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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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李梓雅父母的表情是正常人的表情,父亲愤怒,母亲在旁边捂嘴哭泣,就像提前设定好了似的。 “放开我!放开我!我要报警!”青年扭动着身体,“你们知不知道你们这是犯法的?” 从一旁的过道里,有两个男人抱着两块手掌宽的木板走出来,一左一右,立在青年的两侧。 青年眼神中出现了惊慌,他更加剧烈地挣扎,鼻涕眼泪流了下来。 “我求求你们,我错了,我不该和李梓雅谈恋爱,我不是故意让她怀孕的,是她说,怀了孕之后你们就会让她和我结婚,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都是听她说的做,她说什么我做什么,不是我的错啊!” “啪!” 第一板子从青年的背后扬过去,打得青年发出一声凄惨的嚎叫,他拼命挣扎扭动,吊着他的树上面都被摇晃了几片树叶下来。 又是一板子下去。 这次是打的腹部。 青年直接吐了一口血出来。 江橘白在底下看得触目惊心。 李家村就在江家村隔壁,距离不过两公里不到的路程,居然还藏匿着这种完全无视法律私自杀人的家族。 而围观的众人,竟然没有一人表现出对此不适的反应。 “帮我救救他,求求你。”李梓雅的哭音在脑海中响起。 等江橘白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站在木桩旁,他手里拿着被自己解开的绳索。 “……” 手持木板的两个强壮男人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其他人也纷纷看向他,眼神充满了指责和怨怼,而李梓雅母亲哭泣的声音变得越发响亮,李河英则是暴跳如雷。 “你这个叛徒!你想让这个无耻之徒害死你你jiejie害死我们全家吗?谁让你这么做?是谁教唆了你,还是说,你已经被鬼怪附了体,你是专门来坑害我们李家的?!” 李河英的脸上爬上黑气,黑气钻进他的眼睛里,他的眼白逐渐消失,变成了灰色,他指着江橘白,“你不是我们家的人,你是谁?是谁让你来的?” 江橘白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他又是原来的样子了。 什么玩意儿?早不变玩不变,偏偏这时候变。 江橘白迅速冷静下来,他试图安抚已经在开始变得狂躁的李家人,“我确实不是李家人,我姓江,是隔壁江家村的,我家是种橘子的,我们主要经营……” “抓住他!” 江橘白拖着地上的青年拔腿就跑。 他已经逃跑出经验了,哪怕脑子还没做出反应,身体已经知道在危险来临的时候应该做什么。 而且,追他的,少数人,多数鬼。 青年被江橘白拖拽着,他变得轻飘飘的,就像是抓了把空气在手里,一点重量都没有。 “小白,松手。” 江橘白诧然松手。 就在他松手的下一秒,追他的那一群鬼扑到青年身上,疯狂撕咬着他。 江橘白站在门槛处,暗自咽了口唾沫,想象着自己被扑倒然后被撕咬的场景。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肯救他?”李梓雅的声音从几栋房子之外传来,柔弱地哭着,指控着。 “我明明拜托了你,你却视而不见,你是唯一能救他们的人,你为什么不救呢?” 他们? 哪个他们? 撕咬着青年的人被一阵风给吹散了。 规整的院子又变得破败,而就在刚刚李家对青年进行处刑的大树底下,下面那口江橘白未曾注意到的水井,一只苍白的手搭了上来,接着是女子破烂的头颅,湿淋淋的长发,她眼神血红,怨毒地注视着远处的少年。 “为什么不管我做什么,都无法成功?为什么你明明能救他们,却一次又一次地放弃,你难道就这么怕死吗?” 空气中漂浮的湿气浓厚得让江橘白瑟瑟发抖,她慢慢走向江橘白。 江橘白转身想跑,却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女鬼拖着步子,一步步,慢慢走到了眼前。 女鬼靠他越近,江橘白的身体就越发僵硬,身周的空气在不断被抽走,寒气一阵一阵地袭来。 “为什么呢?”她贴到了江橘白的眼前,距离拉近到江橘白足以看清她露出森森白骨的半面头颅。 “我把你带来,从你阿爷手中抢走你的衣服和鞋子,我还大发慈悲地让他离开了这里,”她说话时,口中吐出的长年累月攒在井底的淤泥气味,扑在江橘白脸上,“你为什么不顺从我呢?那样,我的孩子,还有他,就都可以陪在我的身边。” “为什么?!”她突然厉色,长发沿着江橘白的小腿蜿蜒缠了上去,她裙摆扬起,怨气冲天。 江橘白被她质问着,他完全能感觉到那湿润柔软的发丝缠着小腿正在往上攀爬,像钢丝一样,越收越紧。 而就在这时,从江橘白的胸口,一只手伸了出来,它伸进了女鬼的胸腔,将对方整个掏空。 不等江橘白反应,他被女鬼的惨叫声震得耳膜生疼,他捂住耳朵弯下腰,看见女鬼转身想要逃窜回水井。 一道黑影追了上去。 女鬼是一道猩红的血色,徐栾则是黑色,他抓上女鬼的脖颈,拖着女鬼走向水井,接着直接将她的脑袋砸在了水井垒砌的青板石上。她化作一道白烟散去。 在女鬼消失之后,水井里发出咕咕噜噜的声音,有水从井口溢了出来,顺着青石板,顺着院子,泛滥开。 江橘白害怕女鬼,也害怕徐栾,他害怕一切不是人的东西。 耳边出现踩水行走的声音,不一会儿,那道脚步声来到了江橘白眼前,对方用手指拎着一双江橘白小时候穿过的鞋子,“你的?” “……”江橘白抬手把鞋子拿走,抱在怀里,“是我的。” “不说谢谢吗?” 江橘白从嘴里挤出来一声谢谢。 他刚说完,便感觉自己后颈一凉,徐栾抓着他的后颈,直接把他拎了起来,转了一圈。 “你现在可以回家了,在路上你需要记住三点,一是不论谁找你讨要鞋子和衣服或者你身上的其他任何东西,都不能给;二是不论谁请你帮他,你都必须拒绝;最后一点,在路途中,可能会有你认识的人叫你,别回应。” “明白了吗?”徐栾捏了捏少年的耳朵。 少年的身体立刻抖了一下,反应很大,他点了下头,“明白了。” - 两公里的路,天是黑的,路上也没有等,两旁除了黑黢黢的林地,不远处还有苏马道河,水流哗哗,白天听是悦耳的叮叮咚咚,晚上听就叫人心底发毛。 江橘白一步一步飞快朝前走,埋着头,片刻都不敢歇。 他听见自己喘气声很重,心脏也跳得又重又快,他浑身都冒出了汗,警惕着周围一切动静。 正常来讲,李家村到江家村的路上,不该一户人家都没有,他记得还是有几户的,跟李小毛陈港上学经常会路过,他们拔过人家地里的萝卜,被人家的狗追着咬过。 但此刻,声响全无,只有树叶被风刮得窸窣作响,远处的河流听着像地下黄泉。 “你好?”一只手突然从地上伸出来,抓住江橘白的裤脚。 “滚远点。”江橘白毫不犹豫一脚踩上去,听得对方嗷嗷叫唤了一声,他抖了抖,朝前跑去。 没走几步路,他又听见了哭声,哭声低低的,很是委屈。 江橘白没敢停,依然是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一眨眼,那哭声到了跟前,一个穿着白裙子的长发女生蹲在他的去路上。 她的脸看起来像是碎裂后又重拼起来的,全是裂痕,眼睛还拼得一高一低,鼻子更是横在了脸上。 她浑身是血,“小白,你不记得我了吗?” 江橘白就看了一眼,立马把眼睛撇开。 她当然记得,她姓江,前两年在这路上出了车祸,被一辆收橘子来的货车给卷进了轮胎底下,压得一身骨头全碎了,因为没成年,没法立碑,家里人直接就把她埋在了马路边上,日头久了,小坟包长满了野草,要不是知道这事儿的人,完全看不出那是座孤坟。 “我衣服脏了,你能把你的衣服借给我穿一下吗?” 江橘白不做声。 “你和人打架我还帮你忙了呢!你帮我一下会死啊!”她脸上挂不住,不再柔声rou气了,一生气,脸上的rou掉下来两块,她重新捧起来往脸上摁,“气死了!” 江橘白从她身边走过去。 没能走得动,女生拉着他的衣摆,她的脸混着血污,笑得阴恻恻的,“小白,你身后好像跟了一只很厉害的鬼哟,估计过不了多久,你也要来陪我了哟,嘻嘻,嘻嘻。” 江橘白知道她说的是谁,没理她,继续走了。 两公里的路无比漫长,似乎比平时要更遥远似的,江橘白只顾埋头一直走,累得胸口疼也不敢停。 远处,出现了零星的灯光,还有模糊的人声,好像是自己家那边? 眼见着应该是快要到了,江橘白心内松了一大口气,连步伐都变得轻松了起来。 “咚,咚咚,咚咚咚……” 水声出现轻重不一的击打声。 “小白?”熟悉的人声让江橘白不由自主停下脚步,他朝说话的人看过去,李小毛站在岸边,“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里?” 李小毛浑身湿淋淋的,往下滴着水,脸上没什么血色。 江橘白因为对方是李小毛而停下脚步,但也就顿了一下,他登时就清醒了,在这条路上出现的人,应该都不是人。 他眼里的李小毛,可能根本不是李小毛,而是水鬼幻化的。 李小毛还看着他,“你为什么不回答我?” “我昨天去你家找你了,你阿爷说你生病了,要病好了才能跟我玩儿,然后我就回去了,”李小毛揪了揪自己的衣服,拧下一把水来,“但是我醒来的时候,我就在这里了。” “哦,小白,我想起来了,有个穿红裙子的小女孩,她在河边玩,就是江玫阿姨的那个女儿。不过我当时没想起来她,我答应帮她捡皮球……” “小白,到底为什么会这样啊?我想回家,你能带我回家吗?”李小毛无助地看着江橘白。 江橘白呆呆地看着岸边的好友,他愣住了,大脑停止了一切思考。 李小毛、李小毛是成了替死鬼吗? 他不受控制地,朝河边迈了一步。 “小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