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节
卫玄序的手死死扣在他的肩上,伴随着他输送给自己的真气,还有他像是强压了许久的一声:“有点。” 得了伏霜的真气,肖兰时的内丹运转得更快了。 肩膀上被卫玄序抓得特疼,但他没开口说一声。 因为他知道现在卫玄序比他更疼。 “姓卫的,你坚持一下。等我们活着出去了,我请你去元京吃天底下最好的糖醋鱼。” 身后的人儿没搭话。 默了两息,轻轻飘起一声。 “嗯。” 轰——! 整片火盾生生被他扩张至十数丈,像一张遮天蔽日的巨伞,将仙台所有还活着的人都保护在荫蔽下。 灵鹫的攻势更加迅猛,巨大的翅膀将黑针向中间扇动,直逼肖兰时的火盾而去。 银色的火盾猛地向下一沉。 大滴大滴的汗珠顺着肖兰时的额头向下淌。 就这样不知硬挺了多久,灵鹫的攻势终于弱下来。 天上尘沙飞扬,雾蒙蒙的一片,灵鹫闪动着翅膀在烟尘中快速移动着,rou眼几乎只能捕捉到它的残影。 烟尘喧嚣中,肖兰时朝着身后狼狈的人群喊道:“琉璃花樽的破绽在莲心,上面的口子闭合得太小,只容一人通过。方便诸位借我点灵力,仙台太高,攻不上去。” 人们七零八落地歪倒在地上,入目的尽是满脸的灰尘。 惊魂未定中,有几个人影呼得站起,拍着胸脯,应道:“公子尽请拿去!” 肖兰时抬手正要收,一道苍老的咳喘声忽然响起。 “慢着——咳咳、咳咳咳!” 应声望去,是刚才领头的王家长老。 他颤颤巍巍地被弟子搀扶起来,满头的白发上尽是脏污,腿上的伤口不停地向外淌血,丝毫没有平日雍容气度。 他紧盯着肖兰时,目光如炬:“你……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肖兰时转身,毫不畏惧地对上他的眼睛:“督守府见死不救,任由灵鹫人祭,我倒要问问,你督守府到底想干什么?” 王家长者重咳两声,随后:“仙台是元京下令建的,金麟台亲自栽在萧关的,你要毁仙台,不如说是要——咳咳咳……拿萧关数十万人的命去赌……” 肖兰时:“萧关势必要反谁不知道?你王家说着臣服的话,做的是谋反的事,我一直想不明白,萧关和元京,你督守府亲的到底是哪一端?” “我萧关的事,还轮不到你个叛逃反贼来管!” 忽然。 “肖兰时,你易容到萧关,先是插手哭河悬案,后又打仙台的主意,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此话一出,便入平地一声惊雷炸开。 纷纷扬扬的惊叹声中,肖兰时的神情依旧。 他仿佛是已经预知到了一般,淡淡问道:“王家什么时候知道的?” 长老冷哼一声:“真正的肖画现如今正在临扬,同临扬杨氏游交。杨家的文书不日就可从临扬传来,肖兰时,你辩无可辩。” “确实,”肖兰时点点头,“但我也没打算否认啊。 紧接着,他从高台上凌空跃起。 同一时间,灵鹫忽然从烟尘中显出身来,剧烈地闪动一阵阵烟尘,它本就庞大的蜘蛛肚子迅速鼓起。 肖兰时抬手一挥,空中几片灵力残片就落在了他手中。 他冷目睥睨着人群:“知道你们恨我,金麟台比你们更恨我。仙台要是塌了,你们督守府自会推到我身上,到头来金麟台还是算我头上的账。” 哗啦一下,大片大片的灰黑色烟雾从灵鹫嘴里喷出来。 人们卷席在烟雾中,呛咳声接二连三。 “毒!这雾气有毒!千万不要吸入!!” 肖兰时的身影也被黑雾遮隐,可他的声音依旧清晰可辨。 “别靠近我。” 在恐惧和惊慌的影响下,纷乱的人群几乎是下意识地挪动脚步。 毒气还在空中肆虐,大批大批的尸体接二连三倒下,王家长者正退着,忽然走了两步便倒在地上开始抽搐,周围搀扶的年轻弟子早已被吓破了胆,推了两推他没有应,也慌慌张张地溃逃进远去的人流。 在所有人的逃离中,只有一个人没有动。 卫玄序站在琉璃花樽下,仰头望着肖兰时所在的方向,满是担忧。 他脚下静穆地躺着一颗琉璃碎石。 不是属于仙台,而是从刚才他递给肖兰时长剑上落下来的。 伏诛。 就在灵鹫狰狞地飞向仙台的一瞬间。 灰蒙蒙的云团中,万道七彩的光焰刺穿黑暗。 卫玄序本能地向仙台奔去,举起双臂像是要接住什么一样。 下一刻,仙台四周的封印忽然碎了,天也亮了。 轰——! 仙台徒然倾塌,断瓦残垣在阳光下分外凄淡。 卫玄序孤身一人站在废墟前,望着不远处一个狼狈逃窜的人影不断远去。没有追。 他低头一望手心,窝着几块碎银和一张纸条。纸条上皱皱巴巴的,看上去写成已经好久了,上面有歪七扭八的一行字,一家元京食铺的地址。 寂静中,忽然洪亮的吼声刺破云霄。 “追捕逃犯肖兰时——!” 第61章 暗潜督守府 萧关城中,大街小巷一夜之间贴满了通缉令。 肖兰时的画像被用朱红的字墨醒目勾着。 人声嚷嚷,一个头戴斗笠的身影正低头行路。 砰。 “没长眼吗?喂!老子跟你说话呢!” “行了,算了算了。” 男人怒目瞪着那个斗笠身影,恶狠狠用力向地上呸了口。 斗笠对男人的辱骂不闻不问,转身就进入了路旁的小巷。 小巷狭窄,几乎只容一人进入。 静悄悄的,他拿下头顶的破斗笠,露出一张俊秀的脸。高耸的眉骨下,一双狐狸目生得深邃好看,他用指骨蹭了两下鼻尖的红色小痣,而后腰腹间传来一阵低沉的响。 “咕噜——” 肖兰时捂着肚子,眉头一皱。 “早知道就不把所有的银子都给卫玄序了!” 从昨天把灵鹫轰了开始,他几乎滴水未进。好不容易在街角遇到了个好心的老妇人,愿意给他两个包子,刚才路上那一碰还全都给撞掉了。 肖兰时想起来就恨得牙痒痒。 想着,他轻叹一声,继续向小巷深处走去。 小路的尽头是一片视野开阔的菜田,田旁落座着几乎屋舍人家。 一个布衣打扮的老人抹了把头上的汗,拄着锄头直起身来,喊:“你快去给督守家送去吧,晚了管家大人是要嫌的。” 被喊的男人明显不悦,撇撇嘴,一挥手:“知道了知道了,天天催命一样催。” 老人忙喊:“你干什么去!” “我撒尿!” 闻言,老人摇摇头,又叹着气开始掀锄头。 肖兰时躲在墙角,立刻箭步冲到推车旁,路过石桌的时候还不忘眼疾手快顺走了上面的黄面窝窝头。 哗啦一声。 米缸的盖子抖动两下,没一会儿便被推进了督守府。 - “管事大人,粮我就先给您运到这来了,您多担待。” 紧接着,两声铜钱碰撞的声音响起来,没一会儿外面便敛了声息。 哗—— 米缸木盖被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条缝子,肖兰时打量四周无人,立刻夯吃夯吃地从米缸里钻出来。 他抖着衣角上沾的灰,仰头打量四周。 督守府建的和千钟粟一点儿都不一样,如果说千钟粟的亭台楼阁像是用来吟诗作对的什么名楼玉宇,那眼前庄重的朱墙碧瓦更像是森严的府牢,建筑恢弘得多,但没什么生气。 肖兰时上一次来是在晚上,当时还没觉得什么,现在日头底下楼影绰绰,莫名给人一种喘不开气的感觉。 正想着,忽然一阵脚步声。 “家主现在可忙着呢,容易上火,你现在可别去招他老人家。” 另一个声音不悦:“那也不能不吃不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