她捂住耳朵,然后往外一泄内力,大喊了一嗓子:“吵死了!闭嘴!”

    原昀虽然年纪小,但是内力好得很,他的父亲时不时陪他过招、父亲身边的高手也时常陪着他闹着玩,他虽然才四五岁,却已经是只有牙有爪的小老虎了,这一嗓子下去,硬生生呵停了外面的欢声笑语。

    不久一个轻飘飘的声音才从隔壁传过来:“小家伙,我玩我的,与你何干?再不睡要被打屁股了。”说话的正是顾明舟。

    原昀赶紧给姨姨捂耳朵,怕吵醒她,但是阮湘已经醒了,她明显又被气着了,捂着嘴咳嗽,喝了杯茶顺了顺气,听着顾明舟的话怒其不争。阮湘起身穿大褂,看着原昀摇头:“你先睡吧。”

    “没,我今天也不困。”原昀虽然这么说,却打了个哈欠。

    “你先睡,我去找他们说说,让他们好小声些。”阮湘微微弯了弯眸,替他关上窗户。

    小孩乌黑的眸子倒映出窗外的月光,他看着阮湘皱了皱眉:“我陪你一起去吧,你如果被人欺负了,我娘要打我的。”

    “那我们一起去。”阮湘摸了摸他的头,披上披风敲开了隔壁的门。

    开门的自然是顾明舟,他浑身一股酒气,怀里还搂着衣衫不整的姑娘,眼神倒还清明。青年看到阮湘先是怔了一下,随后低低笑起来,伸手想去摸阮湘的脸:“夫人大晚上是想和我一起喝酒?好啊。”

    只是他的手还没碰到阮湘,就被原昀一巴掌把手打落,火辣辣的一道红印子落在青年的手心。

    顾明舟一挑眉,抬起手来摸了摸伤痕,望着原昀又望着阮湘:“夫人这是做什么,我请你喝酒,你儿子却要打我,真是狠毒。”

    一旁饮酒作乐的歌女们都停下来,望着门口。原昀收手,站在姨姨身旁,对这登徒子十分厌恶,他抽了抽鼻子,眼睛一转——这人浑身酒气,但是说话却不带酒味,奇怪哦。

    顾明舟作势要把阮湘搂进怀里,面前人就站着看他,似乎笃定他不敢动手,阮湘望着他开口:“如果公子要寻欢作乐,能不能小点声音?半夜三更,街坊都该睡了”

    青年果然在堪堪碰到阮湘时停了手,把手搭在了怀里姑娘肩膀处,语气里有些嘲讽:“我想怎么寻欢就怎么寻欢,我想怎么作乐就怎么作乐,你管我?”

    阮湘紧皱着眉,眼里隐隐约约有了怒意,开口:“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既然做了你夫子,就不能任由你堕落下去。”

    “堕落?”青年似乎是听到什么好笑的词,“顾家三公子是个纨绔,还能堕落到哪儿去。再说,我只有一个爹,至于你,当爹是不成了,但想当我小妈那我自然没什么意见。你若做了小妈,做儿子的还想半夜摸去小妈房间偷香。”

    他又纨绔又油滑,说的话也颇不要脸,靠着身旁的女子,一脸醉态:“小妈好极了,我小妈身上可香了……”

    阮湘手指节都攥得发白,语气也被气得发抖:“顾渊泽,我不管你几个小妈、香不香,但你出门在外,好歹要有个人样!”

    “人样?”顾明舟又歪歪斜斜冲屋里勾了勾手指,拥上来两个女子,青年修长的手指勾着其中一个的下巴,“这人样又如何?你若不满意,我这还有几个呢。”他笑得勾人,一双桃花眼满是风情,又晃了晃,手指一指阮湘:“要说人样,大家闺秀大半夜来敲男人门,这才是不要脸呢。”

    阮湘被他噎了一下,紧攥着指节:“不要脸?我若不是你的夫子,谁管你这劳什子!都给我出去!”她声音大了不少,吓得屋里一群人都噤声,原昀钻进去帮姨姨赶人,一时间乌烟瘴气众人作鸟兽散,等顾明舟回过神来,屋里就只剩下小孩、阮湘和自己。原昀把门关上,而阮湘站在面前望着顾明舟,紧抿着。青年望着她的眼神带着些嗤笑:“阮湘,你有什么资格管我?”

    “就凭我是你爹亲自聘请来的夫子,凭我教了你两年,凭你要喊我一句夫子。”

    “我爹请得夫子可多了,要是人人当爹,那我岂不是春满乾坤爹满门?”

    阮湘还没回话,一旁的原昀先笑出声来,小孩声音又脆,落在顾明舟耳朵里更是刺耳:“你当人家真是想管你?阮家桃李遍天下,她只是不想污了阮家的名声,巴不得你不认才好呢,丢人。”

    他说完,打了个哈欠,拉着阮湘的衣角:“湘姨,我们赶路吧,和朽木对望没有结果的。”

    站着的顾明舟在听到原昀称呼阮湘时突然怔了怔,猛地上前一步拉住她的手臂:“他不是你儿子?”

    阮湘不说话,满是嫌恶地甩开他抓着自己的手,牵着原昀往外走,青年却拦在他们两个人面前,情绪激动:“你尚未婚配!是不是!”

    她抬眼看了一眼顾明舟,仿佛在看一个疯子,眉头紧皱着:“松手,你手好脏。”

    “不许走!”顾明舟拽住阮湘,挡住她往前的路:“你骗我!你根本没有婚配!”

    阮湘皱着眉似乎想说话,但是她胸口好像堵着什么东西,眼前突然发黑,在黑暗外有人惊慌失措地喊“阮阮!”那声音不像她的小外甥,也不像父母,好似很熟悉,也好似很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