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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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猜,是仙尊和首座在北冥抵挡登仙雷劫时,违逆天道,身受重伤。 也有人猜,仙尊和首座彼此之间因千年前的往事而有所龃龉,两败俱伤,不得不暂时封山隐下一切。 还有人猜,死而复生本就是不可能之可能,安无雪死而复生,谢折风必然付出了极大代价,甚至有可能悖逆仙道…… 众说纷纭,两界云雨倏重。 - 安无雪醒来之时,意识混沌了许久。 他心中闪过无数杂七杂八的念头。 全都是师弟。 师弟轻轻呢喃地喊他名字时的神情,师弟识海中心魔的千言万语,师弟情动时那染上微红的雪莲剑纹…… 他曾经爱过师弟。 也曾经放下过师弟。 最终还是…… 他起身揉了揉眼睛,转过头,瞧见那人安静的睡颜。 他抬手,指尖落在那人脸颊之上,一点一点地勾勒出师弟脸庞的轮廓。 沉睡中的人没有一点动静。 昨夜谢折风趁着他们两人神魂相融,灵力互通,将仙者灵力渡给他许多。 他如今虽然经脉都有些肿胀酸楚,但充沛灵力在其中流转,他浑身舒畅,毫无酸软之感。反倒是谢折风消耗极大。 他的指尖就这么一点一点地顺着那人脸庞往下,点到了师弟的喉结之上。 谢折风睡梦之中,似是轻动了一下。 这人循着他的气息,往他这边凑了凑。 安无雪明知对方没有醒,却还是有些心虚。 他赶忙收回手,撇开眼,另一手不自觉攥紧丝被。 若是让师弟抓到他做这种少年人才做的无聊幼稚之事,在床榻上描绘着对方面容,那他这个师兄还当不当了? 等了片刻,谢折风并无醒来之兆,他这才松了口气。 安无雪用灵决披起外袍,洗尘除秽,无声地走了出去。 偌大霜海寂寥无比,唯有簌簌风声常伴耳侧。 安无雪却察觉到霜海边沿有活人气息,还有……困困? 灵力一动,片刻间,安无雪出现在了困困所在之处。 “呜呜!” 困困登时飞到安无雪身边。 云皖正在发呆。 倏地见到他,她赶忙起身。 “宿公子——” 她猛地一顿,“首座……” 云皖还未行礼,便被安无雪以灵力拦住。 安无雪笑着说:“是困困把你放进来的吧?” 他和谢折风虽然封了葬霜海,但霜海禁制结界从来不限制困困。 云皖神色紧张:“我本想在外等着霜海解封,困困发现了我,引我进来。我……我未经首和仙尊准许就擅自入内,请首座恕罪……” “该是我抱歉才是。”安无雪说。 云皖一愣。 “我和师弟归来匆忙,之后……之后应对了一些我与他的私事,我忘了你先前就是住在霜海上的,霜海封了,你无处可去,我却没安排你,此事是我的疏忽,你何须自揽罪责?” “还有……”安无雪眉眼微弯,神色从容而又温和,全然不似传闻中那个挑了大半北冥仙门的落月首座,“我确实是安无雪。但我也是宿雪。” 云皖更是怔愣。 安无雪抱起困困,转身凌空而起,头也没回地对云皖说:“跟我来。” 他领着云皖飞出霜海结界。 落月峰彻底封锁,封山大阵张开的结界隔绝了山峦与天穹,云层之下瞧不见鸟兽踪迹。 就连平日里御剑往来山峰中的修士都见不着几个。 泱泱天下第一大宗,此刻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安无雪领着个修为不高的云皖,一路上却没有一人能发现他们二人的踪迹。 他就这么带着云皖来到了他和谢折风从小练剑的竹林里。 竹林深处,有一处保存完好的小院。 这是安无雪第一次领着谢折风回落月峰时,安置过师弟的地方。 小院有谢折风设立的结界,但安无雪身上挂着“宿雪”的落月弟子牌,弟子牌权限等同仙尊,结界没有拦他。 待他停下脚步时,云皖居然率先开口道:“宿公子。” 她喊他“宿公子”。 安无雪微怔,回过头看她。 “我初次见您,是被困在云剑门幻境中。您冒着暴露实力的风险,护住了我们几个小辈。我当时只当您是哪位身陷囹吾不愿显露实力的高人,如今……” 如今知晓“宿雪”的真正身份,她这才明白,当时安无雪身上还有诸多污名,身份稍一暴露就有可能万劫不复,可镜妖幻境之中,安无雪还是尽全力出手护着他们。 “您这样好的人,实在是从前苍天无眼,但是您不欠修真界什么……” 安无雪听明白了。 他心下微暖。 “你是担心我还对修真界有怨,却又因为现在局势不稳,不得不参与其中,重回落月?” 云皖怯生生地点头。 “放心吧,”他说,“我之行事,从来只管对不对得起我自己。而且……也许之前我还也会觉得,我是为了苍生不得不留下,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哪儿不一样了?”云皖刚问出口,便赶忙抬手捂住自己的嘴。 有些东西不该问。 她失言了。 安无雪没有回答,只是拿出了一个空白的玉牌。 他双指凝出剑气,在玉牌之上刻下了云皖的名字。 “此乃落月峰弟子令牌。” 玉牌悬浮至云皖面前。 云皖猛地跪下:“多谢首座。” 安无雪却叹了口气。 “你是我从云剑门带回来的,我一直把你当我的弟子后辈。我实话告诉你,落月封山,是我为了逼迫数次为祸四海万剑阵的背后之人尽快动手,但我与仙尊也确实因此,而没有多少时间准备应对。 “未来如何尚未可知,若我哪日真的死了——” “宿公子!”云皖惊道。 “你不用害怕,我与仙尊走在两界的最前头,若是天塌下来,我和他就算是死,也自然能该是死在最前头的。 “我只是丑话说在前。 “这个玉牌你拿着,从此以后你就是落月弟子,若我和仙尊有意外,你便寻一个你觉得合适的峰主或是长老,拜入门下,做一个普通弟子。” 如此,便算是他对云皖的安排了。 他眼看小姑娘要哭下来,一时之间也没了办法,只好又说:“你有成大事的心境,只不过云剑门确实没什么厉害传承,因此限制了你。往后拜入落月,我领你走这第一步,但后路如何,全靠你自己走了。” 云皖却说:“我愿意只在首座身边做个随侍。” 安无雪摇头:“我从来没有随侍,千年前便没有,如今自然不会有。” “那您独身一人……” 独身一人……? 安无雪顺着怀中困困的毛发,自言自语般道:“有人照顾我。” 云皖微怔。 安无雪用灵力把她扶起来,就这么在她的目送下缓步走远。 安置好云皖,他要回霜海了。 昨日师弟心魔作乱,以至于最后……他们两人都不太能料到,因此就这般过了一日。 他和谢折风还是得尽快看看那魔骨。 而且,关于他自己的玉骨,他现在也有所猜测…… 他满怀心事地走出小院,还未唤出灵力,便突然瞧见前方出现一个白衣身影。 困困飞起来歪了歪头喊:“呜!” 出寒仙尊神色仓惶,一身白衣奢华矜贵,可连发簪都歪了些,衣襟更是散乱。 像是连个穿衣的法诀都没有心思念全。 安无雪刚瞧见人:“你怎么不在霜海——”等我回去。 师弟眨眼间掠过竹叶切碎的重重光影,不由分说地将他拥入怀中。 谢折风眉心雪莲剑纹闪动,心魔发作深重,他双目微红,满目焦急,似有暴戾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