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混账东西!再胡说八道,我把你舌头割了喂猪!”祁敬明大骂道。 祁禛之赶紧噤声,但自觉自己并没有猜错。 因为,他隐隐记得,祁敬明确实曾和一人定过终身。 那是十年前的事了,当时的祁禛之还是个到处上房揭瓦的毛孩子,他的长姐祁敬明也刚过及笄之年。 但祁奉之就不一样了,虽然也是个少年,但已在傅将军帐下历练了小半载。 那日四象营大破胡漠,傅徵凯旋,带着初出茅庐的祁奉之班师回朝受赏,大军就驻扎在京畿三卫外。 祁奉之算是半个行伍之人,没有诏令不得入京,大年三十也得守着中军大帐过除夕。 萧夫人思子心切,便派祁敬明戴上几食盒饺子,出京慰问自家大哥。 这慰问却慰问出了大事。 祁禛之那时还小,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后来长姐忽然离家数月,不知去了什么地方。等再回来时,京中就有了闲言碎语,说她是和外男私定了终身,准备私奔,却被老威远侯捉了回来。 好在威远侯府的名声一向不错,没过几月,这等流言就随着大司徒吴忠归之子吴瑛迎娶祁敬明而烟消云散了。 祁敬明没有继续骂,也没打算给祁禛之讲讲自己坎坷的情史。 她令小厨房上了几个菜,看着祁禛之狼吞虎咽完,才说道:“我找到小妹了。” 祁禛之闻言一顿,抬起头看向祁敬明。 “她被淮南的大户人家买走,给一个三岁娃娃做了童养媳。”祁敬明淡淡道,“玉琢得知后,花钱把小妹的身契买下了。如今,我家家仆正准备带她回京休养。” 祁禛之鼻头发酸:“挺好的。” “不过,母亲和你娘,我们一直没能找到。尤其是你娘……玉琢的手下说,七天前,在平昌,有个要往西关走廊去的商人买走了她,那商人身上印着北卫死士十三羽的标记,玉琢的手下不敢接近,只能把人放走。”祁敬明接着道。 “十三羽……” “你自己也要小心,十三羽可不是寻常人能接近的。”祁敬明看着这个过去家中的混世魔王,眼中带上了些许怜爱,“朝廷在通缉你,你知道吗?” 祁禛之一乐,先把悲伤的事甩在了脑后:“我还在通缉令底下观赏过半天呢,画得一点都不像,依我看,那帮鹰犬猴年马月都抓不到我。” 祁敬明懒得骂他,只说道:“如今你在天奎,也算安全,回去之后老实待着,我会想办法在京中运作的。” 祁禛之闷闷道:“我去天奎,是想要从军,若是能在军中谋得一官半职……” “在军中谋得一官半职?”祁敬明嗤笑一声,“你有那本事吗?你能分得清兵器库里的兵器吗?你知道我大兴的兵种都有什么吗?你读过几本兵书,看过几部阵法?在路旁勾栏瓦舍里听人家说书先生讲上几句越安麓下鏊兵、傅徵六进怒河谷,就觉得自己也能领兵打仗了?真是笑话。” 祁禛之被长姐说得直发愣,他无力反驳,因为确实如此。 他自小上书房读书,先生教的都是文人立心,讲的都是之乎者也,没人跟他说过该如何领兵打仗。 威远侯府的书房里倒是堆满了古籍兵书,可祁禛之只会在上面画乌龟,更别提熟读了。 那傅大将军是不识几个字,可人家是“下凡武曲星”,是用兵之道上的天纵奇才,而这天下,能有几个用兵奇才? 就算有,也不会是他祁禛之。 “罢了,你我姐弟能相见已是不易,家门凋零,你能好好活着,就算是让我宽慰了,我不求其他。”祁敬明叹了口气,“吃饭吧。” 祁禛之觉得眼角发烫,似乎有泪水就要冲出眼眶,他忙低下头扒饭,随便挑了个话头:“我姐夫呢?他也在中庭镇吗?” “不然呢?”祁敬明白了祁禛之一眼,“受咱们家的牵累,玉琢被降了官,如今只是二十四府中的一个小小监察。快到年底了,四境兵防得巡,四象大营得犒军。我随他一起,已在外颠簸两个月了。” 祁敬明的丈夫吴瑛是当朝大司徒吴忠归之子,半年前威远侯被陷害初始,吴家没少为祁家四处奔走,可皇帝却是铁了心,要拿威远侯开刀“东山派”,以儆效尤。 到头来,吴家没能捞出祁奉之,还差点把自家儿子赔进去。 好在最后那皇帝也算有良心,没有追着祁家已出嫁的女儿问罪,留下了一个祁敬明,到处花钱去赎娘家那些个被没入了奴籍的女眷。 “诶,不对啊!”没叫祁敬明说错,祁二郎这被锦绣花丛泡坏了的脑袋完全不懂军中之事,他问道,“那让我送信的那位,他又是如何得知,我把信送到白马驿舍时,你和姐夫正正好能在这里呢?” 祁敬明端起茶盏饮了一口:“你以为军中和咱家后院一样,任你来去吗?每年各个大营巡视的时间都是固定的,到了哪月哪日,监察该走到什么地方,前方驿舍都会知晓。更何况……” “更何况什么?”祁禛之不懂。 祁敬明放下茶盏,不往下说了。 当然是更何况收留你的那位是四境兵马总帅,他能不知道眼下监察走到哪里了吗? 蠢货!祁敬明在心里骂道。 祁禛之的脑子还停在他编出的市井话本里出不来,他旁敲侧击地打探道:“阿姐,该不会是你这么多年还和人家保持联系呢吧?你知不知道,我在他那里,看到了一箱子金瓷纸信封……”